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梁興

  第48章 梁興

  「公子高義,我等有禮了!」樓下幾人,竟然對著李申之拱手作揖,唱了個大喏。

  樓下的人一副江湖人士打扮,李申之也抱拳唱喏道:「恕在下眼拙,敢問幾位高姓大名?」

  為首之人闊步上樓,說道:「在下太行山樑興。」

  「可是忠義社的梁興?」李申之驚問。

  「正是。」梁興走到李申之身邊:「公子不請梁某進去坐坐嗎?」

  李申之這才回過神來:「快請!快請!」

  剛才之所以神情恍惚,是因為梁興是一位不甚出名的愛國英雄。

  自己當年在太行山鄉村遊玩的時候,看過他的英雄事跡。

  這位抗金名將在太行山上修建的兵寨,直到八百年後日寇侵華之時,依然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幫助當地百姓一次又一次地躲過日寇的掃蕩。

  話說當年金軍南下,大破宋軍,北方國土大片淪陷。

  但是不屈服的百姓們,自發地集結起來,組成了好幾股抗金勢力。最大的三支便是梁興、趙雲、李進。

  他們三人轉戰南北,數度收復通都大邑。

  岳飛的北伐策略中,有一條叫作「連接河朔」,其實就是與他們裡應外合,互為策應,共同伐金。

  為表彰他們的功績,摳門的趙構朝廷甚至給他們封官以示嘉獎。

  從理論上來說,他們都是岳家軍中的「統制」,光明正大地吃空餉。

  只恨那宋庭不給力,讓河朔義軍在一次次地失望中消耗自身實力,最終被金軍逐一擊潰,再形不成大氣候。

  梁興生性風流瀟灑,在河朔之間名氣最大,人們都叫他「梁小哥」,據說《水滸傳》中的浪子燕青就是以他為原型。

  梁興越過李申之,對岳銀瓶拱手道:「見過岳家二娘。」

  岳銀瓶下拜還禮:「梁小哥向來可好?」

  咦?他們居然認識?

  也對,梁興與岳飛來往密切,他們認識也正常。

  梁興跟著李申之回了房間,剩下幾個好漢守在門口和樓下,各自找地方坐下,假意吃酒。

  最鬱悶的要數陸游,眼看著就要去釀酒了,忽然又回來了。

  那委屈的表情,像極了小孩子站在遊樂場的門口,眼巴巴地看著母親跟熟人聊天,在她們口中一次又一次的「再見」中,從失望逐漸絕望。

  不過岳銀瓶接下來的話,讓陸游徹底忘記了釀酒。

  幾人分賓主坐定,岳銀瓶率先開口:「李申之,你說過要幫我救父親,還記得嗎?」

  李申之正襟危坐:「當然記得。」

  岳銀瓶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幾位是我找來的幫手,你準備安排吧。」

  「蛤?」李申之瞠目結舌。

  安排啥?啥安排?啥叫我準備安排吧?

  八字還沒一撇呢,這就找來幫手了?

  梁興含蓄地一笑,說道:「好叫李公子知道,忠義社的兄弟們知道了岳帥的情況,都想出份力,便悄默聲地來到臨安。前幾日去岳府拜見之時,恰逢銀瓶姑娘要謀劃救岳帥。

  「忠義社的幾個老夥計聽了銀瓶姑娘的分析,哦不,應該是李公子的分析,覺得救岳帥刻不容緩,勢在必行。但是我們幾個又拿不出什麼好主意,便跟著銀瓶姑娘來到此處,聽聽公子的章程。」

  李申之忽然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之前擔心岳家的人太大意,故意把局勢說得萬分緊急。

  這下可好,用力過猛了,人家立刻馬上就要開展劫獄行動。

  李申之開門見山說道:「你們是打算劫獄?」

  梁興與岳銀瓶對視了一眼,說道:「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

  「那劫獄之後呢?」李申之追問道。

  劫獄很簡單,聰明點的打個地洞偷人,蠻橫點的領上一幫人直接殺進去,然後再一路火速出城。就古代這種落後的通訊設施,只要你跑得足夠快,前面就不會有堵截。

  可是劫獄之後,岳飛以什麼身份活著?是隱姓埋名,還是落草為寇,還是投靠金人?

