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正心碣(上)

  第75章 正心碣(上)

  一個人在突然發現他本應該死了幾百年的師弟,居然還活著的時候,應該是個什麼表情?

  白決不知道。

  他只是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死鬼」師弟的那一張俊臉逼得自己越來越近,逐漸地放大。

  白決忍不住一巴掌糊在了他的臉上,將雲深流硬生生地糊得後退了半步。

  雲深流慢慢地迴轉過臉來,臉上無悲無喜——不,應該說是有些喜色的——只見他的視線細細地勾勒過白決如今的眉宇,重新構建出當年的那個在他眼裡什麼都好的「白師兄」。

  「師兄。」

  白決:「……嗯?」

  「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那樣東西——你應該等了很多年。」

  雲深流二話不說地就打橫抱起了如今有些「嬌小」與他這副模樣身高相仿的白決,直接從門口飛了出去。

  白決:「……」

  ——孩子大了,還能打嗎?

  白決的掌心還存留著雲深流冰涼的手的溫度,他僵硬地別過臉看著他的這個師弟,原本修長白皙的手指上是一點一點的暗色斑痕,皮膚摸上去冷如刀劍,最厲害的是,他沒有心跳。

  白決:「……」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不久之前把他從船上抱下來的人,應該就是他的師弟。而這師弟怕不是死過一次以後就成了精,屍精。

  有點害怕,嘖,還莫名的刺激。

  雲月這時候好像都很給雲深流的面子,該亮的亮如白晝,該遮的地方遮的毫無破綻。

  他倒是不懼那些跑進來的弱小螻蟻,只是若是暴露了師兄,怕是會讓他不好做人。

  不捨得,真的一點兒都不捨得師兄再吃什麼苦了。

  ——都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可是。師兄,你只要在我之上就好了,剩下的一千人一萬人,就讓我去殺吧。

  白決十分溫順地被雲深流抱在懷裡,不知緣何頓時後背莫名一寒,一動不敢動的就任雲深流這樣死死地抱著,幾乎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十分的兇狠卻又無比的克制。

  就他這師兄做的,真的是一點師兄的架子都沒有了。

  廢話!要不然他當年怎麼會被他活活打出去?!

  「師兄,你猜,我要帶你去哪裡?」雲深流一臉要把白決給活活嚇死的溫柔微笑,低頭看著窩成一團儘量縮小存在感的白決。

  白決:「……」

  親娘欸!怎麼才幾百年不見,他好端端的師弟就變成了跟那個西陸的尊主一副德行的鬼玩意兒?

  師弟,你也需要吃點藥。

  真的真的,師兄不騙你,快去吃藥!隨便什麼藥都好!

  雲深流用抱著白決的手彎曲成鉤,以指節蹭了蹭白決這一張簡直不能更花容月貌的臉,嘆了一口氣,妥協道:「好,你自己看吧。」

  隨著衣袍漸漸鼓起,下落的風吹得兩人的長髮亂竄,在半空中交纏一起,不可分開。

  雲深流的心口忽然一痛,他用靈力強行止住了合在一起密不可分的青絲,眼睛看向了別處,卻沒有焦點。

  很久以前白決曾經跟他說過,結髮為夫妻,恩愛不相離……

  【結髮夫妻,誒,師弟,聽師兄的,准沒錯!】

  【師兄,我……】

  【以後你若是找到了心上人,沒有月老的姻緣紅線。那就退而求其次,在洞房花燭夜前不放心,便取下那人的一綹頭髮,跟自己的在一塊兒打夠九個結。然後呢,就在你家列祖列宗的面前燒了,算是在老祖宗面前走了個過場,以後要是那姑娘膽敢悔你,你祖宗也好替你去找回這個場子!】

  【……好。】

  雲深流的心念一動,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到了地方,他便停了下來,然後放下了白決。

  白決瞪大眼睛別過臉盯著不遠處的那塊高聳入雲的光潔白玉石碑,捲雲紋一層又一層地結於其上,盤旋迂迴曲折,仿佛會呼吸一般地舒展、收縮。

  「這是——」

  雲深流的一根修長手指淡淡地拂過白決鬢角的碎發,靈氣一動飛出一刀,墨發飄零,落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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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決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短了一截的碎發,忍不住問到:「你在幹什麼?」

  雲深流微微一笑,道:「你,師兄。」

  白決:「……」

  「幾個意思——我——等會兒!」

  他將手心捂著臉,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難以置信地盯著雲深流,手都有點發抖地指著他道:「你——你不是我師弟!你是何方神聖?!」

  雲深流沒有在意白決語氣中的茫然失措,只是指尖一抬靈力流出,又從自己的發梢劃斷幾道碎發,瑩瑩青光將墨色的髮絲流波一般的連接在一起。

  夜幕之下,靈光如幽魂四散。

  九個連同心結在白決茫然的目光中緊密地打在了一塊兒,構成一整個心狀的球圖,迴環曲折永無終點。

  白決:「……」

  雲深流抬起手輕輕地在他面前打了一個響指,冷冷的靈火轟然燃起。白決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毫無血色的唇瓣一張一合,飛出指尖的靈火仿佛盛開的蓮花托住了這個令人眼花繚亂的髮結。

  然後,眨眼間便燒光,化灰被遠處吹來的清風卷了三卷,送到了高聳入雲的正心碣碑身之前。

  「師兄,你知道嗎?這座正心碣就是我凌天雲氏千百年來的『宗祠』。」雲深流說著還轉過身來,衝著白決彎彎眉眼,分外妖嬈地一笑。

  白決:「……」

  ——我,一個將小師弟一把屎一把尿餵大的師兄,在生前看了面癱小師弟近百年的冷臉。

  ——然後,等我死了一回,又活回來以後,一夜之間,已經看了面癱小師弟笑了七回!

  ——醫聖再世也治不好的毛病就這麼不藥而痊癒了?!

  雲深流體貼地等著白決一點一點地緩過勁來,方才繼續道:「師兄,你的名字,我用了幾百年,終於將它刻在了『正心碣』上。」

  這一句話對於白決來說,不啻於九霄玄雷,他一時被劈得頭腦一空,只是本能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走到高不可攀的正心碣前,顫抖著抬起手撫過那塊與不周山天門相同質地的萬年凝碧岩,燦若繁星滿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