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命紙燃燈(九)
齊思慕跟程世子曾經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曾經月下花前海誓山盟。最後這樣的兩人都默契地選擇了互相疏離,因為他們不是兩個人,他們是齊國的長公主還有齊國最煊赫的異姓王。
聰明人的故事都很安靜,因為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不是不愛,是大家都知道,不能愛。
思慕城的十里長街有他們少年時鮮衣笑罵打馬而過的瀟灑,也有他們青年時相見一眼望穿秋水的纏綿悱惻、擦肩而過的絕望悲哀,自然也有多年後盛裝出行兩隊車馬喧囂白髮霜鬢相顧無言、隔捲簾驀然一笑的坦然淡漠。
有的人,錯過了,便是一輩子。
哪怕死後同穴,生前的事如何那就是再也彌補不了的遺憾。
不知道從哪一代齊國皇帝治下開始,歌樓坊肆之間仿佛一夜之間流行起了關于思慕長公主兩人的話本故事。最後甚至於在齊國最衰亡的一位只愛詩詞歌賦的皇帝手上,齊國國都的名字乾脆就變成了「思慕城」——思卿慕卿不見卿。
白決從茶樓里出來,帶著薄紗錐帽,繼續尋找著可能存在的「線索」。
武明欽告訴他,她跟白玄分別于思慕城。她跟著楊迦陵幾人追著「汝何辜」而去,白玄卻似乎是被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給絆住了腳,選擇了自己留下。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才能夠在那種情況下將白玄給獨自留下?
白決搖了搖頭,他著實是猜不出。
事到如今,他所能夠做的事情也不過就是任由自己在長街之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試圖從中找出一絲絲白玄離開的痕跡。
然而,百年過去,這些事情又談何容易?
他已經在街頭遊蕩了足有二三日了。
這樣想著,白決的眼前忽然間一亮,他看見了程翔。
程翔一身的青衣褂子,並不像他那天出現在眾人的眼前那樣光鮮亮麗。白決是依靠著自己在有所察覺的那一瞬間釋放出神識試探方才將人給認出來的,街市吵鬧,釋放神識也是徒勞,所以尋常是收著的。
在那一瞬間,白決感覺到了無數的聲色湧入他本就有些脆弱的腦海,給他一瞬間極其強大的刺激,仿佛驚濤駭浪席捲而過,波濤洶湧,近乎沒頂。
程翔是燃燈世家的弟子,更是唯一的獨子。
可是,他的身上卻沒有一絲半點的靈力波動——不僅沒有靈力波動,而且沒有任何的魔氣怨氣,甚至於任何一種修為的力量。
怎麼可能?
眾所周知,燃燈世家所點燃度化冤魂厲鬼的心燈雖然靠得是天賦,但是心燈的力量依然需要修為的支撐。
一個被全東陸修真界寄予厚望的年輕修士,怎麼可能連一丁點兒的修為都沒有?
他以後要用什麼來鎮守不落淵?用什麼來度化那些冤魂厲鬼?
千絲萬緒轉過腦海,白決垂眸,彈指一道靈光,細細綿綿的靈力追蹤線頓時悄無聲息地繫上了程翔的身體。
與其一個人在這裡空想,倒不如追上去看看,程世子如此行色匆匆,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
白決知道自己如今的修為放眼整個東陸都是頂尖的,乾脆將人給放遠了追,免得被發現。誰成想他這一追就追到了不知道哪家大戶的院落之中,竟然被甩開了,再找不見程翔的任何一絲影子。
他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即便是放開了自己的神識,他也完全找不到程翔的存在。
程翔整個人在進入了這座院落之後,就好像徹徹底底的人間蒸發了!
「怎麼回事?」
白決想了想,暗地裡問了蒼生劍一句——你知道這是怎麼了嗎?
蒼生劍沒有動靜,猶如死物。
自從白決將之納為本命劍後,這把劍的靈識就好像時不時地陷入沉默,讓人忍不住想起春困秋乏夏打盹。
他憑藉著蒼生劍的浩瀚到無窮的劍意跟自己從前一招一式不停地練習出來的劍招硬是破開了瘟神在函陽郡主城內設置的禁術陣法,取出了被人從三寶齋盜走用做陣眼的相思剪,勉強平復了絕靈之勢,只不過百年內函陽郡的靈勢都會很稀薄,出不了任何的靈物。
白浮生在牧辰放開傀儡線的時候就隱隱約約地縹緲了起來,白決都來不及跟她說上一句話,白浮生的軀體就這樣消散在了冷冷的夜幕之中。
他只能夠張大眼睛,竭盡全力地去記住自己娘親已然模糊的樣貌神情——那確實是他的娘親。
從白浮生留給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那些記憶來看,瘟神設下的禁術陣法竟然真的能夠將她完全復活。要知道白浮生身為天生地養的靈物,當年可是無可辯駁地消散在了天地之間的——白決親眼目睹——可是如今居然不僅被人強行違背天道地凝聚出了神魂,還重塑出了一具傀儡之軀,簡直是不可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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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天庭背後的那些人一心想要弄死自己,為什麼還要千方百計地復生白浮生?
這根本就是一個互相違背的事情啊。
蒼生劍依然沒有任何的回應。
白決長嘆一口氣,只能夠自己親自進入這個古怪的院子裡一探究竟。怕倒是沒有什麼好怕的,只是有些擔心出什麼差錯。
可惜他找遍了院子,依然一無所獲。
程翔去了哪裡?
帶著這種疑問白決給這個大戶人家的院落設下了禁制,果斷地翻出了院牆。
既然靠自己找不到答案,他倒不如乾脆去問問看程夫人。
哪怕她並不會給他完全的解釋,憑藉著自己多年行走人間的經驗,他依然可以從微末之處窺探到事情的全貌。
只是白決沒有想到,不僅僅是他要去找程夫人,程夫人也在等他。
荷塘水榭小軒窗,窗邊案幾色沉,紋路簡樸卻不失大氣。不大不小的案幾擺放於臥榻之上,兩軍對壘,案板白玉硃砂勾勒。側旁一隻蓮葉戲水魚圖樣的香爐頂兒上煙氣縹緲,被隱隱約約流動的清風吹進了室內。
程夫人端坐窗前,軒窗半啟,顯然是在等人。
在等誰卻是不知。
想看齊國長公主這個類型的故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