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對不起

  周衍卿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變得有些冷漠,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手指輕撫著指甲蓋,看不出此時此刻是個什麼心思。記住本站域名不過看他暗沉下去的神色,程旬旬心裡倒是明了了幾分,清嫂那孩子估計是有事兒,而且這事兒應該跟周衍卿還有點關係。

  程旬旬暗暗的看了他兩眼,想來這個問題是問的有些冒然了,她微微抿了抿唇,眼珠子轉了一圈,想了想準備轉移話題,本來這件事的重點就不在那個叫做汛汛的女孩子身上,她也沒有太大的興趣去刺破周衍卿心底的事兒,不過是隨便一問,完全沒想到會戳中周衍卿的心事。

  「對不起,我多嘴了,你不用……」

  她的話還沒說完,周衍卿便抬起了眼帘,發出了一絲聲音打斷了她的話,說:「清嫂的女兒是不是姓周我不知道,這件事誰都沒有去深究過。」

  程旬旬沉吟了片刻,忽然想到她在周家這八年,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清嫂有丈夫。原本她一直以為清嫂是無兒無女的,並且一直沒有嫁人。如今她看到清嫂跟周景仰的舉動,再加上清嫂說的話,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可能清嫂的女兒是周景仰的。

  「清嫂嫁過人,嫁人後不到三個月就爆出自己懷孕了。」周衍卿淡淡敘述著,「那男人之前是給周家當司機的,後來老太太給了他們一筆錢,本來是想讓那男人出去創業安家的。」

  「別說那男人自己拿了錢跑了,然後清嫂又回到了周家。」程旬旬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

  「不是,那男人死了。」周衍卿的語氣淡漠,在說這個死字的時候,絲毫沒有半分情緒的波動。

  程旬旬的笑容僵在臉上,有點不上不下的,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勉強的扯了一下嘴角,說:「這麼可憐,那清嫂這輩子也算坎坷了,死了丈夫又死了孩子。」

  「聽說是死在一項工程上的,失足從架子上摔了下來,當時正好清嫂的女兒十歲,兩人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日子過的也是中上水平。那男人做了包工頭,清嫂到底是跟了老太太有些年了,這方面或多或少還是會幫他們一把,可是好日子卻不長。男人死了之後,清嫂才發現那男人竟然在外面包養了個女人,男人的大部分財產都給了那個女人,清嫂上門去找那女人算帳的時候,才知道那女人跟自己的丈夫生了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堪稱圓滿,這個小家很早就存在了。」

  「後來呢?」程旬旬聽的認真。

  「後來,後來清嫂就帶著女兒又回了周家。」他微微勾了一下唇,說:「那男人在外面都生了一兒一女了,你認為他會給清嫂留半分錢嗎?清嫂這輩子也只會當保姆,反正到哪兒都是當保姆,當時她又帶著個孩子,走投無路之下她自然就回到周家了。」

  「那個男人竟然一分錢都不給她?可當初他們出來創業,包括他們能過的那麼好,不都是因為清嫂嗎?清嫂為什麼不爭?」

  「你猜。」周衍卿淡淡的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

  程旬旬默默的看了他一會,大致能夠猜到為什麼,想必清嫂的女兒並不是那男人的種,而那個男人可能是後來知道了點什麼,否則不至於把所有的錢和不動產都留給了外面的女人。

  從頭到尾他就戴著一頂綠帽子,竇蘭英知情,周景仰更是清楚明白,那些個錢和創業的機會,很大程度上是給他們的補償罷了。至於那男人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死,就不得而知了。

  不管事情是怎麼樣的,這都跟程旬旬沒有關係,她可以不知道,也不會費心思去猜,她搖搖頭,說:「不想猜,反正不管清嫂經歷過什麼,我的孩子跟她無冤無仇,我不可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來害我的孩子。汛汛的死跟我沒有關係……」

  「跟我倒是有點關係。」程旬旬的話再次被他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給打斷了,他的目光幽深,就這樣無波無瀾的看著她,繼續道:「而你是我的妻子,周諾是我的兒子,都是跟我極度親密的人。」他墨色的眸子裡,倒映出了程旬旬終於出現一絲裂痕的臉,她的淡定最終在周衍卿這幾句輕描淡寫里破了功。

