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除夕前

  在灞川中住了快一月,李隆基每日遊山玩水,宴請賓客,過得不亦樂乎。【,無錯章節閱讀】

  當他想起回宮的時候,距離除夕的日子已經所剩無幾。

  不舍之下,李隆基只得下令回宮。

  隨著皇帝的儀制分批撤走,別苑中逐漸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龐公年歲已高,再也沒有從前的精力,連續服侍了一月有餘,在送走了聖人和隨行之後,鬆懈下來生了風寒,只能臥床靜養。

  周鈞則忙著恢復街市的營業,又處理積壓已久的事務,一直忙到了過年。

  除夕前一日的中午,周鈞喊來了隨行的親兵和部曲,專門在街市的酒肆中請了一頓宴席。

  宴席上,唐卒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推了孫阿應出來說話。

  孫阿應先是向周鈞敬了酒,又吞吞吐吐好久,不曾開口。

  周鈞看向在場的唐卒,想起一事,便問道:「莫不是你們中又有人尋到了婆娘?」

  席中有不少士卒,都點了點頭。

  孫阿應此時對周鈞說道:「這幾日來,隊中又有二十來人說了親事,只是礙於女方戶籍之事,不好大張旗鼓。」

  周鈞笑著說道:「之前我就有言在先,倘若有人尋到婆娘,後面無論是脫賤入良,還是說媒下聘,都不是問題。阿應你且編制一份名錄,拿來給我看。」

  孫阿應笑著點頭。

  眼見娶妻一事被敲定,眾唐卒心中大定,對周鈞感恩戴德,又不停敬酒。

  酒過三巡,孫阿應趁著士卒們吃宴,湊近周鈞說道:「這些日子,弟兄們和街中的宮人們聊了不少,知曉那些女子也是苦命。一來,她們是宮中遣散出來,很難再回家鄉;二來,歲數不小,又是賤戶,難尋夫家。而河西、隴右,又多的是娶不到娘子的軍士,倘若能撮合引薦,軍中將士必定感念二郎恩德。」

  周鈞聽了,抿了口酒,輕聲說道:「凡事總要有個過程,撮合婚配固然是佳話,但倘若貿然行動,反而會引來麻煩……」

  孫阿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當晚,周鈞又如去年一般,在別苑的家中擺了溫鼎,又備了酒菜。

  日落時分,畫月、蕭清蟬忙完街市的職事,趕回採薇院中,解琴和宋若娥則是事先得了消息,先入了席。

  相比去年的生分和拘謹,今年入席的四女彼此之間,倒是熟稔了許多。

  大家切肉的切肉、斟酒的斟酒、擇菜的擇菜,一邊忙一邊聊天,倒也其樂融融。

  待溫鼎水滾,食材下鍋,周鈞提起酒杯,與四女相飲。

  吃了幾杯,周鈞說道:「倘若一切如常,明年我怕是要去沙州敦煌,去督導商路重建。」

  這一番話,在座的四女之中,只有畫月能夠知曉背後的深意,其他人聽了只覺得錯愕。

  解琴先問道:「沙州儘是大漠,又人煙罕至,敦煌雖有商路,但那也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二郎為何要被遷入那裡?」

  宋若娥蹙眉問道:「莫不是你得罪了權貴,要被貶官發配?」

  周鈞搖搖頭:「去沙州重建商路,是我自己提出的。」

  宋若娥更是不解:「你自己提出的?」

  周鈞:「是。」

  解琴:「長安城雖然暗流涌動,但也總比黃沙萬里的大漠要好些,二郎為何要去那裡?」

  周鈞:「鈞與各位相知相識,只把你們當做家人,有些心裡話今日說出來,不想有所隱藏,但也請各位守口如瓶。」

  四女聽了,點頭稱是。

  周鈞:「大唐眼下國泰民安,四海昇平。但是,無論朝中,還是藩鎮,皆有兇險隱伏。鈞重建敦煌商路,卻是在為將來留下一條後路。」

  宋若娥聽見這些話,越想越是迷糊,於是開口朝周鈞問道:「你所說的兇險,究竟是什麼?」

  解琴輕輕拉了拉宋若娥的袖子,說道:「二郎做事,向來都是謀定而後動,既然言及至此,必定是有的放矢。」

  見眾人再無疑問,周鈞看向畫月,後者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周鈞說道:「過完上元節,待開春冰雪融化,我就啟程去往涼州。這一次出行,我打算帶上畫月。她離開之後,灞川街市的種種事務,就要托給你們三人了。」

  解琴聞言看向畫月,若有所思;蕭清蟬面有戚色,低頭不語。

  宋若娥則先是一愣,接著問道:「為何只帶上她?」

  周鈞:「畫月是大食人,對西域更加了解,有她在,我與那邊的人打起交道來,也更加有利。」

  宋若娥奇道:「大食距離西域還有千里,雖然二者都近大漠,但也不是……」

  解琴再次拉了拉宋若娥的袖子,止住她的話頭,又對周鈞說道:「街市的事務都上了正軌,我們能處置的來,二郎儘管安心。」

  周鈞又向一直在沉默的蕭清蟬問道:「我在宴席中見到了教坊的樂伎,其中一女的容貌,與你頗為相似,只不過在右眉腳處多了一顆小痣。」

  蕭清蟬聞言猛地抬起頭來,朝周鈞說道:「那是我的二妹,蕭瓔珞!」

  周鈞點點頭:「我想個法子,看看能不能將她接到別苑裡來。」

  蕭清蟬撲通一聲跪伏在地,又對周鈞哀聲道:「二郎大恩……」

  周鈞:「莫要說這些,先起來吧。」

  蕭清蟬知曉周鈞脾氣,故而起了身,不再說話。

  之後,周鈞說了些河西的風土人情,又誇了那日白蛇傳的表演。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月上中梢,各人才紛紛散去。

  周鈞入了臥房,看著身邊正在忙著整理被褥的畫月,輕聲說道:「借著這次去沙州,我打算順道去西域看看。」

  畫月應了一聲。

  周鈞:「西域的阿彌城,出了城門,再向西行上兩天兩夜,便是大食的呼羅珊行省。」

  畫月停了手上的動作。

  周鈞:「我打算陪你回一趟大食。」

  畫月掙扎了好一會兒,說道:「我對二郎說過,我在大唐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周鈞:「你與家人已經數年未見,他們連你是死是活都不知曉,回去報個平安也是當然。」

  畫月轉過身,看向周鈞:「倘若我回到呼羅珊,又見到了父親,你認為他會允許我再離開嗎?」

  周鈞看著畫月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說道:「我有辦法說服你的父親,讓他同意讓我帶走你。」

  畫月感到有些好笑:「你沒有見過我的父親,又如何篤定他會認同你?」

  周鈞面色如水,神情中絲毫看不見忐忑,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畫月漸漸察覺到有些不對,試探性朝周鈞問道:「險些忘了你有先知的本領,可是你看到了什麼?」

  周鈞:「明年是天寶七載,你與我一起去往大食,自然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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