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演功之計

  第492章 演功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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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沖一行人趕在天黑之前,趕赴絳州治所正平,羅士信這時的酒意已經散去大半,只是說道:「攸之,你真要當心那王繇,這人心思太深,不是善類,你別不當回事」。🐊👑 ❻➈𝕤卄υ乂.𝔠𝓞ⓜ ♣♡

  高沖很是認同的點點頭,轉頭問道:「具體表現在那些地方?詳細說說」。

  羅士信取過水袋,直接倒在臉上,拍拍臉頰,打馬落後幾步,恨聲道:「我雖是這絳州都督,名義上他這個絳州刺史受我統轄,但實際上我僅僅掌握著周邊七個軍府,在這絳州都督府,屬官吏員只知他王使君,而不知我羅都督」。

  說完之後,羅士信頓了頓,看向高沖,有些慚愧的說道:「攸之你說我是不是太廢物了,總是鬥不過他」。

  高沖搖頭一笑,「不至於,這並不是伱的錯,而是這個時代的錯」。

  羅士信有些懵。

  高沖繼續說道:「不僅是你,我當初擔任荊州刺史時,不也是需要依靠當地豪族。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在客地為官避免不了這些糾纏,再者說,你一個武將,去跟世家出身的文官玩官場,能有現在這個局面已經很不錯了」。

  羅士信深以為然,仰頭嘆道:「我知道,說到底便是我底蘊太薄,出身寒微。

  以前我只以為州使君、縣明府便是當地最大,直到我去年看見王繇一個堂堂四品刺史,竟在裴家門外排隊祝壽,而那裴家主,而今不過是一介白身」。

  高沖聞言失笑,「別說他王繇排隊,便是當朝皇子到了也得排隊,這就是世家的地位」。

  「是啊,你看你,非是本地主官,一句話便可以讓泰州刺史連夜前往萬春縣查案。

  而我,儘管統轄絳州都督府,若是下發指令,其他諸州刺史只會是陽奉陰違,這一來是你威名遠揚,二來便是你家世顯赫」,說到這裡,羅士信有些意興索然。

  高沖聽得臉色一滯,他理解羅士信的心態。

  繞是羅士信如今爵封國公,官拜都督,已是當朝頂級勛貴,但由於出身原因,始終難以被世家接納。

  不只是羅士信,秦瓊、程知節和尉遲恭等人同樣如此,儘管尉遲程秦出身宦官人家,但在五姓七望這種世家看來,只不過是一群丘八而已,胸無點墨,只憑廝殺上位,終究不是一路人。

  「士信」,高沖勒馬,很是認真的看著他,「我送給你一句話: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十年前,你因為沒有飯吃而去投軍。

  十年後,你已經是當朝三品大員,這就是你努力的結果。

  出身不由己,然道路可以選擇,你現在已經迎娶裴氏女,再將羅堅養育成人,再迎娶世家女,站穩腳跟,三代之後,誰敢小看你歷城羅氏。🐝👤 ❻❾Şн𝓊χ.匚σ𝓂 🎉🐟

  弘農楊氏你應該知道,我今天說的楊震便是出自弘農楊氏,楊氏在漢朝時四世太尉,即便是前隋皇室,亦是自稱出自弘農楊氏,號稱是天下楊氏出弘農,但你可知道弘農始祖是何人?是何出身?」

  「出身寒微,不是恥辱……」,羅士信聽得一愣一愣,脫口問道:「何人?」

  「弘農楊氏的先祖名叫楊喜,最初只是漢高祖麾下一名養馬官,負責宿衛宮禁,後來西楚霸王項羽烏江自刎,楊喜爭奪項羽屍身,砍下項羽一條腿,因功分為赤泉侯,從此發家,這才有如今的弘農楊氏,你現在可比楊喜差了?」

  羅士信聽得直點頭,「攸之說的是,那些人看不起我,那我偏偏要比他們強」。

  「所以你先不要跟當地世家產生衝突,等太子登臨大位後,我們再徐徐圖之」,高沖勸慰道。

  對於羅士信在絳州的尷尬處境,他早在京中便是有所耳聞,對此李世民無奈只得觀望,畢竟現在一切以維穩為要,他不可能因袒護舊部而直接打壓世家。

  天黑時分,眾人來到正平城外,令人驚詫的是,城門兩側豎起火炬,燈火通明,數十人在門口侍立。

  羅士信目力甚好,一眼便看到為首之人,沉聲道:「王繇竟在城門迎候」。

  高衝心中一動,拍拍羅士信的肩膀,「看看,這就是人家的聰慧之處」。

  當即翻身下馬,快步上前。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王繇提前派人探查高沖一行人的行程,然後正好在此點燈迎候,如此禮待,高沖不可能擺出倨傲姿態。

