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側廳,李隆基呼來高力士,令後者為周鈞端來醒酒湯,又特意賜了座。【,無錯章節閱讀】
周鈞口中感念聖恩,心中卻打起了鼓,不知道皇帝如此客氣,究竟是想要做些什麼。
待周鈞坐下,李隆基說道:「去年十月,哥舒翰終於是拿下了石堡城,一場仗打下來,不僅戰死六萬餘士卒,糧草、武備、役夫等等,更是用度無數。」
周鈞垂首,默然不語。
李隆基又道:「今年正月,群臣上表,請封西嶽,朕許之。鑿華山路,設置壇場,建華岳祠,又是一筆開支。」
聽到這裡,周鈞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李隆基的用意。
李隆基:「大唐諸事繁雜,內府用度無數,縱然有你和楊家郎幫襯,也是吃力的緊。」
周鈞拱手說道:「臣尚萬春公主,陛下便是臣的父君。父君有召,臣必當盡心竭力,鞠躬盡瘁。」
李隆基大悅,用手拍了大腿,喊了一聲好,接著他笑著說道:「周二郎用官營替代私營,使得大磧商路獲利無數,朕想將此法引入京畿之地。」
周鈞:「陛下,此法恐有不妥。」
李隆基:「哦?如何不妥?」
周鈞:「大磧商路地處大漠,流沙遍布,惡瘴四野,尋常商行根本無力在其中開店,這才使得官驛可以包下商路上的所有生意。但是,京畿之地,商行林立,背後又都是世家和顯族,官營貿然與其爭利,可能會引來反彈。」
李隆基沉吟片刻,又開口問道:「既然官營無法引入,那朕適才聽你說了賣宅一事,可有法推行開來?」
周鈞現在終於明白了這場回門宴的真正意義。
今日的回門宴,周鈞本以為只是萬春公主與家人們一場簡單的宴席。
然而,地點設在花萼相輝樓,又辦的如此盛大,還請了貴門公卿、皇親國戚等等賓客,卻是都衝著周鈞經營大磧商路的名頭來的。
周鈞想通這些,向李隆基說道:「不知陛下想要在何地推行賣宅?」
李隆基:「溪洲之南,灞河之西,有千畝土地,距離長安也近,周二郎以為如何?」
周鈞在心中做了定位,點頭道:「此處上佳。」
李隆基:「劃地賣宅一事,牽涉到土地、工匠、役夫、奴口、度支等等,需要協調各部諸司的官員,身無官職怕是不行……」
說到這裡,李隆基面露難色:「不過,你做了駙馬,職事官銜倘若授下,恐引來言官不滿……不如這樣,朕授你幾個遣使。」
所謂遣使,不同於品級官階,就是皇帝需要臣子完成特定差事,所賜下的遣使頭銜,常見的有採訪使、黜陟使、鹽鐵轉運使等等。
周鈞垂首正聽著,李隆基接下來報出的一長串遣使名號,將他嚇了一跳。
李隆基:「朕授你京畿營田使、色役使、栽接使、催勘使、戶契使。」
一連封下五個遣使,周鈞聽完,有些懵圈。
仔細尋思,周鈞倒是從這五個遣使中,看出了一些門道。
營田使的主要職責是負責屯田,但是前面加了京畿二字,性質就發生了改變,遣使人可以對京畿一帶的特定土地,進行區劃和打理。
色役使可以調用官方和私人的役夫,包括工匠、課丁、民夫等等,可作為大型工程項目的勞動力。
栽接使原名為內園使,主要負責皇城內綠化植被的管理,賣宅之處位於灞川,這個遣使應是被授權管理當地的樹木花草、湖榭水產等等。
催勘使主要負責進行催繳和監督,例如工程費用的催促、又或者官府配合等等,都由這一遣使來跟進。
最後,便是戶契使。
這一遣使,負責良賤民的戶口管理,一般都是授給了去地方州府公幹的戶部官員,方便他們處理編內編外的戶口事宜。
李隆基將這一遣職授予周鈞,就是方便後者處理買宅者的奴牙需求。
至此,周鈞身兼五大遣職,在灞川賣宅一事上,對土地、色役、山水花草、用度、官府配合以及戶籍管理上,有了絕對的管理權。
一方面,這能顯示出李隆基對於賣宅一事的重視;另一方面,也是他對周鈞這位駙馬器重有加的表現。
話說到這個份上,周鈞心知無法推辭,站起身,又跪伏在李隆基面前,說道:「陛下的信任,臣無以回報,只能用心做事,爭取早日報上佳績。」
李隆基笑著走下來,又親手扶起了周鈞,拍著後者的肩膀,寬慰了幾句。
回門宴結束,周鈞和尹玉來到興慶宮的殿門,二人上了馬車。
周鈞掀開帷簾,看向車外的宮殿,低聲說道:「年前,大磧商路運來兩百萬貫的財貨,度支司也向內府運了數十萬貫的輕貨。雖說入項頗豐,但是這大唐的上上下下,用錢的地方也不少啊。」
坐在周鈞身邊的尹玉,點頭說道:「誰說不是呢?光是這宮中的用度,就不是小數。」
周鈞放下帷簾,回頭看向尹玉問道:「宮中用度?」
尹玉:「我聽說,這兩年來,長安城中的顯族公卿、還有皇室貴戚們,競相以進食奢華為時尚,宮中自然也不能落下。上個月,父皇封了內侍省的姚思藝為檢校進食使。今天的這一頓宮宴,所獻水陸珍品就有數千盤,每一盤費中人十家之產。」
一次宴席,要吃掉水陸珍品數千盤,而每一盤,抵得上十個中等家庭的資產?
周鈞聽了咋舌,按照這個吃法,就算是金山銀山,也有吃空的一日。
尹玉瞧著周鈞問道:「二郎,父皇單獨招你,可是出了難題?」
周鈞搖搖頭,輕輕說了一句話:「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唯此而已。」
在車夫的一聲吆喝下,馬車慢慢開動,離開了興慶宮的大門。
周鈞和尹玉不知曉的是,有一雙眼睛自始至終盯著馬車,目送著他們離開。
楊釗背著手,站在宮門外的長街上,看著離去馬車揚起的塵土,低聲念了一句:「鈞為重計,釗為金折……」
沉默良久之後,楊釗長長嘆了一口氣,轉過身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既生瑜何生亮,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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