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突厥南侵

  …

  拜將過後,四人領命而去,前去駐地對接各地抽調來的府兵。

  李世民便看向場中的六人,即四位宰相、吏部長孫無忌、兵部高沖。

  「靈州李靖、并州李世績…」。

  當說到這裡,李世民話語一頓,搖頭笑道道:「對了,李世績已上書改名李績」。

  「二李駐兵代北一線,兵力近三萬」,李世民手指敲打著案桌上的地圖,「你們覺得他們該做如何布置?」

  見高君雅沒有開口,蕭瑀便是直接說道:「若按陛下先前既定策略,代北一線應當不設防,只是如此一來,致使突厥長驅直入,那代北兵力,豈不是如同虛設?」

  李世民微微點頭,看向其他人。

  高沖當即也不猶豫,直接說道:「對於代北的兵力,我倒是有個想法」。

  「講」,李世民直盯著高沖,對於戰略規劃,向來是高沖的強項。

  「幽州兵少,屆時一旦草原東部有變,唯恐劉弘基獨木難支,不如使代北兵力向東,策應幽州」,高沖沉聲說道:「假使頡利直入關內,那幽州並代北之兵,便可繞後,襲擾突厥後方,屆時,頡利腹背受敵,豈能不敗?」

  聽得高沖的話,眾人眼睛一亮,高君雅也是點頭認同道:「可行,如陛下所言,到那時,無論頡利如何動向,我軍當可立於不敗之地」。

  李世民看向房玄齡幾人,房玄齡也是點頭道:「可行,只是如此一來,克明那邊的壓力就比較大了」。

  聽得這話,李世民揉著眉頭說道:「所以朕沒叫克明前來,那就做如此調動,玄齡傳旨即可,至於糧草,稍後三省自去與民部交涉吧」。

  房玄齡聞言只得苦笑應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便是調兵,並沒有開戰,但糧草的壓力依舊不小,這個壓力現在給到民部杜如晦了。

  定襄城,城北大營。

  北風嘯嘯,旌旗獵獵。

  頡利可汗端坐在一匹雄駿的白馬上,猛然拔出腰間彎刀,戰馬前蹄高高揚起。

  校場上面黑壓壓的突厥騎兵見狀便是高舉手中兵刃,齊聲呼喝,場面雖是喧鬧嘈雜,但是那股駭人氣勢直衝霄漢。

  頡利可汗刀鋒直指南邊,在簡單訓話過後,便是宣布發兵伐唐。

  各部落酋長率領麾下兒郎,依次出發,一路向南。

  在他們心目中,南邊,氣候溫暖,物產豐饒,草原上已經下起今年的第二場雪,如頡利可汗所言,繼續躲在帳篷里瑟瑟發抖的話,無異於坐以待斃,不如前往南方搏一搏。

  等大軍動身之後,執失部落的酋長執失思力打馬找到頡利可汗,臉色沉重。

  「大汗,可知唐軍動向?」執失思力直接問道。

  頡利可汗並非莽夫,聞言只是說道:「探馬來報,靈州并州一線,約摸三萬唐軍,我二十萬大軍壓境,不出一日,便可突破他們所謂的代北防線」。

  這話並非狂言,突厥騎兵能征善戰,勇猛精悍,野戰衝殺,不說所向無敵,那也是難逢對手,特別是在敵寡我眾的情況下。

  「大汗是要直取長安?」執失思力繼續問道。

  「這是自然」。

  頡利可汗坐在馬背上看一眼執失思力,皺眉說道:「思力有話直說」。

  「代北防線並不難破,只是唐國各州皆有軍府,一旦我軍突進關內,如何應對唐國腹地的府兵,還需要提前作出對策才是」,執失思力直接說道。

  一旁的阿史那思摩也聞言也是點頭附和道:「思力所言有理,唐國府兵多駐在他們的京畿,關內的府兵比其他州縣更多,我們雖不懼怕強悍的大規模敵軍,但如果進入關內後,他們各地的府兵襲擾我軍,那也是不堪其擾,用漢人的話來說,便是螞蟻多了可以咬死大象」。

  「蟻多咬死象」。

  頡利可汗沉聲道:「便如同草原上的狼群進攻猛虎一般,我知道你們的意思,只是你們或許忘記,我們擁有二十萬大軍,本汗目標不在其他,只在長安,以全力攻取長安,那些各地的唐軍,便不足為慮」。