  羅士信若有所思,繼而趕忙下馬跟上前去。

  「下官絳州刺史王繇,見過高寺卿」,王繇持下官之禮,執禮甚恭,畢竟他是正四品的刺史,而高沖乃是從三品的大理寺卿,更是身兼黜陟大使,代天巡狩。

  然後繼續朝高沖身後的羅士信叉手一禮,「下官見過羅都督」。

  「王使君有禮了」,高沖回禮笑道:「怎敢勞煩王使君出城迎候,本官心中甚是惶恐啊」。

  「高寺卿代天巡狩,一路顛簸辛苦,在下受命牧守絳州,理應相迎啊」。

  王繇頗有風度,言語如同春風拂面,側身伸手延請道:「府衙已備妥酒宴,謹為高寺卿接風洗塵,高寺卿請,羅都督請」。

  「王使君客氣,你是本地主官,還是你先請」,高沖微微一笑,側身說道。

  「不敢不敢」,王繇聞言忙是擺手說道:「羅都督在此,下官怎敢僭稱主官,那羅都督先請」,一邊說著,一邊看向羅士信,含笑伸手延請道。♝☝ 69ѕ𝔥𝓤Ж.ςⓄⓜ 🐒🍟

  羅士信看看高沖,再看看王繇,以前王繇可是從未對他這般客氣,不過羅士信可不會講究恁多虛禮,直拉著高沖手臂抬腿便走。

  「再謙讓下去,天都黑透了」,羅士信叫嚷道:「一起走」。

  王繇落後一個身位,臉色如常。

  這一場接風宴僅僅是走個形式,認識一下,很快便是散場,高沖回到驛館,並未歇息。

  果不其然,不多時,羅士信便是緊跟著過來,一臉費解。

  「攸之,今天那王繇的態度也太和氣了吧?」

  「那他應該是什麼態度?」高沖有些好笑。

  「你是來巡察諸州,說白了便是來挑他刺的,他王家先前可是忠實的太子黨,他不應該誠惶誠恐,亦或是對你很不歡迎才是嗎?」羅士信毫不諱言,心裡有話便說。

  高沖頓時愕然。

  憨、夯、渾、直……高沖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形容他。

  只得幽幽嘆道:「士信,聽兄弟一句勸,以後別跟他們硬剛,等羅堅到啟蒙的年齡,我來做他的師父吧」。

  前面半截話羅士信沒有在意,聽到後面便是眼睛一亮,直點頭道:「那可以,那再好不過了,攸之你可得說話算數,回頭我家那小子就交給你,任打任罵都可以,只要他多讀幾本書」。

