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兒?」周衍卿也不兜圈子,直接了當的問:「陸靖北告訴我你跟別人走了,是誰?你知不知道對方故意甩開了陸靖北的人。記住本站域名」
「我剛到家。」周嬋輕笑了一聲,說:「老五,不管怎麼說我也比你年長几歲,更何況我現在還是兩個孩子的媽,我比你惜命多了。很多事我比你有分寸,我既然能跟著對方走,就說明不會有任何危險,你的擔心是多餘的,陸靖北找人跟著我更是多餘的。你認為我會願意讓別人跟著我嗎?即便我明白那是他的好意,我心領了。」
「你……」
周衍卿還未開口,周嬋便及時的打斷了他的話,「好了,既然我現在已經安全到家了,你也就放心吧,掛了。噢,對了,我打算明天回洛杉磯,你幫我訂機票,一會把個人信息發給你。」
說完,周嬋就把電話給掛了。抬手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頰就往裡走,她回來的正是時候,恰好碰上開飯,正月里這幾天總是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一塊吃飯,周嬋從回來到現在一直沒機會趕上這種時候。今個難得趕上她卻沒有這種心情,本想找個藉口回房去的,但她也是難得回來一次,竇蘭英怎麼可能讓她就這樣回房去。
竇蘭英開了口,容萍等人自然也跟著勸,周景仰一直沒有什麼表示,終了還是說了一句,「過來一家人吃個飯就那麼難為你?你都幾年沒回來了,既然回來了還有什麼可彆扭的,過來吃飯。」
周景仰都開了口,周嬋即是有萬般的不願意,最終還是被容萍拉著上了飯桌。氣氛倒是和樂,一家子看起來有說有笑,氣氛溫馨,但周嬋始終是笑不出來,一餐飯下來也沒說幾句話。
竇蘭英說:「這次難得回來,就多待幾天再走,起碼得過了正月。不如讓穆森帶著兩個孩子也回來一趟?記得我見那兩個孩子的時候,都還是嬰兒要讓抱著才行,算日子小的那個都要上幼兒園了吧。」
「我明天得走。」周嬋說這話的時候,連餘地都不留。
竇蘭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還是耐著性子,說:「你這才回來幾天就要走,來一趟也不容易要做幾十個小時的飛機,既然都來了,多住幾天又怎麼了。」
「我那邊有工作得回去,孩子們也離不了我幾日,穆森工作忙沒那麼多時間陪孩子,他媽的身子骨又不行,交給保姆我始終不放心。反正這裡也沒我什麼事兒,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回家怎麼就叫添麻煩了?小嬋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自己當媽了有些事情還不明白嗎?父母跟子女之間哪兒來的隔夜仇,你現在人也嫁了,孩子也生了,我們難道還非逼著你去離婚嗎?不管你心裡對這個家有多大的怨氣,都過了這麼些年了總該消了吧?我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也許不知什麼時候人就走了,你現在回來還能看到活生生的我,沒準下次回來你就只能看到躺在棺材裡的我了。」竇蘭英說著,眼眶不自覺的泛紅,先前那一排和樂之氣消失殆盡。
容萍掃了這母女二人一眼,呸呸了兩聲,笑說:「媽,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小嬋,你這好不容易來一趟,就多住幾天再走,周宅那麼大,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還想著過兩天帶著你一塊出去走走,你也有好幾年沒回來了吧。」