  執失思力見頡利可汗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做勸諫,只得心事重重的退下。

  突厥大軍行進速度非常快,很快便是越過長城,抵達延州北地的白於山,不遠處一座雄關挺立在山口,那便是延州蘆子關。

  頡利可汗立馬山腰處,眼中充滿疑惑,看看天色,便是果斷下令道:「全軍擇地紮營,沙缽羅,你帶本部人馬下山,務必查清蘆子關唐軍兵力」。

  那位名叫沙缽羅的突厥將軍身材雄健,這個名字便是矯健勇敢的意思,沙缽羅聞言立即率領他的本部兵馬下山,直奔蘆子關而去。

  等沙缽羅走後,頡利可汗再次詢問道:「乙失略回來沒有?」

  「尚未回營」,左右回答。

  頡利可汗眉頭皺得更緊。

  不對勁,唐軍很不對勁,往常他率軍越過長城時,唐軍便如同驚弓之鳥,立即引兵前來阻擊,可是現在已經兵進延州,竟是沒有看到唐軍身影。♡💣 ❻➈丂ⓗยⓧ.𝓒σ𝓶 💙💝

  執失思力打馬來到近前,正準備說出心中疑惑,便只見頡利可汗皺眉眺望遠處蘆子關,他知道可汗一定是已經發覺不對勁,便沒有多言。

  「思力」。

  良久,只感覺臉上凍僵,頡利可汗緩緩開口說道:「唐軍堅壁清野,棄守蘆子關了」。

  執失思力點點頭,有些遲疑的說道:「或許不止蘆子關」。

  頡利可汗頓時心裡一陣煩躁,他很不喜歡這種意料之外的感覺。

  「為什麼?」頡利可汗身旁的大將阿史德烏沒啜一臉茫然的問道:「這可是他們漢人的城池,他們不要了?」

  頡利可汗瞪他一眼,並沒有解釋,只是打馬離去。

  執失思力嘆道:「烏沒啜,你看看現在是何時辰?」

  烏沒啜一愣,看看天色,太陽已經將近落山,便是開口說道:「應該已過酉時」。

  執失思力點點頭。

  「漢人日落而息,正常情況下,這個時辰,蘆子關內應當升起炊煙,可是現在你看看,關內一陣寂靜,沒有一縷煙氣。

  還有,我們一路南下,沒有遇到任何人影,連一名樵夫也沒有,這足以表明唐軍堅壁清野,撤離蘆子關了。」

  烏沒啜聽得這話,立即咧嘴笑道:「那不更好?不費吹灰之力奪下這麼險峻的城池」。

  執失思力心有些累,這就是突厥大將的正常表現,勇猛有餘,奈何沒有任何頭腦。

  「我軍以戰養戰,隨軍牛羊並不多,漢人若是堅壁清野,何處尋來補給?」執失思力慨嘆道,一邊說著,一邊返身離去。

  烏沒啜再身後繼續追問道:「那漢人就捨得離開?他們不要那些田地財產了?」

  執失思力終於忍不住,指了指腦袋,有些氣急的說道:「烏沒啜,你用點腦子,現在寒冬臘月,漢人正是過冬的時候,本來就無法出門耕種,他們只需要帶上秋收的糧食和衣物就可以撤離,那田地光禿禿的,便是放棄在這裡,你能如何?你能把田地搶回草原?」

  烏沒啜撓撓頭,看看光禿禿的白於山,還有不遠處幾塊雜草不生的山田,一拍腦袋,「漢人還真是狡猾」。

  聽得身後的聲音,執失思力仰天一嘆,他感覺厭蠢症犯了。

  在草原上,多的是這種夯貨,衝殺時勇猛不畏死,但是沒有任何頭腦可言,這個時候,執失思力就很羨慕漢人,為什麼他們充滿著智慧,而草原上這麼多蠢貨。

  來到可汗的金帳,便見頡利可汗竟是一臉震怒,在帳中來回踱步。

  「思力」,頡利可汗轉頭一看,便是大聲叫道:「李世民這是意欲何為?他要找死不成?」

  執失思力聽得一怔。

  頡利可汗回到座位上,舉起一碗馬奶酒一飲而盡,直接說道:「乙失略,你說」。

  執失思力這才看見身後的乙失略,乙失略是頡利可汗的親信,執掌精銳的輕騎,大軍發兵時,頡利可汗便命乙失略提前偵察代北一線的唐軍。

  乙失略嘴角一扯,直說道:「唐軍閉城不出,無人出城迎擊」。

  執失思力深吸口氣,一眼便是看出唐軍的策略,直說道:「大汗,看來這一次唐國早有準備,靈並等地的唐軍閉城不出,放任延州空虛,這是意圖引我軍入關,李世民好大的魄力啊」。

  白於山,左邊便是靈州,右邊便是并州,正常情況下,唐軍固守白於山,再加上靈並二州的兵力策應,一定可以極大的阻擊突厥兵馬,但是現在擺在明顯上,唐軍棄守白於山,左右靈並二州的唐軍並沒有出城迎擊。

