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自立五要

  聽見孔攸的話,周鈞盯著大唐輿圖沉吟了許久,開口問道:「你們怎麼看?」

  畫月說道:「二郎想做什麼,放手去做便是,我當初選擇留下來,卻早已沒了回頭之想。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周鈞將視線投向孔攸,後者思忖片刻,說道:「十年之後的大唐國殤,與其說是外蕃作亂,不如說是朝堂朽壞。」

  「聖人只顧享樂,權相只顧爭權,國庫幾近見底,百姓民不聊生。」

  「此等禍事,倘若只想以一人之力,還天下太平,卻是難如登天。」

  周鈞開口道:「伯泓此言何意?」

  孔攸:「吾有三法,可供二郎擇選。一者,於江南尋一偏安之隅,攜家眷友朋,南遷避禍,此法可救百人矣。」

  周鈞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否定了這一提議:「十年之後,戰禍蔓延,既知禍事,豈能作壁上觀,任由生靈塗炭?」

  孔攸點點頭,又說道:「二者,仿李相之舉,養君欲,不忤聖人,爭朝權,只慕高位,不思天下憂患,只循己身之名。戰禍來前,此法可救萬人矣。」

  周鈞垂下頭,思考了一會兒,搖頭說道:「大丈夫來人世,明知他日有難,豈可只循私利,此舉不當人子也。」

  孔攸笑了笑,說道:「三者,舍朽木而立新樑,棄蠹磬而制漆觴,盡收英才,重整乾坤,此舉可救天下蒼生矣。」

  周鈞眼睛睜大,身形一頓,整個人怔在了那裡。

  孔攸盯著周鈞的眼睛,再一次問道:「二郎意欲何擇?」

  周鈞低下頭看向大唐輿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且細說說最後一途。」

  孔攸嘴角含笑,點頭說道:「倘若意欲另立,那繞不開的五要,分別是天、地、人、糧、心。」

  「先說天。所謂天,就是道,古往今來,但凡自立者,首先必須尋得一言正名順的道,方能收得民心,鞏固治下。」

  「二郎非皇室出身,欲以大統為名,怕是不行;當下只能積功賞、緩稱王、先以臣下自居。」

  「再說地。二郎沒有封地,也並非州府使君,眼下雖有灞川落腳,但此地之主,乃是龐公,平日裡行事,需得提防消息走漏,故而並不安定。倘若能尋一機會,外放做官,再積累資實,怕是要比此處好上許多。」

  聽到這裡,周鈞問道:「倘若外放做官,何處比較合適呢?」

  孔攸沉吟片刻,將手指先是落在大唐輿圖的長安之上,接著先是北移,來到朔方,又向西來到河西,再向西過了玉門關,接著一直向西,最終落在了周鈞的故鄉——焉耆之上。

  周鈞看向孔攸,吃驚的問道:「安西?」

  孔攸點點頭:「河北、河南、河東、關中等地皆是戰地,江南、黔中地處大唐腹地,嶺南人稀又山高路遠,劍南邊事繁雜恐有戰亂。」

  畫月看著安西四鎮的地圖,問道:「但是安西那裡也不安穩,北邊是葛邏祿和回紇,南邊是吐蕃,西邊是大食,東邊則是大唐,看起來很亂的樣子。」

  孔攸摸著下巴說道:「安西四鎮,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北方,突厥已滅,九姓內訌在即,眼看就要戰亂不休;西邊的大食……」

  畫月打斷了孔攸的話:「我知道,先知家族、什葉派正在作亂,怕是也無力東進。」

  孔攸:「東邊的大唐,只要二郎的作為不要引起太多注意,就不會引來禍事。」

  「至於南邊的吐蕃……恐怕是最大的麻煩,但是我預測,至少二十年內,他們不會對安西大規模用兵。」

  周鈞奇道:「為什麼?」

  孔攸將手指向了大唐肅州、甘州那條狹窄的河西走廊,對周鈞說道:「吐蕃倘若欲攻大唐,比起隔著崑崙山脈和圖倫沙漠的安西,他們更大可能是進攻此處。」

  「只要攻下大唐的河西走廊,吐蕃就能將大唐的版圖一分為二,再回過頭來對安西用兵,就易如反掌。」

  周鈞聽了,暗暗點頭,歷史也的確如孔攸所說,吐蕃人首先進攻的是河西走廊,攻下了那裡之後,再包圍夾擊了安西。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鎮,一直堅守到808年,才全部淪陷。

  孔攸:「第三是人,此處的『人』,有兩層含義,一為民,二為才。」

  「安西四鎮,以龜茲人口最多,但也不過十七萬之眾,四鎮相加,別說是京畿道,就連黔中道都不如。」

  「倘若以安西為本,如何大規模的遷移人口,又招納賢士,恐怕是二郎要思慮的最大問題。」

  周鈞點點頭,安西人少,的確是個麻煩。

  孔攸又說道:「二郎當下可廣結天下,留心可有軍、政、匠、法、商之賢才,倘若能收入麾下,那樣自是最好。」

  周鈞在心裡盤算了一番,軍、政、匠、法、商,這樣的人才,自己認識多少,又有哪些與自己關係較好呢?

  孔攸:「第四是糧,也稱糧錢。安西物產不豐,軍府收入,大多依靠絲綢之路,軍將不多時,尚能支持,倘若爆發大戰,財政恐不足矣。」

  畫月問道:「那該怎麼辦?」

  孔攸:「安祿山謀反,北方商路盡斷,絲綢等物無法從中原運向北方和西方,而安西卻可以替代中原,作為絲綢之路的起始點。」

  畫月一愣:「安西也有絲綢作坊?」

  孔攸瞧了她一眼,開口說道:「毗沙、于闐、訶盤陀皆有桑林和綢緞坊,只不過所產絲綢,不如蜀錦罷了。」

  「第五,也是最後一者,為心……」

  說到這裡,孔攸停了話鋒,少見露出了沉思之色。

  過了片刻,孔攸幽幽道:「何謂心?簡稱為忠,深曰為信。」

  「二郎以唐臣自居時,自然可以拿大唐之忠,來束縛臣民,但終有一日,需得另立,自然要尋得一法,來收歸民心。」

  「以強來驅民,此乃下策;以利來誘民,此乃中策;以信念使民,此乃上策。」

  周鈞問道:「何謂以信念使民?」

  孔攸搖頭:「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聽完了天、地、人、糧、心這五要,周鈞若有所悟,只是坐在書房之中,沉思不語。

  孔攸對畫月做了個手勢,示意後者不要打擾主家思考。

  二人便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書房。

  孔攸離了小院,先是回住所取了一壺酒,接著出了灞川別苑的大門,一路朝東。

  到了灞河的邊上,孔攸面朝洶湧奔騰的河水,打開了酒壺的封口,將酒水倒在了河畔的土地之上。

  接著,他閉上眼睛,雙膝彎曲,跪在了地上,朝著遠方磕首三次。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來,不顧身上的泥濘,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別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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