周嬋心中已有決定便不會再改變,只不過如今看到竇蘭英那一張略顯蒼老的臉,那一雙微紅的眼睛,心中竟然有些動搖。也許真的是年紀大了,有很多事情不再像年輕時候那般決絕,可以做到走的時候連頭都不回,甚至於不願意去多看他們一眼。而如今呢?她三十多了,也生了兩個孩子了,換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的女兒頭也不回的離開,一走就是幾年,甚至幾十年,走的時候還是少女,回來就成了少婦了,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周嬋像這一定比拿刀子剜她的心還要痛,可轉念一想這竇蘭英身邊還有那麼多個兒子,也許她的離開並沒有她自己想像中的那麼讓人難過。難過和掙扎的大概也就只有她自己而已,如此想來那原本有些動搖的心,又開始變得堅定起來。
說到底她跟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不同的,所以也許連感情都不相同。周嬋是對著容萍微微的笑了笑,並不說話,老太太心裡窩著一口氣,上不來又下不去頓時就沒了食慾,氣氛降到了低谷。
飯後,竇蘭英就去了佛堂,周嬋本想回房,但吃的有點多又不想跟那麼多人共處,便拿了把傘出去散步了。她走了沒多久,周亞男就追了出來,蹦蹦跳跳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周嬋對這個侄女的印象也僅限於此,只覺她是個特別歡樂的小姑娘,沒什麼事兒可煩,也沒有什麼事兒能讓她煩惱,開開心心沒心沒肺的也不錯。
「有事嗎?」周嬋停了腳步,她已經不在周宅好多年了,照道理說周亞男對她應該是陌生的,不過看她現在這熱絡的樣子,仿佛她們姑侄二人的關係是多麼的好。
「沒事兒,就是想過來跟姑媽你聊聊天。」周亞男跑的氣喘吁吁。
人不在江湖上,卻流傳著我的傳說。周嬋在周家大概就是這樣一個情況,她當初義無反顧為愛離家的事跡,周亞男聽過,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只有十六歲,容萍對這個女兒本就護的緊,有些事情她不願意讓自己的女兒看見聽見,眼見著家裡頭鬧起來了,就把周亞男送去娘家住了些日子。
不過這也沒什麼用,當時周嬋鬧的也凶,不少傭人都看見了也聽見了。這世上最管不住的就是人的一張嘴,周亞男又是那種好奇心非常旺盛的人,後來容萍就把這事兒當故事給她講過一次,不過容萍是為了告誡她,讓她不會重蹈覆轍這種事兒,就瞎編了一個周嬋很慘的結局,對此她還唏噓了一陣。
現在當事人出現了,而且結果跟容萍說大不相信,周亞男如今本就抱著一顆要獨立的心思,就控制不住想來問問本人,事到如今有沒有後悔過。
兩人說了一陣無關痛癢的話之後,周亞男終於把話題扯到了正題上,周嬋慢慢的也聽出了一些門道,轉而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說:「你是不是想問什麼?」
周亞男露出了一點小羞澀,跑到了她的身側,伸手勾住了周嬋的手臂,小聲的說:「姑媽,我就想問一個結果。」
「什麼結果?」
「你跟姑父的結果。」周亞男眨巴著眼睛,眼中帶著一絲期待。
周嬋看著她的這種期許,心裡忽然有些難過。結果嗎?有些結局看著好像幸福美滿,但你不是當事人,你又怎麼會知道當事人是真的幸福還是假的幸福。
「算是圓滿的結局吧。」周嬋說。
周亞男鑽了牛角尖,「為什麼是算是?你們相愛,然後結婚生子,一兒一女湊成一個好字,難道還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嗎?」她剛說完便忽然啊了一聲,抬眸看著她,問:「是不是因為家裡的關係?」
周嬋看著她的模樣,竟然有幾分像她年輕時候的樣子,不由的笑了笑,說:「你到底想問什麼?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而這喜歡的人跟周家門不當戶不對?」
周亞男頓時眼冒金光,旋即又靦腆的底下了頭,竟是有些害羞。
「我不後悔我當初的決定。」
周亞男聞聲抬頭看她,良久便揚唇一笑,說了聲謝謝。
「介不介意跟我說說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周亞男當然不介意,並且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出來,包括那人雙腿殘疾,似乎在她眼裡這都不算什麼,她喜歡就喜歡他的全部,就算他是殘疾她也喜歡。周嬋聽到她說雙腿殘疾的時候,心口像是被什麼扯了一下,起初沒什麼感覺,慢慢的便穿來了痛感。