  「那又怎麼樣?她若是想報仇,她當初為什麼不乾脆殺了你?何必要等那麼久!」

  周衍卿輕笑一聲,「你怕了?現在是不是特別後悔,找了一個大麻煩。」

  程旬旬微微擰了眉,別過了頭,說:「如果她是完全聽任周景仰的話,我想現在她就不會輕舉妄動,畢竟有一件事周景仰還希望我幫他完成。但清嫂如果是存了別的心思,我就不敢保證了。這孩子也有你的一份,你也有責任保護他,是不是?」

  他並沒有回應她的話,只看著她,問:「後悔嗎?如果我告訴你,一直以來周家有一個人就想讓我死,你會後悔嗎?」

  話音落下,整個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對視著,良久程旬旬才低低的笑了笑,說:「不後悔。」

  「跟到底了?」

  「我還有其他選擇嗎?或者說你會讓我跳槽嗎?」程旬旬唇邊泛起了一絲笑,笑容里含著一抹淡淡的無奈,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周衍卿聞聲哈哈的笑了起來,眉梢微微一挑,雙手抱臂,點了點頭說:「『跳槽』兩個字用的很好。」

  程旬旬沒理會他的話,「老太太那邊你能擺平嗎?看她的樣子恐怕是非把孩子帶回周宅不可,這孩子若是真的進了周宅,等於是落了把柄在他們的手裡,我可以想到周景仰拿孩子威脅我的樣子。」

  周衍卿站了起來,調整了床鋪的度,看著程旬旬緩緩躺下,旋即又給她掩好了被子,說:「放心吧,你能想到的我都能想到,還不至於愚蠢到讓人捏著我和你的把柄。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

  程旬旬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周衍卿及時用手指封住了她的唇,笑容雖是溫和的,但眼神里無不充滿了警告的意味,明顯是在提醒她不要問太多。程旬旬看了他一會,才閉了嘴,不再多說。隨後他便站在嬰兒床的邊上看了一會孩子,見著程旬旬閉了眼睛,才走出了房間,找了個窗口抽菸。

  ……

  隔天,周嬋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均是她丈夫打過來的。她頭疼的很,坐在床上雙手牢牢的摁住額頭,輕輕的揉了兩下,仍然無法緩解宿醉之後那種痛感。她靠著床閉目坐了一會,握在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她默了一會,才抬手將手機舉到了眼前,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老公兩個字掛在屏幕上。

  她緩緩的揚起了唇角,深吸了一口氣,清了清嗓子,便將電話接了起來,「喂,怎麼了,打那麼多電話,是怕我出事啊?」

  電話那頭的男人溫和的笑了笑,說:「是啊,昨天給你打了那麼多個電話你都不接,我就怕你被人拐走了。」

  「昨天睡的早,把手機調了靜音所以沒聽見,老實說你是不是搞不定兩個孩子,打電話過來求救的?」周嬋哼哼了兩聲,聲音還是有些黯啞,人已經下床並拉開了窗簾,外頭的雨還在下,天空灰濛濛的,看得人心裡壓抑。隨後,她又看了看時間,說:「都已經這麼晚了啊,你怎麼還不睡覺?」

  「打算睡了。」

  「你不會一直等到這個時候才給到打電話吧?穆森,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該知道,而且這裡是我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根本不會出事,你別老是把我當成一個孩子。過了年我都三十五了,有些事情我心裡有分寸,你公司事那麼忙,別再那麼費心的關心我了。」周嬋站在窗戶邊上,一隻手捏著窗簾,面對穆森的關心,心裡頭莫名的滋生起了一陣煩躁。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周嬋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說話的口氣有點重,微微抿了抿唇,暗暗的嘆了口氣,抬頭看向了灰濛濛的天空,低低的說:「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可能我的關心真的有點多餘,我總以為你還是當初那個你,什麼都需要人照顧,提醒。」他的語氣仍然溫和,頓了片刻,才略有些猶豫的問:「小嬋,你見他了嗎?」

  周嬋捏著窗簾的手緊了緊,心頭頓了一下,她以為穆森永遠不會再提的,起碼自從她跟著他去了美國,義無反顧嫁給他之後,他就再沒有提起過。這會他忽然提起來,周嬋反倒愣住了,默了許久之後,剛剛張嘴,電話那頭就傳來了穆森淡淡的笑聲,說:「好了,我真的困了,那這幾天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但孩子們要是鬧的厲害,我還是會給你打,你知道的我不會帶孩子,這兩個孩子又特別粘你,我沒法子。」

