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班哥兒

  幾日後的朝會上,有數件大事發生。【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第一件,御史大夫宋渾被告貪贓巨萬,證據確鑿。

  宋渾乃是右相李林甫的心腹,而上奏疏的官員卻是楊釗的親信。

  所以,發生在天寶九載的此案,正式標誌著右相集團和楊氏家族開始走向決裂。

  此外,在這件事情中,有一人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此人便是吉溫。

  吉溫在此案中,參與了搜羅證據和推進審訊,這也意味著他開始背離李林甫,轉而依附楊家。

  第二件,安祿山在河北以牲節為由設宴,款待奚、契丹各部首領,待眾人到齊,又用毒酒殺了他們,砍下首級呈往長安,謊稱是河北大捷。

  李隆基聞訊大喜,又將此事告於百官,共議對安祿山的封賞。

  第三件事情與前兩件比起來,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聖人有旨,於灞川闢田營產,授駙馬周鈞京畿營田使、色役使、栽接使、催勘使、戶契使,全權負責此事。

  一聽不是封官,只是一些遣職,再加上宋渾和安祿山這兩件大事,百官對於周鈞主導的闢田營產,自然無人反對。

  回到府中,李林甫來到偃月堂中,面色凝重,眉頭皺起。

  李岫坐在他的下座,見李林甫愁眉不展,小心問道:「父親可是在擔憂宋大夫?」

  李林甫搖頭:「宋渾貪斂無度,老夫早就提醒過他,如今被人尋住把柄,也是咎由自取,又何須勞神?」

  李岫:「安祿山立了大功,聖人有意令他入朝,父親莫不是擔憂前者得勢?」

  李林甫微微一笑:「痴肥胡兒,使些手段,哪裡能騙得過老夫,他倘若入朝,對我而言也不是壞事。」

  李岫面露疑惑。

  李林甫:「聖人授周鈞遣使,又令其闢田營產,這件事你可看出了什麼?」

  李岫愣道:「不過是授了一些無品階的遣職……」

  李林甫掌擊蒲蓆,沉聲道:「老夫問你,聖人上次授駙馬遣使,是在什麼時候?」

  李岫一驚,連忙回憶道:「天寶初,聖人授了程駙馬逐鞠使;再往前一些的開元,好像授了裴駙馬闞書使……」

  李岫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他也察覺到事有不對。

  看著李林甫,李岫低聲說道:「聖人從前授駙馬遣使,從來都是些沒有實權的虛銜,而且大多與吃喝玩樂有關,然而,周鈞那裡……」

  李林甫:「駙馬是什麼,駙馬就是皇室與顯貴之間的一根紐帶。駙馬是否賢才,可有勇武,與公主是否恩愛,都不重要……關鍵就在於,駙馬背後的宗族與皇室連成親家,彼此制約。另外,初唐時,駙馬得權,其背後的宗族屢次參與朝爭,三番五次釀成大禍。所以,如今的聖人對於駙馬防範有加,從來不肯放下實權。」

  說到這裡,李林甫停頓了片刻,搖頭道:「但是,周鈞卻是一個例外……」

  李岫:「因為周鈞出身低微,背後沒有宗族勢力,所以陛下這次才委以重任?」

  李林甫:「此乃其一。其二,周鈞此人,的確身負賢才,平日裡又少見結黨營私,聖人之所以納他為婿,也是看中了他背景乾淨、不參朝爭,所以有意授下實權,讓他為皇室謀利。」

  李岫想了想,說道:「父親,周鈞雖然得了聖人的賞識,但他畢竟拜了駙馬,按照祖制,駙馬不得授官,這等於是堵死了他入朝為相的通路,按理來說,對我們應當不成威脅才是。」

  李林甫:「話是這樣沒錯,但你看問題,必須再多想一些。單單一個周鈞,老夫倒還不放在眼裡,但倘若再加上一個楊家,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李岫:「楊家?」

  李林甫:「楊家得貴妃之蔭,深受聖人恩寵。但楊家上下,皆是飛揚跋扈、資質平庸之輩,只能憑溜須拍馬博得聖人一時之歡,卻無法在朝堂中挑起大梁;然而,倘若周鈞與楊家結盟,又在背後出謀劃策,與老夫為敵,這局勢就要棘手許多。」

  李岫:「父親,可有破解之法?」

  李林甫:「最好的辦法,便是找到把柄,一舉扳倒楊家和周鈞,但此事極難,只能退而求其次。」

  李岫:「如何?」

  李林甫:「楊家短視,周鈞拜了駙馬又得聖人賞識,前者必定有人心存忿怨,找准機會,行離間計,或有成效……」

  灞川,流民營地。

  從官道折行下來,在灞川街市西邊柵欄外的空地上,聚集了數千名來自不同州府的流民。

  他們有些是因為田地被兼併,走投無路來到這裡;有些是為了躲避高昂的租庸和稅賦,不得不背井離鄉;但也有些,卻是市井之間的潑皮混賴,想要到灞川中的富庶之地,去行偷盜之事,撈一把油水。

  破落混亂的流民營地中,污水橫行,人口嘈雜。

  一個十二歲左右的短褂小郎,一邊摸著臉上青紫的淤腫,一邊朝地上啐了一口,嘴裡還兀自罵咧個不停。

  抬起頭四處看了看,那小郎站起身,走進流民營地邊緣的樹林。

  幾個半大不小的孩童,早早的等在林中,看見那小郎走來,齊聲恭敬的呼了一聲:「班哥兒。」

  那被稱作班哥兒的小郎,蹲在孩童中間,看了一圈,問道:「可有人溜進去了?」

  孩童們面面相覷,最後都搖了搖頭。

  班哥兒一愣,接著怒道:「一個都沒成事?」

  有人喏喏道:「從前街市那裡的守衛,雖說也是森嚴,但只要入了夜,往身上抹點泥巴,躲過細犬的鼻子,還是有機會能偷偷溜進去;但最近幾月,也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群兵卒,個個本領高強,還懂得設置陷阱,兄弟們還沒靠近街市,就都被抓住並趕了出來。」

  班哥兒剛想發火,臉上的淤傷,引得他痛呼起來。

  有人見狀,關切問道:「班哥兒,莫不是奎阿老的手下,又來催討例錢?」

  班哥兒伸手止住詢問,沉聲說道:「得想個法子,儘快入街市賺些錢財。倘若再補不了上個月的例錢,奎阿老心狠手辣,我們每個人都討不著好!」

  聽見此言,又想起從前看過的慘劇,每個孩童的臉上都顯出畏懼之色,有人甚至小聲啜泣起來。

  班哥兒見狀,不耐煩的擺手道:「哭個卵,把眼淚給我憋回去,等失手被抓的時候,還能派上大用場。」

  就在這時,又一個半大的孩子,飛奔入了樹林,氣喘吁吁的來到班哥兒面前。

  班哥兒瞧那孩子兩手空空,惡狠狠的斥道:「怎麼現在才來?」

  那孩子用手捶了捶胸口,平復了呼吸,又說道:「班哥兒,營地外來了人,說是灞川闢田,正在招收役夫和青壯。」

  班哥兒聞言一怔,連忙站起身問道:「此事當真?!」

  那孩子連忙點頭道:「我親耳聽見的,絕無半句虛假!」

  班哥兒搓著手,笑著說道:「剛才還在發愁,如今這機會卻是送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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