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陵谷變(七)
那個這樣跟蘇皇后說話的人究竟是誰,白決不知道。
他只知道等蘇皇后從高台下來大病了一場,在接受了皇帝虛情假意的寒暄之後,便是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拿捏起這後宮來。
哪怕是寵冠六宮娘家背景如日中天的貴妃娘娘也不得不退避鋒芒。
然而,這個時候,一條流言四起。
說是什麼——得蘇氏者得天下,得曉山院者權柄東陸。
就是這樣的一句話,掀起了秦國齊國乃至於燕國將近百年的紛爭波瀾,血雨腥風,不一而足。
秦國宮變,帝後逃難似得逃出了驪山都,一路顛簸,秩行淵就是出生在這一路上的。最終他們逃到了白決曾經撿到秩行淵的地方,在那個地方,蘇皇后按照約定把秩行淵給了一個老太監讓他把人給丟到河裡淹死。然後,帶著另外的一個小男孩回到了皇帝身邊,繼續做自己賢良淑德的皇后。
曉山院被亂軍一把火燒了,裡面的讀書人也死的死逃的逃,流離天下。
蘇皇后不在乎。
住在曉山院裡的皇后的親兄長一家人也死了。
蘇皇后不在乎。
只有在聽到她曾經住過的玉秀湖畔的秀閣被火燒得乾乾淨淨了,她才產生一句不咸不淡的感嘆——「昔年枇杷亭亭如蓋,如今再也不見矣。」
蘇皇后的一句嘆,幾成千古。
哪怕是白決後來出手干預,將秩行淵送回了秦國皇宮做了彼時群龍無首的秦國做了一個太子,他也沒有辦法將其中的內情公布天下。
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將蘇皇后所做的那些事情完完全全地給抹去,保證秩行淵不會知道這些事情。
秩行淵這麼單純的一個二傻子若是知道了,怕不是要將這件事情追查到底。
但是,這件事情,著實是不能夠追查下去的。
再往下追查,那就是萬屍鬼宗跟東陸百家仙門的恩恩怨怨了。
那個時候的萬屍鬼宗,哪怕是白決都不敢隨意觸其鋒芒的存在。
有能夠使用先如祖師這種神器的牧塵小宗主在,即便是將半個東陸給掀個底朝天都沒有人能夠阻攔。
畢竟,那個時候的白決與牧塵還談不上什麼交情。
他也是在謝知非跟木姑娘大婚,結果被牧塵放了鴿子才知道原來這位品味清奇骨骼清奇的「木姑娘」竟然是萬屍鬼宗的小宗主的。
回憶戛然而止,白決看著尊主,忍不住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扮成這個樣子來見我?」
「這個嘛?」尊主道,「路上正好撞見這家的大管家在謀殺大小姐,於是心生善念——哦,主要是想到你若是在那兒肯定會多管閒事的——所以,我就乾脆幫了個忙,乾脆假扮成這位姑娘跟這位姑娘的大管家,輕輕鬆鬆地來了這個地方等你。」
白決:「那你怎麼不順便救救那個姑娘?」
「我就知道你要問這事。」尊主在白決的臉頰上極為響亮地親了一口,「我看到那事情的時候,那姑娘的屍首都涼透了,救不回來了。」
白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接著想了想,又道:「那你又怎麼知道我會路過這裡的?」
「這個嘛……」尊主笑而不語。
很多時候,尊主不說,並不代表白決不能夠揣測其中的含義。
但是這一回,白決是真的很奇怪,尊主到底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若是憑藉著那根紅線也就罷了,可是他曾經逼迫自己系上的那根紅線明明是假的——至少,雲深流說是假的。
那麼,他到底依靠的是什麼東西呢?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白決想了想,又覺得無所謂。既然遠在天庭的那位上仙都能夠憑藉不知道什麼東西找到他,那麼西陸這位差一點兒就攻破天庭的尊主能夠做到同樣的事情,似乎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他嘆了一口氣,接著看向尊主問到:「那些年輕修士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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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們是遭受了什麼暗算,反正,不是西陸的方法。」
「他們還沒有醒過來嗎?」
尊主繼續搖頭。
「你說你是在到達主城的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看見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被一群尋常百姓圍觀的?而且周圍沒有半點打鬥過的痕跡?」白決扶額,「可是,裡面單任逍遙一個劍修就已經是接近破丹期的修為了,他怎麼會這麼容易就中招?更不可能是連反抗都沒有的中招啊……」
他想到這裡,半躺了下去:「還有,到底是誰會跟太上仙宗過不去?我不在,照理來說,應該也不會有過分強大的修士來找區區的一支『和親送禮』隊伍的麻煩。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簡直是匪夷所思啊。太上仙宗要送出去的『彩禮』並不在我們的身上,到三寶齋提取『彩禮』的單據在我的身上,也沒道理對一群小輩下手。」
「唯一的問題是——」白決深吸了一口氣,「這函陽郡怎麼會有這種絕靈的狀況出現?」
尊主也順著白決的動作,十分自然地躺在了他的身邊。
「我到這座庵堂里的時候,那個老尼姑就已經瘋了,嘴裡成天念叨著一些亂七八糟顛三倒四的東西。我讓人來看了一下她的脈象,結果發現……她的年齡應當有兩百餘歲還要多了。所以,我就著自己要在這裡住下,與人為善的藉口,想了個辦法,給她用了點藥。用藥的過程跟結果你也看見了,她好像……認識你的娘親。」
白決:「一個活了兩百歲的人認識我的娘親?」
他沉默了一下,接著道:「無論怎麼說,我幾百年前可是眼睜睜看著我娘親去世的。她的靈體化歸天地,而僅僅剩下一顆遺骨珠給我。那顆珠子現在還在我這裡呢!怎麼可能還活著?」
白決有些落寞自嘲地笑了一聲:「哪怕我真的想要相信她還活著,但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尊主側過身望著白決。
白決咬了咬牙:「所以,函陽郡的主城,看來我無論如何都得去這一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