  「我見到他了。」周嬋沒有隱瞞。

  周嬋說完,穆森並沒有深入的追問,閒話了幾句,穆森便說了再見,周嬋低著頭,說:「再過三天我就回來。」

  「好,到時候給我你的航班號,我好安排時間去接機。那我睡了,你跟家人好好聚,都過了那麼些年了,就別那麼沖了。」穆森囑咐了兩句,臨了將要掛斷的時候,忽然又折了回來,說:「有機會的話,幫我跟他問聲好。」

  周嬋頓了頓,乾笑了一聲,說:「這事兒我恐怕是幫不了你,有機會你還是自己來吧。」

  「好吧,掛了。」穆森低低的笑,不過語氣聽起來倒是比剛才輕鬆了不少,其實他還是有些怕的,周嬋這個人做什麼都是義無反顧的,對愛更是。就算他們已經在一起那麼多年了,她還給他生了兩個孩子,但感情有多深,有多愛,他也不是全無感覺。人嘛,往往是沒有得到的才是最難以忘懷的。

  當初她跟陳楠木的關係雖然沒有跟任何人挑明,但他也不是傻子,開始不明了,後來多多少少還是能看出來他們兩個之間的那種曖昧的感覺,只是他知道的還是太晚,話說出去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無論如何都收回了。至於後來,周嬋為什麼忽然願意跟他一起離開並嫁給他,穆森到今天都不知道。

  也許是她跟陳楠木鬧翻了,至於為什麼他沒問過,很顯然周嬋也不希望他問,那麼他便不問了。這麼多年,她在他的身邊,一直盡心盡力的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一切,穆森愛她是毫無疑問的,至於周嬋她從未主動說過愛,他也從來沒有主動問過。

  周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穆森是個好人,更是個好男人。她翻出了兩個孩子的照片,看了一會之後才將手機收了起來,她的衣服放在柜子上,疊的整整齊齊。這會,她才環顧了一下房間,回憶了一下昨天喝醉之前的事兒。等她洗漱完穿戴整齊出去,在電梯口正好就碰上了上來的陸靖北。

  「你起來了。正好我讓人送了些吃的上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填了肚子再走?「陸靖北的禮數周到。

  周嬋記憶力不錯,昨個雖然喝了很多酒,但還記得周衍卿這個好兄弟,她往後瞥了一眼,見著那幾個人端在手裡的精緻食物,想了想,說:「也好,那就吃點吧。」

  隨後,陸靖北就領著她進了另一個房間,看起來像是酒店的包廂,專門用來請客吃飯的。

  陸靖北看著服務員將菜一一擺放好,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跟著坐在了周嬋的面前,似乎是打算做一個周到的主人。周嬋也不客氣,拿起了筷子,看了他一眼,笑說:「你忙你的去吧,不用刻意陪著我。又不是什麼貴重的客人,要讓你這個老闆親自陪著。」

  「噢,你可能是誤會了,這個點已經是午餐時間,要是介意我跟你一起用餐,我可以去別處。」說罷,陸靖北便打算起身。

  周嬋立刻揚手,笑著搖搖頭,說:「你不早說,我還以為你是專門陪我呢。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已婚婦女,還是兩個孩子的媽。你長得那麼好看,我怕我一時衝動會幹出點了不得的事兒,老五肯定沒跟你說過我這個姐姐,有時候混蛋起來可不像個女人。」周嬋的話充滿了玩笑的口吻,一下就打破了剛剛的那點小尷尬。

  陸靖北在這種場子裡混的久了,這種玩笑算是最為普通的了,他淡淡一笑,說:「果然是老五的親姐。」

  隨後,兩人便和和平平的吃了一頓飯,陸靖北已經跟容政他們約好了一會去醫院看看周衍卿的兒子,飯後陸靖北便問周嬋,「一會我約了人去醫院,你要不要一起去?」

  周嬋想了想,便應了下來,等陸靖北交代完事情,兩人一道出了萬寶,剛出去便有個面容陌生的男人走了過來,站在他們面前,伸手做了個攔路的姿勢,態度倒是恭恭敬敬的。陸靖北打量了他一眼,看起來應該不是萬寶的人,而且這男人應該是衝著周嬋來的。

