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坦言兵禍

  三天後,宮中下了聖旨,王忠嗣任朔方節度使,兼任河東節度採訪使,封清源縣公,獻俘儀成後,即還轄地。Google搜索

  旁人聽了這封賞,皆道王忠嗣得了聖人恩寵。

  但周鈞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挫敗感,充斥著他的內心。

  他曾經試圖說服李林甫,也曾經試圖幫助王忠嗣,但到頭來,歷史還是那個歷史,未有絲毫的改變。

  向韋員外告了一日假,周鈞回了灞川別苑。

  向龐公道了一聲平安,周鈞走進自己的小院。

  坐在天井裡,周鈞抬頭望天。

  大唐的天空,要比後世蔚藍許多,看不見霾色,仔細瞧去,甚至在白日裡能隱約看到月亮和星辰。

  但是,看的太清楚,有時候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畫月端著一壺茶走了過來,周鈞接了一杯,只見茶色琥珀,香氣撲鼻。

  慢慢品了,相較後世的茶葉,起初入口味道有點青澀,但片刻之後就會回味悠長,滿嘴留香。

  見周鈞品的仔細,畫月自己也接了一杯,慢慢飲下,長舒一口氣說道:「這個味道,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喝下它,仿佛全身上下、五臟六脾都被洗淨了。」

  周鈞看著杯中那琥珀色的茶水,輕輕說道:「嫩芽香且靈,吾謂草中英。百草之中,尚有英傑,入口雖苦,心自安泰。」

  畫月看向周鈞,低聲問道:「二郎心中有事?」

  周鈞苦笑道:「我想要改變他人的看法,卻發現無論怎麼樣,都做不到。」

  畫月:「為何要改變他人的看法?做好自己不就是了?」

  周鈞聞言一愣。

  畫月:「倘若你覺得自己是對的,那麼放手去做便是,一味將希望寄托在他人的身上,到最後只是徒勞。」

  周鈞低下頭開始思索。

  過了很久,他抬頭對畫月說道:「將孔攸叫到這裡來,我有話和你們二人說。」

  畫月應了一聲,起身出了院子。

  一刻鐘後,孔攸和畫月入了天井。

  周鈞對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到書房說話。

  三人入了書房,周鈞返身將門窗關好,引得孔攸畫月二人一頭霧水。

  先是讓二人入座,周鈞對孔攸說道:「伯泓,可還記得我們先前說的,北方未來會有戰事?」

  孔攸回憶了片刻。

  之前,討論荼坊地址的時候,周鈞捨近求遠,卻是暗示了未來北方可能有戰事。

  見孔攸點頭,周鈞從書架上抽出了大唐的輿圖,展在了案台上,開口說道:「那場北方的戰事,起始於天寶十四年末,是由安祿山與史思明叛唐後所發動的戰爭。」

  孔攸和畫月都吃了一驚。

  周鈞繼續說道:「原本鎮守大唐東北的十二萬河北邊軍,再加上契丹、奚、室韋、同羅三萬蕃軍,又裹挾五萬民夫,共二十萬大軍,自幽州南下,侵入中原。」

  「叛軍最終攻入了長安,所過之處,屠城、殺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整整持續了八年之久,唐朝天寶初年人口五千五百萬人,經此動亂,銳減至千萬。」

  聽到這裡,畫月驚到合不攏嘴,開口問道:「你是說,這場戰爭打下來,一共死了四千五百萬人?!」

  周鈞:「倘若只是統計兵禍,並沒有這麼多的死者,但如果再加上後面的饑荒,以及瘟疫,便是這個數字了。只要是戰火波及到的地方,遍地白骨,千里之內見不到人影,數以百萬計的唐民流離失所。」

  孔攸和畫月聽了這些話,二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過了許久,孔攸先朝周鈞問道:「叛軍南下,直入長安,那麼大唐邊軍,還有天子禁軍呢?」

  周鈞:「在叛亂發生前的這十年裡,大多歿於邊疆戰事。」

  孔攸倒吸一口涼氣,追問道:「除去河北不談,大唐可制之兵三十餘萬,叛亂發生時,大多都歿了?」

  周鈞沉重的點點頭。

  孔攸不敢相信的又問道:「怎麼會沒了?難道是他國入侵?」

  周鈞苦笑著搖頭道:「並不是,大多是那幾年裡以攻為守,卻又吃了敗仗。」

  孔攸一時之間有點無法接受,只能坐在那裡,慢慢消化這些信息。

  畫月此時回憶起周鈞的一些言行,慢慢有些明白了後者的感受,開口說道:「二郎,既然你知道這些,主又遣你來了這裡,那麼冥冥之中,一定有些原因。」

  周鈞撓了撓頭。

  原因?

  在穿越之前,他還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而如今,他的腦子裡只有迷茫。

  孔攸說道:「二郎先前曾提起李林甫和王忠嗣,是否也與未來這北方戰事相關?」

  周鈞點頭道:「倘若李林甫不進言用藩將替代朝將為節度使,倘若王忠嗣還朝入相,那未來的那場禍事,或許就可以避免。」

  孔攸聽了,只是搖頭:「二郎,你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周鈞示意孔攸繼續說。

  孔攸:「李林甫用藩將替代朝將,一方面是為了不使朝將威脅到自身的相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迎合聖人,為宮內開銷尋找來源。」

  周鈞點頭,此言確實。

  孔攸:「至於王忠嗣,不管怎樣,聖人都不會同意其還朝入相的。」

  周鈞疑惑問道:「為何?」

  孔攸:「二郎可還記得,先前在說左相右相之爭時,某曾經說到聖人的均衡之術。」

  「李适之身為太子黨羽,又與韋堅、韓朝宗、皇甫惟明等重臣交好,相比一直在支持壽王的李林甫而言,勢力實在是強過許多。」

  「倘若這個時候,王忠嗣再入朝為相,那麼朝堂上的勢力失衡,怕是再也難以被挽回。」

  孔攸指著案台上的茶杯說道:「在聖人的心中,一碗水要端平,兩杯茶也要同量,任何一點傾斜,都會導致朝堂上一方獨大。」

  「二郎可以想想,李适之和王忠嗣之流,倘若真的做大,扳倒了李林甫,他們接下來就要做何事?」

  周鈞沉聲道:「扶太子上位。」

  孔攸:「不錯,聖人經歷過宮中數次政變,才得來如今的皇位,對於這種事情,自然是非常敏感,稍有一些苗頭,都會早加扼殺。」

  「那王忠嗣,乃是太子的髮小,二人在十王府中的時候就稱兄道弟,甚至可以『同臥起』。」

  「此等人,即便是假子,聖人又怎麼安心將其置於身邊呢?」

  周鈞聽到這裡,卻也明白,自己即便提醒王忠嗣,使得後者真的躲過了李林甫的計謀,恐怕在朝堂中也待不久,最終還是會被外放至邊疆去。

  說到底,王忠嗣不能入相,還是因為當今聖人李隆基的均衡之術。

  孔攸看著地圖,思索了片刻,接著對周鈞說道:「二郎,既然知曉十年之後,北方有大禍,眼下就得籌劃一番,將來究竟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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