  三條都是死路,哪一條都走不通。

  投靠金人絕對不可能,落草為寇恐怕也不是岳飛所願。

  排除了兩個選項,難倒岳飛就願意隱姓埋名了嗎?

  剛烈如岳飛,必然不會苟且地活著。

  「這……」梁興一時語塞:「那也要先保住性命吧。」

  「那岳家上下幾十口呢?」李申之繼續追問。

  劫走岳飛容易,但是想把岳家上下老小全都送出去,難度可就大了去了。

  如果岳家的人想早做準備,悄悄離開,恐怕還沒出臨安城的城門,岳飛就被帶上了刑場。

  岳銀瓶緊咬著嘴唇:「若是能救出父親,我寧願不要性命!」

  李申之看著她一陣無語。這剛烈的小妮子,岳飛死後她也跟著投井自盡,小小年紀如此大義,讓人不勝唏噓。

  李申之勸道:「我相信岳帥不願意看到你們這樣,不願意自己的家人受到連累。你們這樣做,不是幫他,而是害他,是陷岳帥於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說到這裡,李申之忽然有點懂岳飛了。在獄中的他,未必不知道自己的下場。但是最終選擇了慷慨赴死,大概也是為了給家人留一條後路。

  趙構知道岳飛是被冤殺的,岳飛也知道趙構知道岳飛是被冤殺的。趙構還知道,岳飛以後一定會平反的。岳飛死後一家老小北方發配到了福建,生活上卻沒受什麼刁難,他的子孫也都相繼入朝為官。只不過趙構當太上皇的時候,曾叮囑過自己的繼任者趙昚:我死之前,不許給岳飛平反。

  或許當岳飛寫下「天日昭昭」的時候,這一對曾經親密無間的君臣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吧。

  岳銀瓶的年紀和閱歷理解不了這些,她倔強的小臉已經淚流滿面,像是咆哮,又像是質問李申之:「那你說該怎麼辦?」

  李申之說道:「岳帥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什麼危險,咱們慢慢想辦法,興許能讓岳帥脫罪出獄,官復原職呢?

  「再說,若是真的發生了最壞的結果,咱們再去劫法場也行啊。」

  劫法場的難度,比劫獄要小多了。劫法場算野戰,劫獄就是攻城戰。宋軍野戰打不過金軍,金軍打不過岳家軍,於是岳家軍跟宋軍打野戰救岳飛,邏輯上沒有瑕疵。

  岳銀瓶哽咽著嗓子:「你說的要跟我一起劫法場,不去是小狗!」

  李申之鄭重地點頭:「不去是小狗!」

  梁興說道:「若是劫法場,我帶的這點人手恐怕不大夠,還需要傳信回太行山,多調些人手過來。」

  忠義社鼎盛時期不過才四千人,與金人鬥了十幾年,早已被沖得七零八落,能集齊的人並不多。

  「如此甚好。」李申之暫時將他們劫獄的衝動遮掩過去,順著話鋒答應下來。

  這時,薛管家提出了一個疑問:「這些河朔義士來到臨安,如何隱瞞身份?」

  薛管家跟著李綱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是以為忠勇之士,真心實意地題這些忠義之士考慮。

  陸游難得插嘴:「臨安城中本就多的是南下的北人,別說梁小哥幾個人,就算來個百八十號的,也根本不起眼。」

  話是這麼說,理卻不是這麼個理。

  陸游的話沒有引起大家的共鳴,顯然是他沒有考慮到大家的顧慮。

  劫法場是謀逆之事,必須要謹慎應對。一百多河東義士進城,萬一真讓查出端倪,救岳飛之事怕又要胎死腹中了。

  而他們,容不得失敗。

  岳銀瓶妙目一轉,想到一個好主意:「你不是要開酒坊嗎?到時候必然需要招募許多工匠,把他們編入你的工匠中不就行了?」

  李申之心想:我真的不需要招募工匠了,自家就有那許多閒漢用不完,又何必再花冤枉錢。

  可是看到岳銀瓶那殺人一般的眼神時,還是故作堅定地說道:「沒問題!」

  「所以,現在要去酒坊了嗎?」陸游小心翼翼地問道,仿佛手裡捧著一個肥皂泡泡。

  當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這位大詩人高興得差點蹦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