第471章 事態緊急

  天寶十三載,十一月初。【Google搜索】

  長安,中書省,秘書監。

  「任少監,最新的災情圖已經完成,請您過目。」頂著一對黑眼圈的杜甫,將一本文冊遞向任粲,口中又說道:「內里包括受災面積、災民人數、糧食缺口、流動方向以及救災紀要等等,統統都已寫在其中。」

  任粲先是將文冊放在案台上,接著讓杜甫坐下,又走到屋中加了些用來取暖的炭薪,這才坐下慢慢細看。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積雪壓在枯枝上,又掉落在院中的聲音,時不時打破著小院中的幽靜。

  年邁的任粲,一絲不苟看著杜甫採風歸來寫成的災情圖,又對照著戶部、都水、司農等等官所寫成的闞錄,分析又批註,足足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才最終定下了文稿。

  做完這一切,任粲揉了揉僵硬而又酸痛的老腰,心中暗道一聲,歲月不饒人。

  他又抬起頭來,看向栒房另一頭的杜甫。

  只見後者不知何時,躺在摺椅上,居然已經酣然入夢,就連呼嚕聲都清晰可聞。

  任粲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戶部、都水、司農等等部司,寫成的奏疏語焉不詳,又多有錯漏之處……此番多虧了杜校書,倘若不是你親自去往災區調查,朝中怕是無人知曉北方的災情,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說完,任粲起身,取來一件厚袍,蓋在了杜甫的身上。

  六日後,任粲帶著杜甫,去往中書省的執院,拜見楊國忠,上報北方災情。

  二人入了執院的偏廳,負責接待的主事,向任粲拱手說道:「任少監,右相正在與兵部尚書、戶部侍郎、諫議大夫等諸位上官,舉行職會,還請稍待片刻。」

  任粲皺著眉頭問道:「朝中可是有事?」

  主事勉強笑道:「任少監多慮了。」

  任粲點點頭:「既然如此,老夫等著便是。」

  半個時辰之後,眼見楊國忠的職會非但沒有結束,反而陸續有官員被召入內廳,任粲坐不住了,走到主事面前:「老夫早先遞了摺子,今日與右相要商討北方災情,此事刻不容緩!」

  那主事賠笑說道:「任少監,來此相商的,每一件都是要緊。」

  任粲瞪圓眼睛,剛想發作。

  杜甫眼疾手快,連忙勸住任粲。

  後者氣呼呼回到原地,只能繼續等待。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內廳中的官員紛紛離開。

  任粲和杜甫見職會結束,站起身來,打算去見右相。

  不料,執院主事跑出來,對二人說道:「右相今日有些乏了,二位不如改日再來?」

  任粲聞言,先是驚愕,接著惱怒,最後拔腿就想向內廳走。

  主事連忙上前攔阻,卻被任粲一把推開。

  聽見外面吵鬧,執院常侍走了出來,問清楚原委,又跑回內廳稟告。

  折騰了許久,任粲和杜甫,終於能夠去見右相。

  進入內廳,杜甫見兩旁都是朝官,人人都是面色嚴峻,不自覺心中有些發顫。

  任粲卻是一臉無畏,直接走到楊國忠面前,先是躬身行禮,接著說道:「右相,北方大災,百姓無糧,到處都是餓死的災民,朝廷不能坐視不理啊!」

  楊國忠臉色難看,根本就不想和任粲多說些什麼,問了一句:「治下州縣的官員,為何有人報是災情不重,有人報是災情已經平息?」

  任粲:「州縣官員為了中勾績評,又為了隱瞞辦事不力,大多都是虛報或是謊報。朝中派出的那些巡官,最遠也只是到了京畿附近看了一圈,便回來報做無事。」

  楊國忠擺擺手:「各地官員都說是無事,巡官也來報是災情漸微,只有你在這裡說災情蔓延……我問你,可有真憑實據?」

  任粲:「有。」

  說完,任粲從杜甫手中取來災情報告,又呈給了楊國忠。

  後者拿起厚厚的一疊文冊,心中煩躁,只是粗略瞄了幾眼,就丟在一旁,開口說道:「行了,且先放在這裡,容後再議。」

  任粲見狀,心中火氣噌地一聲冒了上來,不顧在場的眾人,沉聲說道:「關中、河東、河北、河南等地,災情蔓延,已經刻不容緩!官道兩旁,處處都是新墳,村落集鎮,大多十室九空。家中倘若有人去世,生者連哭喪都不敢,惟恐逝者屍身被人奪去裹腹……水旱連災,持續兩年有餘,波及州縣過百,糧價斗米五百,自大唐開國以來,這是絕無僅有的大難,還請右相明察……」

  不待任粲把話說完,楊國忠直接打斷道:「某說了,容後再議!」

  之後,任粲和杜甫幾乎是被趕了出來。

  出了執院的任粲,怒火中燒,一把摘下頭頂的進賢冠,直接扔在了地上,口中罵道:「當朝權臣,皆是雞犬豕羊之輩!老夫……」

  杜甫聞言,連忙一把捂住任粲的嘴巴,將其拉到了一旁,勸道:「少監慎言。」

  任粲找了一處石階,不顧冰冷,直接坐了下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杜甫愁眉不展,來見右相之前,他倒是設想過種種結果,卻沒想到情況會如此糟糕。

  就在杜甫思考對策的時候,牆角處傳來人聲:「杜少陵。」

  杜甫聞聲看去,發現一位相熟的中書省書吏,躲在不遠處的牆角里,招手讓前者過去。

  杜甫猶豫片刻,走了過去,拱了拱手。

  那書吏先是四處看了看,確認無人之後,對杜甫說道:「且聽我一句,你們莫要再拿災情一事,來招惹右相了。」

  杜甫:「北方大災,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為何……」

  書吏搖頭說道:「災情再嚴重,總有平息的一日,但右相當下有更要緊的事情處理,根本就顧不上你們。」

  杜甫不解:「天底下難道還有比救災更要緊的事情?」

  書吏:「南詔傳來戰報,唐軍七萬,攻太和城,誤入敵軍埋伏,被圍困在窪地不得脫身。右相為了此事,焦頭爛額,根本就無暇顧及其他。」

  杜甫睜大眼睛:「竟有此事?!」

  書吏:「今日職會,右相招來朝中大員,商討的便是此事。所以,我才勸告你們,莫要再提災情一事了。」

  杜甫拱手,又返回任粲身邊,將剛才聽見的又都說了一遍。

  任粲沉思良久,說道:「南詔用兵,陷入困局,右相必定會派遣援軍,再調撥糧草。如此一來,各州縣都要上繳糧食,以供軍需。災民求生,怕是更加不易。還有,此時春糧還未上市,朝廷倘若要籌措糧草,必定要強行征糧,此舉勢必會引得民心不穩,說不定還會引發災民作亂……不行,此事干係事大,不能不管!」

  杜甫:「那依少監之見,我們應當如何做?」

  任粲沉默片刻,站起身,斬釘截鐵的說道:「既然右相不願管,那老夫就去見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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