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幾回夢裡與君同

  小山日日登高的等待,最終換來的卻是離歌的斷腸。

  現實滿足不了澎湃的相思,他便學會了做夢。

  他也只能在夢裡找到那條再熟悉不過的小路,去親近那並未走遠的容顏。

  幾回夢裡與君同,睡里銷魂無說處。

  一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鈍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鷓鴣天·彩袖殷勤捧玉鍾》小山是幸運的,因為他出生在鐘鳴鼎食之家,一出生就過著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富貴生活,其親為晏殊,父親仕途坦蕩,一路官拜宰相,又平易近人,與范仲淹、王安石等人和諧共事。這樣的家庭環境帶給小山的是富貴優渥的生活,也註定了他不經艱險世事,性格單純天真。

  他在年少時看盡了榮華富貴、聲色犬馬,所以和很多羈旅愁思、一生動盪的人相比,他看到的世界更加綺麗、多姿。

  所以,他才會有這樣的記憶,華燈初上時,達官貴人們相聚一堂,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的氣氛仿佛讓那個夜晚變得溫暖起來。他們或隨意地交換著官場中的消息,或談論著最近的奇異偶遇,但更多的時候是饒有興趣地欣賞著大廳中那個身材妖嬈、舞步輕盈的女子。她繞過別人,如鳥兒一般飛到自己身邊,為自己斟上一杯酒,而自己因為想博佳人一笑也強忍著辛辣,喝光一杯杯的酒,慢慢地自己就醉了。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只能看到大廳中央的她像一隻不知疲倦的鳥兒不斷地旋轉著,還聽到那婉轉的歌音繞樑不絕。那晚的時間感覺過得特別快,只覺得女子跳著跳著,本來還在楊柳梢頭的月輪就西沉下去了;唱著唱著,女孩子手中桃花扇底的微風也漸漸弱下去了。

  晁補之說從「楊柳樓心月」和「桃花扇底風」這兩句「自可知此人必不生於三家村中也」,這兩句所透露的富貴之像顯現出作者絕非出生於貧寒之家。

  作為富貴公子,誰人沒有這樣燈紅酒綠的經歷?然而過去了就過去了,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可是有多少人能像小山把這樣的場景一記就是多年,而且為了它寢食難安呢?

  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而一場別離就註定了之後的相思。別離後,那晚的場景變成了他心上的硃砂痣,每到夜深人靜時便會使人心隱隱作痛,總想起那晚的旖旎風光,想像著兩人間的你儂我儂,總是會在夢裡與她相會,兩個人有說不完的俏皮話兒,可是,醒來之後卻發現這個夜晚,又是只有自己一人。

  老天還是仁慈的,在那個通信、交通不暢的時代,小山的思戀仿佛像翩飛的青鳥,終於把相思的訊息帶給了思念的人,而又讓兩人再次相逢。時間過了那麼久,他仿佛早已習慣這種情感的煎熬和桎梏。當幸福終於來臨,他又仿佛如囚禁太久的人見到強烈的陽光一樣,眼睛無法適應,他幸福得快要戰慄,又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喜悅,哆哆嗦嗦地拿起燭台仔細端詳著這張在夢中反覆出現的臉,誰知道這是不是又是一場夢境呢?

  在讀者看來,每每到「今宵剩把銀鈍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這句時,總是會感慨像這樣富家的貴公子竟然也對愛情如此虔誠。古往今來,不逢場作戲,對愛如這般虔誠的富貴之人能有幾許?

  二

  小令尊前見玉簫,銀燈一曲太妖嬈。歌中醉倒誰能恨?唱罷歸來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雲天共楚宮遙。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

  ——《鷓鴣天·小令尊前見玉簫》「只是因為在人群中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傳奇》這首歌能走紅全國無非是因為這首歌在清麗的旋律里訴說了一個為大眾所共識的情愫:人群中對某個人的驚鴻一瞥,可能就造就了無盡的思戀。

  小山是在酒宴上第一次見到她的,她溫潤如玉,恰是小山夢寐以求的佳人,而她亦對他鍾情。她在絢爛的燈光下翩舞淺唱,美得太不真實。唐范攄《雲溪友議》里寫道,「韋皋與姜輔家侍婢玉簫有情,韋歸,一別七年,玉簫遂絕食死,後再世,為韋侍妾。」從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仿佛覺得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玉簫,遠遠地望著光芒中的她,隨著她的一顰一笑,不自覺地把一杯杯的酒喝下了肚。原來酒不醉人人自醉是有道理的,看到她的那一刻自己的心就已經醉了。筵席散罷,曲終人去,他也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但眼裡卻都是那動人的旋律和絢爛的笑臉。