  「周小姐,能否借一步說話?」

  出於關心,陸靖北自然不能做事不理,問道:「請問你哪位?」

  對方並沒有回答陸靖北的問題,只是靜靜的站在一邊,抬頭看了周嬋一眼,只等著她的回答。這人周嬋自然是有印象的,昨天才見過,她的記憶力好,就算生了兩個孩子有點傻,記憶力倒是沒有退化,不過穆森卻說她的記性變差了,好些事兒前一刻說過,後一刻就全然拋在了腦後。

  這也許跟她的記憶力無關,跟事情有關。她深深的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心裡打鼓一時之間竟然拿不定主意,她皺了皺眉,猶豫了好一會,直到陳聿簡出現她都沒有做好決定。

  陸靖北看出了她的猶豫,湊到她的耳側,低聲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說。」

  「怎麼站在門口,專程等我呢。」陳聿簡笑嘻嘻的看了周嬋一眼,上前用肩膀輕輕撞了陸靖北一下,揚了揚下巴,問:「這誰啊?」

  「老五的親姐。」陸靖北斜了他一眼,陳聿簡立刻收斂了笑眯眯的調笑樣子,對著周嬋做了一下自我介紹。

  不過周嬋這會根本就沒心思理他,陳聿簡的手懸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竟是有些尷尬,最後只得懨懨的收回了手。

  「你怎麼過來的?」

  「打車過來的,那司機在前面接了個客人就把我趕下車,所以走了幾步。這是怎麼回事兒?」陳聿簡站在他的身側,目光往周嬋的身上掃了兩眼。

  正巧周嬋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轉頭看向了陸靖北,說:「我還有事,你們先去吧,稍後我自己會回家,老五問起來你就說我有事兒。謝謝你昨晚和今天的招待,這份人情你就記在老五身上吧,走了。」

  陸靖北沒有多問,只點了點頭,就目送著周嬋跟那個男人走了。陸靖北想了想,還是打了個電話,讓自己的手下跟著,畢竟這人是從他這兒出去的,萬一出什麼事兒,他也難辭其咎。

  「怎麼回事兒?」陳聿簡看他打完電話,仍然一頭霧水。

  「你問我我問誰,這都是他們自己家的事兒,人家的家務事兒我怎麼會知道。而且老五的這個姐姐我也是第一次見,我能知道什麼。走吧,已經耽擱好一會了,容政肯定等煩了。」

  陳聿簡聳了聳肩,目光往周嬋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跟著陸靖北走了。

  周嬋跟著那個男人一直走了好一會,拐了個彎才看到一輛車子停在路邊,這兒就獨獨停了一輛車子,因此也不用費勁去認,她的步子稍稍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走了過去,那人已經替她開了車門,正站在車邊恭恭敬敬的等著她過去。周嬋行至門邊,往車內看了一眼,便看到他穿戴整齊的坐在裡面,她猶豫了半秒就彎身上了車。

  她剛坐好,車門就應聲關上了,周嬋不由提起了一顆心,雙手緊緊的握在一塊放在腿間,嘴唇緊抿,慢慢的臉色就變得有些蒼白。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來的是難以掩飾的恐懼和害怕,許是太過用力,她的指尖都泛白了。

  他一直都沒有說話,甚至沒有轉過頭來看她一眼,司機上車不多久就駛離了陸靖北的勢力範圍之內。靜寂的車廂內,忽的響起了叮的一聲,周嬋本就神經敏銳,聲音一出,她就有些條件反射的去摸自己的包包,一轉頭便看到陳楠木不動聲色的拿起了自己的手機,低眸看了一眼,片刻之後就將手機遞給了司機。

  對方看了一眼之後,便點了一下頭,緊接著車子就快了一些,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兒。

  不知過了多久,周嬋終於受不了這種沉默,轉頭看了他一眼,儘量讓自己保持相對的輕鬆,說:「好久不見。」

  陳楠木沒有說話,靜靜只是目視前方,周嬋看著他幾乎要懷疑他有沒有聽到自己說話。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周嬋張嘴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他倒是開口了,聲音低沉語句簡短,簡直惜字如金,「別急。」

  周嬋想了想,反正她已經坐上他的車了,還有什麼可著急的。逐漸的倒也沉靜下來,側著頭看著窗外,這雨倒是停了,但整個城市看起來還是濕漉漉的,並不是那麼舒服。就如她此刻的心境,讓人不那麼舒服。

  ……

  陸靖北同陳聿簡到醫院的時候,容政已經在門口等他們了,三個人一道出現在病房裡,不管怎麼說都有些惹人注目,門口時不時的便有年輕的護士經過,三個人坐在沙發上,這沙發的位置正好就擺在床位的對面,也恰好對著門口,外面的人來來回回都能看到他們幾個。

