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章:心中的刺

  諸子當如斯。Google搜索

  李淵的這句話自從響起的那一剎那起,便一直在李世民耳邊迴響著。

  歷久彌長,從未消散。

  這是一根已經在內心深處生根發芽的尖刺。

  這根尖刺布滿荊棘。

  拔出來,會痛的撕心裂肺。

  留著,則會一直被刺痛。

  李承乾現在要真敢說:沒錯,我就是跟你學的。

  那估計這位天可汗真的會被活生生氣死。

  李世民雙眼通紅,兩側腮幫劇烈起伏,猶如鼓氣的青蛙一般。

  李承乾低著頭,不跟他對視,眼眸微眨道:「兒臣不敢,兒臣只是想說,行此下策,實乃逼不得已,父皇恕罪。」

  哈哈哈哈…

  「好一個逼不得已。」

  李世民笑出了眼淚,半趴半跪在床上,凌亂的頭髮散落在肩,帶著幾絲瘋癲道:

  「你弟弟死了!」

  「朕被你搶了皇位!」

  「神武軍安北軍被你剿滅了!」

  「你……」

  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李世民口水狂飆,怒聲喝道:「你還要讓朕恕罪!」

  這一嗓子,好似吼去了所有的力氣,無力的趴在床上,李世民面露哀傷道:「你幼時待人謙讓,性情溫厚,高明…你……你何時變成了這樣?」

  「真的……真的……」下巴微顫,滾燙的淚水滴打著床單,啞然幾息,李世民開口道:「真的…是…是受到了為父的影響嗎?」

  心裡的刺,親手拔了出來。

  胸膛像萬箭穿心般的痛,痛的他都喘不過氣來。

  門外的韋貴妃和蘇寧淚流滿面。

  越親近的人,越知道李世民說出這番話需要多大的勇氣。

  都說到這了,那餘下的話他們就不適合再聽了。

  蘇寧伸手去拉門,卻被馮文斌阻攔。

  李世民現在雖然看著很虛弱。

  但再虛弱的老虎,也是會吃人的。

  李承乾手無縛雞之力,這門一關,裡面要是出了什麼事,那他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蘇寧看向了韋貴妃。

  而韋貴妃又看向了房遺愛。

  「馮大哥,你們下去歇著吧,我在這守著。」

  「這……」馮文斌看了看殿內,顯得很是為難。

  房遺愛見此,在他耳邊一番低語,馮文斌隨即便帶人退下。

  韋貴妃和蘇寧也往殿內瞥了一眼,而後惆悵離去。

  房遺愛輕手輕腳的拉上門,隨即便豎起耳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

  李世民神色哀傷。

  此刻,身為一個父親,他將兒子的過錯全都歸咎在了自己身上。

  仔細想想,李承乾的變化,好像還真是從玄武門之變那天開始的。

  是他不對。

  是他做了一個不好的榜樣。

  子不教,父之過。

  一切都是他的錯。

  李世民痛哭流涕。

  後世敬仰的聖君明主,豐功偉業的天可汗……

  此刻可憐的如冬日蜷縮在街角瑟瑟發抖的乞丐。

  李承乾心裡一抽抽,莫名其妙的掉起了眼淚。

  一個大哭,一個默泣…

  這場面稍顯怪異。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李世民止住哭泣,躺在床上背對著李承乾,嗓音嘶啞道:「你走吧,這位子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以後……你我父子二人,不必再見。」

  李承乾的心,突如針扎般的痛了起來。

  他也不知為何會痛。

  反正就是痛的難以呼吸。

  「父皇……」

  「去吧。」李世民仍舊背對著,抬起胳膊如趕蒼蠅般揮揮手道:「去吧去吧,兒啊,以後你也就是孤家寡人了。」

  「父皇。」

  眼淚不受控的從眼眶爭涌而出,李承乾叩首,頭深埋於衣袖中,兩肩劇烈抖動。

  李世民身形微顫,被角以被淚水打濕,但依舊保持著背身的姿勢。

  須臾片刻,李承乾擦乾眼淚,端莊行禮道:「兒臣,告退。」

  拉開木門,太陽懸掛於正中,不知是情緒太過激動,還是陽光太過刺眼,身形一陣恍惚。

  「陛下。」

  房遺愛連忙伸手去扶,卻被李承乾推開。

  「我沒事。」

  深深看了眼殿內,李承乾又輕輕關上了門。

  「去告訴馮文斌,以後不用來東殿了。」

  「是。」

  應了一聲,李承乾往院內走去,房遺愛落後兩步,一步一趨的跟在身後。

  沉默無言。

  走出十幾米後,李承乾問道:「劉枕醒了嗎?」

  「聽說早晨剛醒。」

  李承乾止步,想了想,調轉向了偏殿的方向。

  房遺愛依舊要跟著,但卻被制止道:「你不用跟著了,朕準備明日便讓房相他們先行返回長安,你今日早些回去吧。」

  要說李承乾這也是好心,但房遺愛卻是一臉為難,看起來,好似十分不願回去。

  「怎麼了?家裡有什麼事?」

  房遺愛一臉愁悶的點點頭。

  「出什麼事了?」

  李承乾停留在池塘邊,負手而立。

  碧綠的湖水波光粼粼,隱隱約約還可見幾隻絢麗斑斕的魚兒吐著泡泡。

  身後草坪深處,知了蟋蟀叫個不停。

  午後之景,淡雅恬靜。

  房遺愛嘆了口氣,嗡嗡道:「我爹昨夜罵了我一晚上。」

  「為何罵你?」李承乾不解道。

  唉…

  房遺愛搖搖頭:「因為臣給舒文的那個孩子改了名字。」

  舒文,便是房遺愛的那個突厥老婆,在成親之後,她改了名字,姓薛,名舒文。

  她從草原上還帶來了一個男孩,如今也十歲多了,都這麼多年了,房玄齡不是早都接受了嗎?

  怎麼現在給這孩子改個名字,還罵了一晚上呢?

  李承乾稍感疑惑,問道:「你給改了個啥名?」

  「一鳴。」房玄齡突然傻笑道:「臣特地找了個窮道士給起的,說是能一鳴驚人。」

  「你倒是對這白撿來的好大兒上心的很。」李承乾打笑道。

  房遺愛樂呵呵的撓了撓頭髮。

  看他笑得如此燦爛,李承乾猛然間明白了什麼。

  「這孩子取了何姓?」

  房遺愛笑容一滯,低頭無力道:「跟臣姓,姓房。」

  李承乾無奈的搖搖頭。

  這小子是真二。

  這孩子不管姓什麼,只要不姓房,那便是繼子。

  一旦姓了房,那可就從繼子變成了養子。

  從法理上來說,這孩子,現在就是房遺愛的長子,要從他娘薛舒文這來論,甚至能稱一聲嫡長子。

  怪不得房玄齡如此生氣。

  這傢伙做事還真是不靠譜。

  李承乾搖搖頭,無奈道:「行了,回去吧,回去告訴房相,朕給這孩子賜姓李。」

  說完,便轉身大步往偏殿而去。

  房遺愛一愣,等回過神,李承乾已經走遠。

  「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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