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清風明月知

  杜環跟著費翁離開了大馬士革,跟隨他們一起離去的,還有伍麥葉舊部的將軍們。【Google搜索】

  奈塞爾和穆謝赫留了下來,二人緊鑼密鼓的開始起籌備畫月的婚事。

  為了不讓阿拔斯人起疑心,周鈞按照以往一樣,每日處理唐軍俘虜的贖回工作。

  過了一段時日。

  天寶十四載的元日,在大食教歷中,這一天乃是穆哈蘭姆月(聖月)的主麻日。

  下午,街道中人煙漸少,大部分的居民都去往清真寺參加聚禮,法政院中的薩耶爾等大食人也是如此。

  於是,偌大的使團營地中,只有周鈞和唐人成員。

  在房中收拾了一番,周鈞穿上白袍,又看向窗外的天空。

  孫阿應在門口躬身說道:「主家,可以出發了。」

  周鈞點點頭,走出房門,又騎上馬匹,順著街道行出城門,向著城外的一處莊園行去。

  莊園位於大馬士革東方的田園之中,原本是當地一位農場主所有,如今被重金租下,只說是要接待貴客。

  走進莊園的大門,柔軟的沙地,尚且帶著初冬的寒意。

  數頂巨大而又潔白的帳篷,立於庭院之中。

  帳篷外,象徵喜慶的綠色地毯,從帳篷門口,一直鋪入了內里。

  周鈞翻身下馬,順著地毯走入帳篷,火盆中升起的火焰,使得帳篷內部溫暖如春。

  乾果、糕點、酥油、胡餅等等,放在帳篷的四周,在熱氣的烘烤下,散發著陣陣香氣。

  穆謝赫穿著阿訇教服,手中抱著大食經書,微笑看向走進門的周鈞。

  奈塞爾看見周鈞,輕輕點了點頭,表情卻顯得有些惆悵。

  當周鈞走上前時,穆謝赫向前者說道:「周二郎,按照大食習俗,婚禮本來應當操辦三天,再請上數百賓客……但由於情況特殊,只能如此了。」

  周鈞:「自當如此。」

  大食的婚禮,與其它國家截然不同。

  從頭到尾,婚禮現場只有男子,不見任何女子,甚至連新娘都不會出現。

  穆謝赫將大食經書放在案台上,向周鈞問道:「你可信教?」

  周鈞先是搖頭,停頓片刻,又點頭。

  穆謝赫不解。

  周鈞的前世是一位標準的無神論者,但穿越一事,讓他開始懷疑起宇宙之中,是否真的有冥冥意志。

  於是,周鈞這樣答道:「我相信這世間,或許真的有一位超脫凡塵的存在,在關注著世間的一舉一動。但是他的名字和樣貌,我卻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穆謝赫:「至高無上的真主,有著無數種變化,他的存在是唯一的,也是無法窺視的。周二郎所相信的,與大食教義並無矛盾。」