  程旬旬坐在病床上同他們三個大眼瞪小眼,說起來程旬旬跟他們幾個算不上有多熟,再者她如今的穿著,連胸衣都不帶,衣服都十分寬鬆,病房內多了三個大男人,不管怎麼樣都會覺得有些彆扭。

  周衍卿坐在床邊,面向著他們翹著二郎腿,說:「你們三個怎麼好意思空手過來?空手也就算了,坐了十分鐘竟然連一點表示都沒有。」

  容政歪著頭,眉梢微微一挑,說:「老五你這臉皮也是夠厚的啊,我就沒見過人家主動伸手要東西的,你是第一個,估計也是最後一個。」

  「我原本是準備了的啊,結果容政跟我說你不要,那感情好我就收回去了。」陳聿簡說。

  陸靖北但笑不語。

  容政哼哼了兩聲,道:「要不是我姐回來的時候順道提了一句,估計他老人家到今天都不會記得要告訴我們他當爹了,這不就說明了他並不是想收我們的紅包麼,我這是成全他的一番心意,老五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你肯定是這麼想的,對吧?」

  「嗯,我信,我特別信,容政可是老五的真愛,對他的心思摸的那叫一個透徹……」

  「滾你的!」陳聿簡一本正經的說了一半,就被容政一腳踹的比了嘴。

  這一句話惹得程旬旬一口水從嘴裡噴了出來,那架勢跟噴泉似得,並且非常不幸有一半還噴在了周衍卿的身上,而且還嗆到了。程旬旬一手舉著水杯,不停的咳嗽了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周衍卿趕緊站了起來,順手將她手裡的杯子接了過來,抽了幾張紙巾一邊給她擦嘴擦身,一邊給她拍背順氣。程旬旬咳的說不出話來,衝著他擺手並從他的手裡將紙巾拿了過來,示意自己可以解決。

  陳聿簡笑道:「旬旬你別激動啊,我開玩笑的,你不是第三者。」

  「你給我閉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周衍卿回頭瞪了他一眼,程旬旬又笑又咳的,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周衍卿看著她一張臉漲得通紅,還忘不了笑,忍不住在她身上掐了一把,低聲說:「笑什麼笑。」

  程旬旬一隻手握著他的手,仰頭看了他一眼。

  竇蘭英跟容萍一塊進來的時候,這房間裡鬧哄哄的,不由皺了一下眉,不過陸靖北他們還算識相,見著老太太進來,立刻就噤了聲,連笑容都收斂了,三個人在沙發上畢恭畢敬的坐好,等老太太走近了,三個人便齊齊的站了起來,齊齊的說了一聲,「老太太好。」

  這會房間內便只剩下了程旬旬咳嗽的聲音,而這老太太的到來無疑是給她的一劑良藥,慢慢的這喉嚨的不適感竟然好轉了,甚至於可以忍住不咳嗽。

  在這三個人里,竇蘭英只認得容政,容家的小兒子。至於陸靖北和陳聿簡她還是第一次見,目光在他們兩個臉上掃了幾眼,周衍卿適時的做了一下簡單的介紹,陳聿簡和陸靖北態度良好,竇蘭英便也友好的對他們報以一笑,隨即就走向了程旬旬,見著她身上濕噠噠的,微蹙了一下眉頭,轉頭看了周衍卿一眼。

  只見竇蘭英稍稍側了一下頭,周衍卿便瞭然了,隨後便將他們三個請到了門口。程旬旬便在竇蘭英的指示下換了一身衣服。

  陸靖北從口袋裡拿出了紅包塞在了周衍卿的手裡,說:「禮輕情意重,真沒想到你會是我們這裡第一個當爹的人,感覺怎麼樣?」

  有人打了頭,還有兩個自然也不怠慢,容政從屁股後面拿出了一個摺疊的十分厲害的紅包,遞了過去。

  周衍卿也不客氣,一一收下了。

  四個人在門口等了一會,容萍過來開門讓他們進去的時候,陸靖北的手機響了一下,是一條簡訊,他看了一眼之後,便叫住了周衍卿,說:「老五你先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周衍卿本就走在最後,聞聲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即便點了點頭。陳聿簡走進房間,回頭便看到周衍卿伸手過來關門,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經關上了房門。容政聽到動靜也回頭看了一眼,問:「他們做什麼?」

