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切順利
李申之的詩讓陸游瞠目結舌,世上竟然還有如此豪氣之人。
他的酒量稍好一些,想趁著詩還熱乎著,趕緊抄錄下來。
宋人喜歡直接在房間的牆壁和屏風上寫詩,寫的好的主家還會裝裱收藏起來。
陸游書法功力深厚,有宋兩朝在蘇黃米蔡之下,亦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後死諸君多努力,捷報飛來當紙錢。」
「臨安李申之作,越州陸游錄。」
唐宋時期,酒後在客棧牆上題詩,就像在網上發了個帖子,只要詩寫得好,很快就能隨著客商南北的流動,詩詞流傳天下。
有些大名家遊歷四海時,路途之中寫了一首詩,甚至可以出現詩比人走得快的趣聞。
……
酒的後勁確實很大,李申之一覺睡到第二天晚上才醒,醒來後只覺得腸胃翻滾,一陣噁心,什麼都吃不下。
這時候要是能吃一碗肉丸方便麵,估計酒後副作用能好一大半。
「看來要早日把釀酒之事提上日程了。」李申之拍了拍腦袋,使勁搓了搓臉,站起來的時候感覺腳下就像踩著棉花,大腦空空的,站也站不穩。
陸游也醒了,他就睡在李申之的身邊。
「你說的好酒,什麼時候能釀出來?」陸游懶洋洋地問著,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一看就是老醉鬼了。
李申之一拍大腿:「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拉起陸游就往外走:「釀酒非一日之功,得先去把鐵匠鋪子給收回來。」
剛一出門,就碰見了金兒跟岳銀瓶。
岳銀瓶瞥了衣衫不整的李申之一眼:「不能喝就不要逞強,喝上幾口馬尿,就真當老子天下第一了。」
李申之苦笑一聲:「今日且不與你計較,我還有正事要辦。」
岳銀瓶道:「醉成這個樣子,還辦得了什么正事?早都給你辦好了。」
金兒從袖口掏出兩份文書,分別是鐵匠鋪子和木匠鋪子的房契,說道:「薛管家早上見你們還沒醒,就領著我們去交割了房契。那鐵匠感動得不行,非要親自過來給少爺磕頭,被我們勸住了。」
「為什麼要給我磕頭?」李申之有點不太理解老鐵匠的感情。
不過是一次正常的買賣,犯不著行此大禮。
岳銀瓶說道:「早上的時候,柔福帝姬被大理寺給帶走了,老鐵匠以為是你替他伸張正義,哭天搶地的要拿命來報答你。」
假冒柔福帝姬的案子,是皇家內部事務,按說該宗正寺管轄。但宗正寺里的都是皇家長輩,自然不會去幹這些看管犯人的髒活累活。
他們只需要心情好的時候,抽空來審問一次人犯。
李申之挺起胸膛:「什麼叫以為?明明就是本公子伸張正義,鬥倒了假冒柔福帝姬。」
岳銀瓶微微一笑,眼神中帶著少許讚賞,說道:「瞧把你能耐的。」
聽到事情進展順利,陸游也很高興,問道:「既然鋪子已經交割,什麼時候釀酒啊?」
「釀酒,釀酒……」李申之高興得團團轉。
儘管早已知道柔福帝姬一定會倒台,但當這一刻真的發生的時候,依然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
「對,把小和尚找來,給他的圖紙都畫好了沒有?」
李修緣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睜著通紅的雙眼,展開幾張麻黃紙:「一兩銀子一張。」
嗬,工本費不低啊。
不過本公子不差錢,先出一百兩銀子砸死你。
李申之接過一看,只見上面橫平豎直地畫著設備圖,讚不絕口:「漂亮,太漂亮了!」
陸游拿起圖紙看了看,雖然不知道這東西具體是什麼,但也知道是釀酒的器具:「這便去釀酒如何?」
李申之看著完美的圖紙,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圖上沒有標註尺寸:「鐵匠和木匠加工的時候,如何匹配尺寸?」
搞過機械加工的他,太知道尺寸匹配的重要性了。
如果零件加工的時候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最終組裝的時候便會問題百出,甚至組裝失敗。
李修緣道:「以豪計寸,以分計尺,,以寸計丈。匠人自會測量。」
李申之在心裡默默地算了算:十寸是一尺,十尺是一丈,那麼一百寸就是一丈。圖中以一寸代替一丈,便說明這種圖是按百分之一的比例縮小。
難怪宋代的機械製造可以如此發達,原來等比例的機械製圖早已經出現。
李申之拿著圖紙,仔細端詳著,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
陸遊說道:「既然圖沒問題,咱們釀酒去吧?」
李申之終於回頭看向了這個好酒的小蒼蠅:「今天釀酒你也喝不上。」
陸游一本正經地說道:「早一日釀出來,早一日享用。多耽擱一刻,便遲喝一刻。
「如你所說,時間就是金錢,浪費就是自殺。」
「我說過嗎?」李申之忽然感到後背流下一股冷汗。
昨天喝多了不會說了些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李申之試探著問道:「我還說什麼了?有什麼怪異的話嗎?」
陸游疑惑道:「不怪異啊!李兄昨夜慷慨激昂,吟詩無數,著實讓陸某佩服!尤其是那句,『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當真是豪氣沖天那!」
李申之悄悄抹了一把冷汗,心中稍稍安定,大概是自己沒說什麼太出格的話吧。
幾句偉大的詩,應該不算出格,吧。
「好一句『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不知是哪位將軍,可以寫出如此豪邁的詩句?」一道聲音從樓下傳來。
尋聲看去,是三五個壯漢,穿著粗布褂子,腰間繫著已一條豬皮帶,頭上帶著一頂不大合適的幞頭。
幞頭是唐宋時期常見的「帽子」,有兼具包裹頭髮的作用,為體面人日常必備之物。
到了宋朝,幞頭逐漸發展出了「翅膀」。
朝堂之上,官帽橫出的兩道長長的翅膀,便是一種極端的變種。
普通百姓幞頭上的翅膀,通常自然垂在腦後。文人的幞頭略作支撐翹起,又不如朝堂官員那般誇張,更像是兩個外八字。
而翅膀摺疊起來的,往往是武人出身。
樓下的幾個人,幞頭摺疊於前頂之上。
陸游挺起胸膛,頗為自傲道:「好叫幾位好漢知道,這位便是梁溪先生家公子,李申之。你們方才念的詩,正是他所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