  將經書翻開,穆謝赫先是用唐語向周鈞問道:「以真主的名義,你是否願意娶伍麥葉王室的公主,奈塞爾的女兒為妻?」

  周鈞深呼吸一口氣,點頭說道:「我願意。」

  穆謝赫又用大食話向奈塞爾問道:「以真主的名義,你是否願意將女兒,嫁給眼前的這位男子?」

  奈塞爾:「我願意。」

  穆謝赫:「你的女兒,是否同意這樁婚事?」

  奈塞爾:「她同意。」

  穆謝赫:「請二位伸出手,握在一起。」

  周鈞和奈塞爾依言照做。

  穆謝赫開始誦念大食經文的第一章,為新人祈福。

  經文誦念完成之後,穆謝赫取出婚契,讓周鈞和奈塞爾簽下各自的名字,至此儀式便算是正式結束。

  與奈塞爾和穆謝赫交談了一會兒,周鈞獨自走出帳篷,順著沙地上的石子小路,慢慢走向莊園最深處的帳篷。

  莊園的最深處,有一頂寬闊而又高聳的帳篷,燦若繁星的金銀掛飾,點綴在四周那潔白的掛毯上。

  月光投下,金銀掛飾反射著數不盡的光亮,將整片沙地照的宛如湖面一般波光蕩漾。

  周鈞掀開帳篷的厚帷,一股帶著暖意的薰香,從內部氳染向戶外,讓人聞見,心神也慢慢安寧下來。

  帳篷里,一位身穿大食古教白袍、頭上戴著紗巾的女子,安靜的坐在床邊。

  聽見門口的動靜,女子轉過頭來,看見周鈞的剎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發亮。

  周鈞坐了下來,看著面前的女子,輕聲呼了一聲:「畫月。」

  畫月微不可聞的應了一聲。

  解下畫月臉上的面紗,周鈞看著那張略施粉黛的姣好面孔,輕輕嘆了一聲。

  畫月的母親是月氏人,後者建立的貴霜古國,曾經在野史之中,以貴族女性容姿絕美,與樓蘭美人齊名,甚至引發東西匈奴戰爭,而流傳於世。

  畫月見狀,開口問道:「二郎為何嘆氣?」

  周鈞笑著搖了搖頭,向畫月說道:「記得初見時,你還是一個瘦弱的丫頭……這麼些年過去了,變化卻是如此之大。」

  畫月想了想,坐直身體問道:「二郎,畫月有一件事不明白。」

  周鈞:「什麼事?」

  畫月:「二郎願意娶我為妻,究竟是何時下定的決心?」

  周鈞一愣,倒是沒料到畫月會問出這個問題。

  畫月又說道:「我是二郎的婢女,又是異族。起初遇見時,畫月桀驁不馴,甚至險些對你動手。按照常理來說,二郎應當忿怨或是惱怒才是,為何一直忍讓甚至遷就於我?」

  周鈞微微笑道:「想聽實話?」

  畫月用力點了點頭。

  周鈞:「因為孤獨。」

  畫月睜大眼睛:「孤獨?」

  周鈞:「初見之時,身為先知,我的身份無人知曉。看破世道,清楚後事。對於未來,究竟是拯救蒼生,力挽狂瀾,還是獨善其身,偏居一隅,所有這些抉擇,一起壓在肩上,令我迷茫痛苦……這些種種,無論是父母,還是摯友,我都無法對他們提起。倘若說了,輕則被視作失心瘋,重則就會被當成邪祟上身。」

  畫月:「二郎後來遇見了我,畫月作為你的女奴,在長安城中舉目無親,不僅對二郎毫無威脅,更不會透露天機。所以,二郎抱著傾訴的念頭,才對我另眼相看,照顧有加?」

  周鈞點頭。

  畫月咬了咬嘴唇,又問道:「而二郎又是何時下定決心,要娶我為妻呢?」

  周鈞看向帳篷的天頂,輕輕吁了一口氣,低聲說道:「起初,你知曉我的身份,我清楚你的來歷,這是相知。之後,我下定決心扭轉乾坤,救得天下,你放棄返回故土的機會,甘願陪伴在我身邊,不離不棄,這便是相守。只不過,那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僅僅只是將你視為知己,直到有一日……」

  畫月:「直到有一日?」

  周鈞:「有一日,遠行歸來,你對我說了三字,回來了……從那時起,我才突然意識到,不知何時開始,你我二人已經相依,我已經將你視作至親。平日裡的眷戀,化作這三個字,早已勝過千言萬語。也就是從那時起,無論在長安,還是在安西,我都下定決心,要給你一個歸宿……」

  聽到這裡,畫月肩頭伏動,泣不成聲。

  周鈞伸出胳膊,將畫月摟入懷中。

  二人抬起頭來,對視良久,不自覺慢慢靠近著彼此。

  唇合,唇分。

  那一晚,長夜笙歌疊奏,怯雨羞雲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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