  羅士信是真正的出身寒微,不像是尉遲程秦,世代官宦,羅士信還是得到張須陀和裴仁基的賞識後才開始認字讀書。

  尉遲恭的父親尉遲伽是前隋幽州都督,爵封常寧郡公,髮妻蘇娬是檀州刺史蘇謙之女。

  秦瓊的父親秦愛是北齊咸陽王府的錄事參軍。

  程知節的父親程婁是北齊大中正。

  只有羅士信,出身庶民,十四歲時生活無以為繼,只得投軍,僅憑一身武勇闖出如今剡國公的偌大名聲。

  羅士信之所以跟高沖交心,不僅僅是跟高沖脾性相對,更重要的是高沖並沒有以出身來看人,羅士信雖是憨直,但他也清楚,羅堅若是可以拜師高沖,那將意味著什麼。

  那將意味著歷城羅家真有希望邁出那一步,因為勛貴若只憑軍功傳家,那將只是勛貴,只有羅堅學到知識,立足士林,那才有可能成為真正的貴族。

  但現在只有高沖知道,羅士信迎娶裴氏這是多么正確的選擇。

  裴仁基裴行儼父子死後,留下長女裴氏和幼子裴行儉相依為命。

  這個裴行儉日後將成為河東裴氏的中流砥柱,文武雙全,裴行儉之子裴光庭同樣是赫赫有名,登閣拜相。

  「稍後你迴避一下,想必王繇會過來」,高沖回想著今日王繇的言行,緩緩說道。

  「他來作甚?」羅士信一頓,「難不成是想賄賂你?」

  高沖翻翻白眼,沒好氣的說道:「王繇是聰明人,不似你這夯貨」。

  羅士信聽得有些不忿,嘟囔道:「他再聰明也沒有我能打」。

  「最近王繇有沒有特殊的舉動?」高沖遲疑的問道:「或者是,有沒有見過什麼可疑的人?」

  羅士信聞言提起精神來,坐直身子,「有,他時常去城東一家名叫凝香館的青樓」。

  這個時候,青樓已經成為ji院的代稱,稍微大一點的城鎮都有這種場子,其中長安城最著名的便是平康坊,保管你龍精虎猛的進去,雙股顫顫的扶牆出來。

  聽得這話,高沖頓時無語,「行,當我沒問」。

  「你先回去吧」,高沖直接說道:「我在絳州頂多待一天便走,你記得我說的話,遇事不決便快馬稟報給太子」。

  「一天?」羅士信驚訝道:「這麼快,你不詳查絳州吏治?」

  「沒必要,我又不是御史」,高沖擺手道:「那名頭就是個幌子,看王繇今日態度,姿態極低,想必他已經做好選擇了,應該是太原王家已經做好選擇了」。

  羅士信依舊不解,高沖捏著眉頭,艱難解釋道:「這麼跟你說,如果王家冥頑不靈,對太子依舊是持有敵意,你覺得王繇會給我好臉色?」

  「萬一他是裝的呢?」羅士信摸著下巴猜測道。

  高沖深吸一口氣,「士信,聽我的,好好看看兵書戰策,以後有的是仗打,別學人玩政治,快回去歇歇吧,明天看看我大侄子就走了」。

  「什麼大侄子,那是你大弟子」,羅士信真是善於抓住重點。

  「二弟子,排行老二」,高沖成功的被他帶偏,糾正道。

  「老二?誰說老大?」羅士信一怔,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薛禮,就是我跟你說的薛家子」,高沖將羅士信送到驛館門口,一邊推搡一邊說道:「跟你扯這個作甚,快回去」。

  羅士信有些鬱悶的出去,剛出門口便是頓住腳步,滿滿退回來。

  「你又怎的了?」高沖聽到腳步,無奈嘆道,這夯貨一股赤子之心真是使人哭笑不得。

  「他來了」,羅士信悶聲道。

  高沖轉身一看,便見王繇正從馬車上下來。

  「不喝了不喝了,再喝下去還辦不辦差了?」高沖立馬將羅士信推搡出去,故作慍怒。

  羅士信一愣。

  王繇來到跟前,整理衣襟笑著行禮:「見過高寺卿,見過羅都督,想不到都督亦在此處」。

  「王使君,深夜到來,可是有事?」高沖還禮道。

  「確有一事」,王繇回道。

  高沖立即看向羅士信,「看見沒,我還有差事要辦,哪能陪你徹夜暢飲,回頭再聚」。

  羅士信一臉懵逼的被高沖攆走。

  王繇含笑看著,「羅都督慢走」。

  「王使君請」,高沖側身延請,一邊走著一邊苦笑道:「這廝深夜不睡,非要拉我暢飲,真是頭大,幸虧王使君解圍」。

  王繇捻須笑道:「羅都督耿直率真,實在難得」。

  「為官者太過率真,也不見得是好事啊」,各自落座後,高沖嘆道。

  王繇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只是頷首說道:「都督總覽都督府,其餘自有屬官臂助,高寺卿不用過於憂慮」。

  「有王使君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高沖笑道,「不知王使君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聽得這話,王繇斟酌一下言辭,直說道:「說來令人慚愧,在下有一族弟,脾性跟羅都督頗為相似,率性耿直,更兼一身武勇,只是現在,情況有些令人擔憂啊」。

  「王使君既然連夜來此,我已知你心意,何不直言」,高沖把玩著案桌上一柄鎮紙,「久聞河東大刀將之名,何不請出來一見?」

  向來從容淡定的王繇終於微微色變,繼而搖頭讚嘆道:「在下早該想到的,不該在高寺卿面前遮掩。

  高寺卿說的沒錯,王雲就在絳州,太子已下令寬恕其罪過,王雲感念恩德,願投桃報李,揭露黔中王一個謀劃未遂的『演功』之計」。

  高沖聽得一震,驚訝問道:「可是重演尉遲敬德單騎救秦王之功?」

  這竟然是真的,原來演義故事果真是脫胎於真實歷史。

  在演戲故事裡,「演功之計」頗為有名,甚至改編成戲曲,廣為流傳。

  不僅高沖驚訝,見高沖竟是知道「演功之計」,王繇更是震驚,直呼道:「不可能,據王雲所言,此計僅有三人知曉,除黔中王和王雲外,便僅有那神秘的出計之人,高寺卿為何知道?」

  「神秘的出計之人?」高沖敏銳的抓到重點,眼睛頓時閃過厲色,「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