「噢,他還有個特別的名字叫楠木。」周亞男哈哈笑了起來,說:「不過他真的好像一塊木頭,每次我跟他說話,有時候說一整天他都不會回答一句。但我知道他是在傾聽,我知道我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有認真的聽,而且他長得挺好看的。」
周亞男一邊說一邊露出了一絲嬌羞的笑,但周嬋已經聽不進去了,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定定的站在原地,滿臉的不可置信!周亞男走著走著就發現身邊沒了人,回頭一看,周嬋已經在她幾步之外了,剛剛她一直顧著說自己的,竟然把這唯一懂她的聽眾給拋在了腦後。
很快她又回到周嬋的身邊,走近了才發現她的臉色非常不好,燈光下那張臉顯得有些蒼白,眼裡的那種驚恐像是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周亞男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並沒有發現什麼讓人害怕的東西,再轉回頭的時候,周嬋的目光已經落在她的身上了。
「你說他叫什麼?」
「楠木啊,陳楠木。」周亞男回答了她,旋即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的說:「姑媽,你可不能跟別人說,特別是我媽,她肯定不會同意的。等過完年我打算從周宅搬出去,再自己找一份工作,等到時候我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兒了。」
「他……」周嬋努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但聲音還是有些發顫,說:「他對你說了什麼?你們兩情相悅了?」
「還沒有,但我想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了,我會努力的。」
聽到她這麼說,周嬋心裡暗暗的鬆了口氣,看了她一眼,說:「還是多考慮考慮吧,其實愛情得不到家人的認可,就算你過的再幸福,總歸是缺了點什麼。更何況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幸運,萬一你跟家裡人鬧翻,過了幾年那男人不要你了,你該怎麼辦?」
周亞男看著她微笑,說:「我以為姑媽你說的那句不後悔,並不是因為結局圓滿才說的,我以為就算結果不盡如人意也不會後悔,難道是我理解錯了嗎?」
「是你錯了。」
兩個人相互望著對方,長久沒有說話,良久周亞男轉換了一種微笑,說:「那可能是我跟姑媽的想法不一樣吧,反正我不會後悔,我認為不做才會後悔,並且對這個人一輩子念念不忘,那比被他傷害還要難受。求不得,很痛苦的。」
「難道比得到了再失去還要痛苦?」周嬋反問。
「愛別離,確實苦。但姑媽你剛剛說的是他拋棄我,這說明他不好,他不再愛我,那有什麼可苦的,而且我也不能保證我就能天長日久的愛著他。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是一樣的,這世上女人拋棄男人,把男人整的死去活來的也不少,不是嗎?」周亞男歪著頭,笑嘻嘻的看著她,明明說的是一本正經的話,可她的臉上卻帶著玩世不恭,儼然不像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
周嬋一時沒了言語,半晌她才無奈一笑,說:「還有一種苦,叫怨憎會。」
周亞男眼裡露出了一絲疑惑,臉上掛著的淡笑逐漸消散,片刻正欲問些什麼的時候,周嬋卻先她一步開口,轉身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背脊,說:「回去吧,開始下雨了。」說完,她便打開了傘,慢慢往回走。