  短暫歡愉,不過襯託了分離後的時光更加孤寂,從此,春夜也因為思念變得寂寞難耐,時光也因為度日如年變得分外漫長。可惜,對方是自己好友家裡的歌女侍妾,也是自己道德意義上的兄嫂,兩個人的間隔簡直如遙遙的雲海,相見都成難題,何況相知、相伴?既然在現實生活中有重重險阻,那就將自己的靈魂自由放飛,讓它去追求自己嚮往的愛吧。張沁在他的詩歌寫道,「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廓回合曲闌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他的心跡只有向皎潔的明月吐露,然後在夢裡踏著那條早已爛熟於心的小道去與自己心上的人重逢。他只有在夢境裡踏著皎潔的月光穿過謝娘橋看到自己日夜思念的身影。

  被阻礙、不被世人祝福的愛情,總是存在於暗夜之中,給人帶來無盡的痛苦和掙扎。和他同病相憐的還有宋代的陸游,一曲《釵頭鳳》把他和唐婉被母親棒打鴛鴦,相思兩地的苦悶一瀉而出,「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峭透」。不知陸游有沒有也在夢中踏著月光走上通往唐婉住處的小路呢?《孔雀東南飛》里劉蘭芝香消玉殞之後,焦仲卿是不是也因為無法容忍這種無邊的痛苦和折磨才選擇自掛東南枝呢?果然,思念也是傷人的。

  小山的詞多是今昔對比結構,先寫記憶的繁盛和驚艷,再寫現實的苦悶和乾癟,然後把這種今昔對比的落差訴諸美酒、琴瑟、書信的懷抱里。這是典型的小山風格。晏殊、歐陽修是寫不出這樣的詞境,他們的有些詩詞後人甚至無法分辨,因為他們的人生經歷太過順暢,寫的詞大致是宴遊、送別、閒散時光,極少涉及心靈遭受這麼多抑揚頓挫的層次。此外,小山的另一首《蝶戀花》也是今昔對比,把他的風格發揮到了極致。

  碧玉高樓臨水住。紅杏開時,花底曾相遇。一曲陽春春已暮。曉鶯聲斷朝雲去。

  遠水來從樓下路。過盡流波,未得魚中素。月細風尖垂柳渡。夢魂長在分襟處。

  還記得兩個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不是喧囂街頭的街道,也不是曖昧青樓的黃燈處。兩人相遇的地方本身就是一幅無法忘記的美景。水波縈繞,臨水有精緻的小樓,但卻直插雲霄,正好用來俯瞰左右流觴和艷麗紅杏,而他就是和她在花間相遇的。彼時花團錦簇,他正在花間閉目養神,忽然聽到銀鈴般的笑聲,一轉身發現女孩如花的笑靨,頓時感覺身邊的紅杏又嬌艷深紅了幾分。

  攜佳人,賞陽春,這該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啊!

  可是,歡聚太瘦,時光太寬,終有分別的時候。見面的時候正是陽春三月,草長鶯飛,離別的時候也用一曲陽春曲相送吧!祝福行人前路似錦,春光遍地。

  黃鶯翩飛,嬌啼戛然而止;疊雲易散,飄往南北東西。兩個人就這樣相隔萬里、分融兩地了。

  如果兩個人情感很深,願意一起去守候、抵抗時間和距離對愛情的侵蝕,或許愛情還可以繼續,而最可怕的就是在新的生活中要太多的奔波,偏偏把他忘掉,將其一人困在記憶的圍城裡無法自拔。離人走後,第一次相聚的高樓就成了勾起留下之人相思的符號,也成了唯一一個可以等待的地方,因為只有這個地方殘留的回憶才能提醒他原來那一段情緣並非美夢,而是確有其事。他自覺地選擇守在高樓,等一份愛的信息,可是,流波盪盡,只有無聲冷月和瀲灩柳枝,全無離人的半點尺素。慢慢地,等待成了一種習慣,而那流波分襟、高樓聳立處也成了自己夢中常常光顧的地方。

  《聊齋志異》有陸判進入朱爾旦夢境的情節,《牡丹亭》也有杜麗娘生而入夢、死而復生的描寫,可見夢境本是就有神秘的特質。

  清代浙西詞派著名詞人厲鶚曾在《論詞絕句》中評論《小山詞》曰:「鬼語分明愛賞多,小山小令擅清歌。世間多少分襟處,月細風尖喚奈何。」說的就是小山的夢境也有了「鬼語」的特質,在他的筆下,夢境和現實都是相通的,自己的相思可以肆無忌憚地在無邊夢境裡生長、發芽。