  陳聿簡聳了聳肩,搖搖頭,說:「不知道,可能是說事吧,剛剛在萬寶看到老五的姐姐,應該是說這事兒。

  昨個周嬋徹夜未歸,竇蘭英聽到不免插嘴問了一句,「你是說周嬋?她人呢?」

  陳聿簡回頭便對上了老太太的目光,衝著她微微一笑,說:「可能是見到老朋友了吧,說是有事。」

  ……

  周衍卿跟陸靖北走開了幾步,才停下來說正事。

  「什麼事?」

  陸靖北說:「來之前你姐跟著一個陌生人走了,她當時的表情很猶豫,我怕有什麼事兒就叫人跟著她,但剛剛我的人發消息過來說被甩掉了。」

  周衍卿挑了一下眉,默了一會,反問了一句,「被甩掉?」

  「對。」陸靖北點了點頭。

  「意思是他們知道有人跟著,故意甩掉的。」

  陸靖北默然。

  周衍卿不由皺起了眉,緊接著便陷入了沉默。陸靖北等了一會,問:「需不需要我讓人查一下,車牌是記下來了。」

  「她走的時候有猶豫,這說明她是知道對方是誰的,那麼她也應該清楚對方是好人還是壞人。她都那麼大個人了,應該有自己的判斷,先這樣吧,如果到了晚上她還沒回來再查也不遲。」

  「也行。」陸靖北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回到房間門口的時候,周衍卿又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了陸靖北,說:「幫我查一查車牌的主人。」

  陸靖北嗤笑一聲,點了點頭。

  ……

  車子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在一片野生的海灘便停下,司機下車從後備箱裡拿了輪椅出來,周嬋看到陳楠木被扶著坐上輪椅的時候,眼中滿是詫異。愣愣的坐在車內一時忘了下車,只呆呆的看著他。

  「下車。」他悠悠的吐出兩字,周嬋才回過神來,略有些慌亂的收回了視線,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片刻才下了車。

  她就站在車邊,沒有過去的跡象,司機側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過去。周嬋的腳步有些沉重,她離開的時候陳楠木還是好好的,會跑會跳,根本不用坐輪椅。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陳楠木被她隱瞞的很好,家裡人應該不知道他的存在。

  等她走過去,司機就走開了,並且把車子也開走了。周嬋站在他身後幾步開外的地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坐在輪椅上的背影,心裡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甚至於連靠近他都有些困難。天空飄著毛毛細雨,吹拂在臉上格外的涼。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站著嗎?」他沒有回頭,聲音隨著風吹到她的耳朵里,「我腿腳不方便,能不能麻煩你推我?」

  周嬋吸了口涼氣,走了過去站在他的身後,問:「你要去哪兒?」

  「推我去海邊看看。」

  周嬋沒有多說,便推著他往海邊走,這兒的低溫明顯比市區內還冷上幾度,周嬋穿的不多,海風迎面吹來簡直冷的骨頭都痛了。她按照他的指示停在了一塊礁石前,然後站在了他的身側,期間她暗暗的掃了幾眼他的腿,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臉,那張臉上依舊沒有半點表情,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遠方,看著海平面隨著海風翻動。

  仿佛與這個世界隔開了,周嬋熬不住凍,她打小就怕冷,只站了一會就有些受不了了,但一句話都沒說,只生生忍著。

  不知過了多久,陳楠木終於動了動,抬頭看了她一眼,正好就看到她顫抖的樣子,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說:「不怕冷了?」

  「怕。」周嬋縮了縮脖子,嘴裡呼出白氣,雙手不停的搓著。

  「好嗎?」

  周嬋的心頭微微顫了顫,不由低垂了眼帘,說:「挺好的,穆森對我很好,我們生了兩個孩子。」她如實回答,「這次我只是回來看看,過兩天就會回去,我說過我會走的遠遠的,我一定說到做到,你也不用擔心我會亂說什麼,我什麼都不會說。」

  話音落下,耳邊就只剩下呼呼的風聲,陳楠木只是聽著,並沒有說話。他的話非常少,少的都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不會說話了。要知道他以前可是當老師的,談吐幽默風趣,絕對不是現在這樣惜字如金的。

  周嬋側過身子低頭看了他一會,旋即便蹲下了身子,一隻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仰頭看著他,說:「你的腿怎麼了?我離開之後你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我爸……可是我從來沒跟家裡人說起過你,我和你的事情我對所有人都是守口如瓶的。」