周亞男愣在原地,細細的雨絲落在她的臉上,有些涼。她看著周嬋的背影,莫名竟覺得有些傷感,但她又無法理解這傷感從何而來。只隱約覺得這裡頭也許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者她根本就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的幸福,又或者誠如她自己所說她後悔了,也許那個男人對她並不好,周亞男想了無數種可能,最終一一被自己給推翻。
不遠處的周嬋忽的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到周亞男還站在原地,雨勢逐漸變大,她不由催促了一聲,「還愣著幹什麼,快回去了,雨下大了。」
周亞男回神,應了一聲便快步的走了過去,姑侄兩同撐一把傘,一道走了回去,進門之前,周亞男有些不放心的停下了腳步,伸手一把摁住了周嬋的手腕,小聲的說:「姑媽,你不會告訴我媽的吧?」
周嬋甩了甩手上的雨傘,並沒有看她,只敷衍似得點了點頭,說:「不會。」
話音剛落,眼前的門正好從里打開,容萍站在門內,手裡頭拿著一把傘,看樣子是要出來接女兒的,見她們兩個站在門口,舒了口氣,笑說:「回來了,我看這天又下雨了正準備給你們送把傘過去,原來你們備了傘的。快進來吧,這一下雨就冷的刺骨。」
周亞男緊張兮兮的看了周嬋一眼,不過她並沒說什麼,將手裡濕漉漉的傘遞給了傭人,尋了個藉口就回房去了。周亞男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容萍見她那細微的小表情,挑了一下眉,說:「幹什麼?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不想讓我知道?」
「媽,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周亞男心裡咯噔了一下,微微皺了皺眉,在主宅門口轉了一圈,從容萍手裡把傘奪了過去,就轉身回去了。
容萍看著她的背影,眉頭略略的蹙了起來,眼裡閃過了一絲疑慮。
……
徐媽送晚餐過來時,隨著她進來的還有兩位稀客,周衍卿正好從衛生間出來,見著這兩人面上頓時揚起了笑,說:「你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韓溯與許池一前一後的進來,許池禮數周全手裡拿了好些禮品,韓溯則兩手空空,一邊摘著手套一邊往裡走,說:「我是過來談生意的,許池聽說你忽然多了個兒子,又知道我這幾天要過來,就跟著我一塊來了。真想不到你這爹當的可夠早的,要不是容政大嘴巴,你是不是要等到孩子會走路了,專門牽著來我面前炫耀你的能耐,是不是?」
「我怎麼記得不久之前你還跟我說對女人沒興趣,怎麼現在興趣大的孩子都生下來了?」
韓溯這一番話,程旬旬同樣聽在耳朵里,她往門口望了一眼,見著來人是陌生面孔,不過看架勢和語氣跟周衍卿的關係應該不錯,畢竟能用這種語氣跟周衍卿說話的人不多,就算羅杏跟了他那麼久,對他照樣還是畢恭畢敬的,連玩笑話都不敢說。程旬旬禮貌的衝著他們微微一笑,然後將目光落在了周衍卿的身上,等著他做一下簡單的介紹。
周衍卿忍不住瞪視了韓溯一眼,然而他絲毫不為所動,仍然不動聲色的說:「我遊艇上那些個保險套是你放的吧,放那麼多,你是用來吹泡泡的?」
這韓溯肯定是故意的,遊艇上那一抽屜保險套都放多久了,之前任何時候他都不提,現在拿來提,用意很明顯了。不過他倒也不急,拿了兩張紙巾慢條斯理的擦乾了手上的水漬,笑說:「你猜宋燦走之前跟我說了些什麼?」
韓溯聞聲眼眸微微一動。
許池看各自看了他們一眼,笑著搖搖頭,將手裡的東西交給了徐媽,然後兀自跟坐在床上有些尷尬的程旬旬打了個招呼,說:「你好,我叫許池,算是周衍卿的朋友。那位是韓溯,你不用理會他的話,他們兩個就喜歡這麼開玩笑,你別往心裡去。你也該知道,過去幾年周衍卿對那方面的事兒是有心無力,就算他買一打保險套也只能吹泡泡。」
程旬旬有些忍俊不禁,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強忍住笑意,說:「我叫程旬旬,你叫我旬旬就好。」