  三

  莫唱陽關曲,淚濕當年金縷。離歌自古最消魂,聞歌更在魂消處。

  南樓楊柳多情緒,不系行人住。人情卻似飛絮,悠揚便逐春風去。

  ——《梁州令·莫唱陽關曲》

  最怕聽到離別的曲子,離歌本就黯然銷魂,讓人衣衫盡濕,何況自己現在身處這麼個孤苦無依的境地。陽關曲、折柳詞成了讓離人和思婦聞之斷腸的音符。對於現在的自己,它們也是萬萬要不得的揪心毒藥。

  陽關位於今甘肅省敦煌市的西南,因地處玉門關南而得名,與玉門關一樣同是進入西域的重要關隘。自漢朝建立西域都護以來,中央和西域的聯繫加強,越來越多的人經由這條絲綢之路穿行在中原和西域之間。在交通不便、地域間缺乏溝通的古人看來,西域遠在天邊,是一片寸土不生、飛沙走石的蠻荒之地,而蠻夷陰險、戰事仍頻,一去西域就不知能否安然歸來。所以,送別的詩歌中一旦聯繫到這兩個地方,送別的不舍便多了些許蒼涼和悲壯,思念的詩歌中若帶有這些地點,也平添了幾分苦澀。

  陽關和玉門作為送別思念詩中不得不提的地方,在中國文學史上則大放異彩。王維在《送元二使安西》中寫道:「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因西出陽關無人再識,所以還是珍惜眼前,暢飲手中朋友送上的美酒,然後帶著這滿滿的勇氣和牽掛走上那一條艱險的路程。王昌齡在《出塞》中寫道:「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黃河九曲迴腸,蜿蜒直上到白雲深處,而離人所在的孤城就掩映於萬仞高山之中,渺小而孤獨,那裡是被春風遺忘的角落,所以根本不必吹起羌笛感慨春日遲遲不至。

  古代征人戍邊,親朋好友多在灞橋相送,並從茂盛的柳樹上折下一截柳枝,插在離人肩上。「柳」意味著「留」,多表達送行之人的依依不捨之情。所以,柳枝輕盪,盪出了多少人們的纏綿相思。所以,「楊柳岸,曉風殘月」是送別時看到的斷腸風景;「朝朝送別泣花鈿,折盡春風楊柳煙。願得西山無樹木,免教人作淚懸懸」更是直接說出希望少一些青蔥綠樹,這樣就可以少一點婉轉相思;《贈柳》中的「章台從掩映,郢路更參差。見說風流極,來當婀娜時。

  橋回行欲斷,堤遠意相隨。忍放花如雪,青樓撲酒旗」也是寫出了送別時的情深。可是既然南樓的楊柳能夠勾起那麼多離情別緒,為什麼不能把行人留住,以避免這一場離別和相思?人心如飛絮般飄搖,春風一吹就不知吹向何處,哪裡又能恪守「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

  小山一生定是經歷了太多的離別。父親去世後家道中落、家財散盡,自己輾轉奔波於潁昌府、乾寧、開封赴任小官時,自己鋃鐺入獄時,他的歌樓知己或嫁人從良,或伶仃零落,或不知所蹤時,他都面臨著一次次的離別。每一次的離別對於重情重義的他而言都是一場考驗,都是一場絞盡心力的較量。

  小山生性敏感多情,對離別的體悟和情感反應自然比別人強烈,而他的父親晏殊的離愁則是另一番風景。

  祖席離歌,長亭別宴。香塵已隔猶回面。居人匹馬映林嘶,行人去掉依波轉。

  畫閣魂消,高樓目斷。斜陽只送平波遠。無窮無儘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

  ——《踏莎行·祖席離歌》

  宴會意味著歡聚,但有時也意味著分離。這次的家庭宴會設在長亭邊上的酒肆里,是不是也在暗示著這樣方便宴會後的送別呢?別時已到,而送者和行人都是一幅不舍情景,行人本應該隨波前行,可是木棹翻轉,總是不捨得離開家鄉的柔波;送者本應調轉馬頭回家,而蕭蕭馬鳴卻不斷在林中迴旋。幾個時辰前,兩人還在相談甚歡、把酒問月,可是現在奔流的江水就要把行人帶往遙遠的天邊。