  他忽然勾了一下唇角,那個笑容充斥著苦澀,目光變得越發幽深。沉默了很久,他才微微側頭對上了她的目光,說:「回美國吧。好的話就永遠不要再回來了,永遠都不要回來。」

  「你們……」

  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沒有讓她說下去,「自己小心。」他說著伸手覆蓋上了她的手背,手心冰涼,沒有半點溫度。

  「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你的腿是怎麼回事嗎?」

  陳楠木側目,沉默了很久,才緩緩的說道:「如果我說我後悔了,你走的那天為了追你,車速太快,結果不幸在高速上出了嚴重車禍,導致雙腿殘廢,你信不信?」

  周嬋不由睜大眼睛,一顆心不由揪了起來,抿著唇不再說話,目光靜靜的盯著他的雙腿,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腦子一下子就變得空白一片,最後的萬種情緒,只化成了一聲,「對不起。」

  可這句對不起對陳楠木來說真是太微不足道了,其實她連說一句對不起的資格都沒有,她最該做的就是遠離,遠離才可以讓他不痛苦,讓自己不痛苦。

  「騙你的,我怎麼會這麼做。」他輕描淡寫一句。

  周嬋心頭卻五味雜陳,一如多年前一樣,滿心的糾結,明明覺得有很多話想說,可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一刻她只想回美國,再也不想回來了,不想看到陳楠木,也不想看到周家。

  她低頭將低頭抵在他的手背上,說:「我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再也不會見你了。」

  ……

  陸靖北他們走後,竇蘭英接到一個電話便出去了一趟,等她再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特別燦爛,期間程旬旬去上了一趟廁所,竇蘭英一邊逗著孫子,一邊說:「鑑定結果出來了,是你的親兒子沒錯。」

  「我從沒懷疑過。」周衍卿剝橘子的手不停,笑容都不變,笑道:「驗DNA不過是多此一舉。」

  「驗一驗總歸是放心一些,這樣大家都心安。」

  周衍卿微挑了一下唇,將橘子皮扔進了垃圾桶內,吃了一塊,說:「後天出院我就直接把人帶回橡樹灣了,我會請專門的月嫂回來照顧他們母子兩。」

  竇蘭英皺了眉,轉頭看向了他,不等她提出什麼異議,周衍卿便輕笑了一聲,繼續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想把孩子養在身邊,可是您的想想周家的環境,您還有一個基金會要搞,肯定不能天天陪在孩子的身邊。而且周宅對旬旬來說是有些心理陰影的,她這次提前生產,就是在樓梯上不小心滑倒,才導致羊水破了。」

  「這事兒她本不讓我說,但我還是得說。您還記得上次您跟我說,保證讓旬旬能平安剩下孩子嗎?可是結果不盡如人意,最重要的是那件事您也默認了,並沒有真正的追究到底。那麼也就是說您是會放任的,您這等於是在間接的害他們。媽,您是吃齋念佛的人,我這麼做是為了讓您少受一點孽債。您得明白兒子的用心良苦啊。」

  周衍卿說著,將吃了一半的橘子遞了過去,笑說:「如果您真的是愛這個孫子的話,您就相信我,小諾養在旬旬身邊最安全。您要是想他您隨時隨地可以過來探望,養個孩子不容易,您都這把歲數了,就讓自己輕鬆點,有空過來逗逗他,豈不是更好。」

  今個清嫂沒有跟過來,容萍這會也不再病房內,她有做定期婦科檢查的習慣,這會去做檢查了。徐媽扶著程旬旬進了衛生間,因此病房裡只剩下了他們母子二人,外加一個什麼都聽不懂的嬰兒。

  竇蘭英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嘆了一口氣,擺擺手,說:「好吧,不過明天我得去你說的橡樹園看看嬰兒房。」

  「行,你隨便看。那就這麼說定了啊。」

  竇蘭英伸手接過了他手裡的橘子,點了點頭,說:「依你。」

  兩人剛說完,程旬旬便從衛生間出來,她也沒多問什麼,不過她能在衛生間裡待那麼久不出來,自然是知道這母子兩要說點什麼。

  竇蘭英回去的時候,詢問了一下周嬋的事兒,周衍卿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竇蘭英嘆了口氣,也沒多說什麼就回去了。天黑下來的時候,周衍卿便給周嬋打了個電話。

  接到電話的時候,周嬋已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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