  那意圖就非常明顯,引誘突厥進入關內,通過白於山下的蘆子關,蘆子關西南便是慶州,東南便是延州,無論從那一邊進攻,都可以直抵京畿。

  只是李世民提前布置妥當,慶州過去便是寧州、豳州,侯君集在此駐防;延州過去便是丹州、通州,秦叔寶在此駐防。

  頡利可汗沉思良久,緊緊攥著拳頭,沉聲說道:「李世民這是要將本汗引入關內,然後靈並等地唐軍斷我後路,將我軍圍在關內」。

  乙失略不可思議的說道:「他未免太大膽了,我們二十大軍,如若兵臨長安城下,他就不怕城破人亡?」

  「李世民這是在賭」。

  頡利可汗一雙眼睛如同鷹眼一般銳利,聲音低沉,「賭我不敢犯險,一旦在關內激戰,即便我軍損兵折將,但他的關內也將打廢」。

  執失思力心頭一震,不自覺的問道:「那大汗你打算……」。

  沒有等執失思力說完,頡利可汗便是冷哼一聲,將其打斷。

  「他既然有這個魄力,那本汗豈能示弱,全軍南下,直破長安,聽說他有一個秦王破陣舞,到時候本汗要李世民小兒在帳下獻舞」。

  說到後面,頡利可汗已經是仰天大笑,似乎看到李世民卑微獻舞的那一幕。

  執失思力眉頭緊鎖,直說道:「大汗既然知曉李世民意圖,便不怕靈並二州的唐軍斷我歸路?」

  頡利可汗對此嗤之以鼻。

  乙失略同樣不屑一顧的笑道:「思力你高看唐軍了,靈並等地的唐軍至多不過三五萬,我軍足有二十萬,戰馬都可以將他們踩成肉泥了」。

  執失思力愕然,他很想告訴面前猖狂的君臣,打仗有時候並不是簡單的人多勢眾就可以啊。

  只是頡利可汗已經是迫不及待,直接起身,「不用等沙缽羅了,直接進駐蘆子關」。

  「大汗不可」。

  執失思力急忙說道:「沙缽羅查探未歸,我等不知蘆子關虛實,不可冒然入關。另外,剛剛傳令駐紮,現在士卒們早已安營紮寨,再拔營入關,實在不妥」。

  聽得這話,頡利可汗不滿的看一眼執失思力,倒是沒有斥責,只是說道:「罷了,那你去通知各部,今夜金帳飲宴」。

  執失思力張張嘴,實在是不好勸諫,只得下去通知各部酋長,今夜在可汗金帳飲宴,心裡實在是覺得有些荒謬,現在行軍途中,可汗依舊不忘飲宴。

  頡利可汗已經不是執失思力印象中的那位可汗了,短短六年時間,頡利可汗便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繼承父兄基業時,雄才大略,東征西討,將那些反對他的部落全部征服。

  可是在他征服那些反對的部落,一人獨尊后,頡利可汗便是變得暴戾狂傲,再也聽不進勸諫。

  當夜,白於山上,可汗金帳里,載歌載舞,觥籌交錯,完全沒有戰爭的壓迫感。

  唐軍的閉城不出,乃至棄守蘆子關,更是助長突厥氣焰,如乙失略、烏沒啜等人叫囂著攻進長安城,將李世民抓來帳前獻舞,頡利可汗聞言志得意滿,無比高興。

  翌日,天剛大亮,突厥進駐蘆子關後並不作停留,直接往東南,直奔丹州而去。

  頡利可汗雖然性格暴戾,但是他並沒有昏頭,他知道京畿之地一定是早就做好準備,尤其是隴右,那裡的府兵一定早就在京畿蓄勢以待,若從寧州進軍,進入京畿腹地,難免惡戰。

  但從丹州進軍的話,一邊是京畿,另一邊便是滾滾黃河,天險大河在背後作為屏障,頡利便不擔心陷入重圍。

  對此執失思力並沒有異議,反倒是向來怯懦的突利可汗有些惴惴不安,直言道:「中原有一句話叫背水一戰,如果戰事不利,靈並等地的唐軍堵住北邊,東邊再有大河阻隔,我們如何北歸?」

  聽到突利的話,頡利可汗不僅沒有表示認同,反而大怒,當眾斥責他動搖軍心,未戰先言敗,突利惶恐告罪,再不敢多言,只是心裡隱隱有些其他想法。

  往常突厥南侵,多是從原州、寧州一線,這一次頡利轉變方向,走延州、丹州一線,若是讓侯君集等人知曉,那一定是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