  終是放不下這個越來越遠的身影,送者登樓眺望,目送芳塵慢慢遠去,消失在海天相間處。目之所及,都是滾滾碧濤、迢迢行路,一直綿延到天邊,而自己的離愁也隨著它們瀰漫到了廣袤天邊的每個角落。相比於小晏的離愁,晏殊的離愁取景更加廣闊疏朗,意境也少了一份愁苦,多了一份大氣。當然,這與他出身顯貴和「富貴優渥五十年」的命運是分不開的。

  也還記得晏殊更為出名的《蝶戀花》,寫的也是關於離愁。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斷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為離愁折磨的人眼裡看到的景色是蕭索孤寂的。新秋的清晨,菊花籠罩著一層輕煙薄霧,蘭花上也沾有露珠,本是極為普通的秋日景象在晏殊眼裡卻成了和自己一樣愁苦萬分的人物形象。清秋漸寒,雙飛的燕子把自己襯托得更加形單影隻。最可惡的是,那一輪清月,明明自己輾轉反側、難以入眠,還一路把徹骨寒冷的月光灑入自己的綠窗美夢裡,釀成一夜夜的遺憾和痛楚,可是,晏殊畢竟是成熟穩重、冷靜自持之人,並不允許自己沉溺在過多的傷感愁苦之中。所以西風凋零之際,他獨上高樓,遙望到廣闊的天地。雖然天高地遠,不知佳人何在,但「天涯何處無芳草」,眼界放廣闊了,心情自然就舒緩開來。

  「詩到滄桑話乃工」,小山的一生比其父更加坎坷波折,所以面對離情才會有更沉鬱的情感張力。

  四

  天邊金掌露成霜,雲隨雁字長。綠杯紅袖走重陽,人情似故鄉。

  蘭佩紫,菊簪黃,殷勤理舊狂。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

  ——《阮郎歸·天邊金掌露成霜》每個青春洋溢、自信滿滿的人絕對不會滿意於生活的這種小動作,但抗爭過、失敗過,他們就學會了妥協和順從。這是成長的必經過程,但是在人生的某個時刻,過去那個犀利張狂的自己又會穿過時光片刻地綻放。晏幾道出生在一千年前的北宋,卻和現代的年輕人一起經歷了造化弄人的無奈和改頭換面的感慨,可見青春和成長是超越性別、國別和時代的。

  這首詞寫於小山的中年,時間、地點停留在北宋首都汴梁的某個重陽。

  汴梁瀰漫著富貴大氣的皇室氣息,吸引著像自己這樣的小官吏駐紮,祈求得到皇帝的恩寵,得到仕途的晉升。天氣漸漸變涼,夜晚的白露也凝固成了霜,帶來陣陣寒意。天邊的積雲也漸漸取代了毒辣的日頭,南飛的雁陣越來越長。秋天真的要來了,秋高氣爽、疏朗淡定的天氣不像酷熱的夏天,反而能讓人靜下心來好好思索一番。

  又是一年一度的重陽,三五好友吆喝相聚,推杯換盞、載歌載舞,慶祝佳節。按照重陽的風俗,小山把紫莖蘭花和黃菊插在頭上,人到中年反而顯出少年的童稚輕快。熱鬧、輕鬆,瞬間掃除了「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客居離鄉的惆悵,反而給自己一種此處即家鄉的錯覺。是的,他很久沒有這種歸屬感了。

  彼時的他早已不是那個疏狂清高的公子哥了,而是一個汲汲於功名而又沉鬱內斂的中年男子。

  很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酒就一杯杯地多了起來,平時一直緊張的筋骨也仿佛活絡了起來,一直繃著的臉也慢慢放鬆起來,眼神收回平時的謹慎和察言觀色,放出自己心底的那份疏離、清高和孤傲。在那個時刻,自己生出了一種錯覺,仿佛時間從未改變,而自己也從未委屈過自己。

  罷了罷了,不再想自己的委屈和改變吧,生活的教訓還不夠沉重嗎?不要太執著於自己內心的苦痛,因為生活從來不會因為你的悲歡而改變軌跡或標準,除了順從,別無他法。既然不能抒懷盡興,那就痛快地大醉一場吧。在酒的掩護下能把平時潛藏最深的自我釋放出來又不用擔什麼罪責。一醉解千愁,麻醉了神經,就不會在這樣的日子裡再勾起愁緒。

  歷史上,除了陶淵明、竹林七賢等以隱居山林、與世隔絕的方式拒絕被社會改變以外,大部分人都磨掉了自己身上的稜角,選擇向社會妥協。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為什麼不試著在與社會的磨合中恰當地保護自我呢?社會和個人從來不是絕對矛盾的。也許如果小山早想通這一點,他的人生便會少一些糾結、坎坷和無奈,他便會像他父親那樣活得平穩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