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命紙燃燈(十一)
白決完全確認了宅子本身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這個宅子是很乾淨的宅子,沒有魔氣沒有怨氣,甚至連靈力的一丁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
但是,程翔是不可能憑空消失的。
他不願與這些跟著程夫人過來魚龍混雜的修士們再做什麼交流,乾脆找到空子,自己溜走了。
李維塵倒是被他留下了,免得出什麼亂子。
當然這之中也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說他在院子靠著十里長街的牆邊站著的時候,感應到了來自牆外的熟悉,非常陌生的熟悉感,又確實是熟悉。
白決翻出牆外,一眼就看到了蹲在牆角的那個少年乞丐。
「行行好吧,來算一卦吧,我快要餓死啦……」
這個乞丐離那些披頭散髮流里流氣的老乞丐青壯乞丐們遠遠的,臉上還被劃拉出一道血口子,沾染了馬車揚起的塵土顯得整個人都髒兮兮的,只有那一雙眼睛,依然清澈見底。
白決良久未曾有一語。
直到那個少年乞丐的視線左搖搖右晃晃地終於搖晃到了白決的身旁,他一個愣神,不敢置信地抬頭,白決的身形就落到了他的眼底。
白決等他緩了一會兒,方才出聲喊道:「秦奉竹。」
秦奉竹一臉茫然地望著白決,等到回過神來之後又低下頭,死死地盯著自己面前的那一隻破口的小瓷碗,大約是在懷疑人生。
白決看他奇奇怪怪的樣子,心裡略微有了一些猜測,三步兩步走到他的面前,低頭道:「有什麼事情都先跟我走,我們慢慢地聊一聊。」
他的話音未落,一把拉起秦奉竹就往長街一邊的客棧拖了過去。
這一幕落在了被客棧對面書畫鋪子裡的小夥計給趕出來的畫師的眼裡,他不由得覺得有些蹊蹺,白前輩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畢竟,這裡跟程府可是隔著一整條的十里長街呢!
……
秦奉竹以為自己身為一個劍修,卻用了百年時間下了無數的苦心,堪稱是嘔心瀝血都還沒有修出來一把本命劍,而自己的師侄女,不過是區區幾十年的修為,隨便出了一趟門撿了一塊破爛石頭回去,居然就煉製出了本命劍。兩相對比,已經是非常淒涼了,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的命運還能夠更淒涼一些。
那個從來都不在正經事情上管教他的師尊秩行淵先撇到一邊不說,自從遇見了白決,秦奉竹的命運就好像踏進了另外一個領域,落入了越掙扎就淹沒得越厲害的深淵沼澤之中。
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白決坐在客房的桌子的這一頭跟坐在客房另一頭的乞丐秦奉竹大眼瞪小眼。
「你這是……怎麼了?」
秦奉竹火氣十分大地露出了牙,陰陽怪氣地冷笑了起來。
「還不是前輩您害的。」
白決:「……我怎麼害了你了?」
秦奉竹:「您要是沒害我,我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
實不相瞞,這著實是冤枉。
秦奉竹好不容易壓下自己心底那無邊的怨念,長出了一口氣才對白決道:「你失蹤之後,我就被師尊逐出了師門。」
「為什麼?」白決莫名其妙,「承天劍宗不過幾個人,他居然還要將你逐出師門?!」
「為什麼人少就不能將我逐出師門?我承天劍宗雖然落魄了,但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騎到頭上來的!」秦奉竹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一把抄過桌上的茶盞,看著裡面有水,仰頭一飲而盡。
白決:「……」
可以的,阿貓阿狗。
他被秦奉竹這種想法震驚了一會兒方才繼續道:「你在想什麼?我問的是秩行淵為何將你逐出師門,跟其他的人沒有任何的關係。」
秦奉竹不假思索道:「還能怎麼樣?我師尊的脾氣你也應該知道,說一不二得緊。不過話說回來,您也不是什麼珞珈山的白氏少主吧?我家師尊跟你這個少主應當沒有什麼交情。自打被趕下山來,我聽說的都是功德白仙跟我師尊的故事,哪裡有白少主什麼事兒?」
白決笑了一下:「你知道就好。」
「……」秦奉竹懵了一剎那,接著道,「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白決也扯過一隻茶盞,微微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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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奉竹瞪圓了眼睛,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白決一個手勢給堵住了話頭。他就這樣看著白決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門口,猛然發力一把拉開了木門。
外面摔進來一個人。
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個畫師。
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張嶄新的畫軸,眼神惶恐,盯著白決像是還有幾分的不可思議。
「你怎麼發現我的?」丹青整個人趴在地面上,抬頭仰望著居高臨下的白決,不知所措。
白決:「你的腳步聲太強了,我沒有辦法忽略。」
丹青肯定道:「原來如此。」
「你來做什麼?」白決眯了眯眼睛,這個人應當是跟著牧塵一塊兒離開的函陽郡主城,但是他並不知道當時的情況。
這才是他留下丹青的原因。
他需要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丹青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盯著白決久久未曾出聲,好不容易地爬起來了,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裳擺,對著白決一字一句道:「你不要再追查下去了,程府的事情水太深了。」
白決:「不可能。」
丹青:「為什麼?」
「我知道這裡面有問題,程夫人露出的破綻太多了,程世子看起來也很可疑……我必須追查下去。」白決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神色不變,像是早已有所預料,而丹青的這些話只不過是讓他確認了心中一些的想法。
「比起這個問題,我更好奇——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情?」白決盯著丹青,眼底是一剎那的凌厲。
丹青一時之間竟然回答不了白決的問題。
是啊,他為什麼知道這些事情?他憑什麼來阻止白決?
「因為……因為我……我聽說了你在程府被程夫人求著去尋程翔的事情。但是,一個會因為兒子不明的失蹤而昏過去的母親,她不可能會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在您的面前笑出來,這太勉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