周衍卿的臉都綠了,打從心裡一點兒都不歡迎這兩個人,「你們兩個今天是不是都吃保險套了,一張嘴就是這玩意兒。怎麼說這兒還有個未成年,能不能收斂一點。」
「未成年?」韓溯反問了一句,然後轉頭看向了坐在床上的程旬旬,眉梢微微一挑,然後伸手指了指她,說:「周衍卿你犯法啊。」
「你他媽才犯法,你全家都犯法!」
「那你說未成年,她看著確實挺像未成年的。」韓溯說的理所當然。
「我說的未成年是我兒子。」
他們的對話,聽得連徐媽都忍不住笑出了聲,程旬旬差一點兒就要憋出內傷了。她倒是很少見周衍卿吃癟的樣子,看到他變化莫測的表情,程旬旬覺得十分好笑。但為了他的面子要緊,終歸還是忍住了,也不參與其中,徐媽給她擺好了碗筷,正欲拿筷子的時候,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了許池。
韓溯比較嚴肅,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個心思深沉的男人,並不是好惹的主,那就不主動去招惹,程旬旬也不敢多看他,總感覺他能一眼看穿別人。
「你們吃過晚飯了嗎?」
許池笑說:「還沒,我們剛到不久,去酒店轉了一圈就找過來了。」
「那我請你們出去吃。」周衍卿站了起來。
「沒關係,這不才剛到麼,再坐一會。你吃你的不用管我們。」許池是個好脾氣的,看的出來程旬旬的周到。
出於禮貌,韓溯和許池還是多坐了一會,閒聊了幾句,周衍卿才帶著他們去吃飯。
韓溯跟許池先去外面等他,他在衛生間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不等他現開口,程旬旬便說:「我今天就不等你了,超過十點就不用過來了,這邊有徐媽和羅杏在不用擔心。」
她還在吃飯,喝下一口湯,才轉頭衝著他微微一笑,顯示出自己的大方得體。
「噢,我正想跟你說這個。」周衍卿過來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大衣外套,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旋即轉頭看向了羅杏,說:「那你今晚就留在醫院吧。」
「知道了。」羅杏點了點頭,又問:「需不需要幫你打電話預約餐廳?「
「不用,我已經叫鄭江去做了。」他穿上大衣扣了兩顆扣子,便又轉向了程旬旬,說:「那我走了。」
「嗯,你路上小心。」她頭也不抬的說。
周衍卿淡淡的笑了笑,拿了車鑰匙便走了。
等他離開,程旬旬吞下嘴裡的飯菜,問羅杏:「那兩個是什麼朋友?以前從來也沒有見過啊。」
羅杏想了想,說:「他們是青城來的,過去五爺在那邊小住過一陣子,至於怎麼認識的,我沒聽五爺說過,應該認識的挺早,關係很不錯。那個姓韓的,也是個出了名的人物。」
「看著也是,像個人精。」程旬旬點頭表示認同。
程旬旬本以為周衍卿是不會回來了,早早就休息了,現在她的作息很混亂,小寶寶餓了就叫,而他的飲食並沒有規律,有一次光一個晚上就叫了兩三次,程旬旬幾乎沒有好好睡覺。
這不夜半小諾又哭鬧了起來,她總覺得自己迷迷糊糊才睡了一會功夫,便又被鬧醒了。她動了動身子,並沒有及時睜開眼睛,只動了動嘴巴,懶懶的抬了抬手,低低的說:「徐媽,幫我把小諾抱過來。」
她說著話的時候並沒有睜開眼睛,房間內依舊充斥著孩子嘹亮的哭聲,程旬旬擰著眉頭側了一下身子,艱難的睜開了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周衍卿。她愣了一下,不由揉了揉眼睛,說:「你……」
「你先餵吧,奶牛。」周衍卿將孩子抱了過去。
程旬旬還是愣愣的,將孩子接了過來,餵奶的動作她現在是已經很熟練的,不過小諾喝奶很用力,總是把她弄的很疼,若不是徐媽說母乳餵養對孩子好,她真的有點受不住。
她微微擰了一下眉頭,徐媽和羅杏都沒起來,她抬頭看了周衍卿一眼,輕聲問:「現在幾點?」
「午夜兩點。」他緩緩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樣子也是有些疲憊了,抬手捏了捏眉宇。周衍卿其實跟程旬旬一樣,自打孩子出生到現在也沒有睡過幾天安穩覺,他日日都在醫院裡陪著她,看上去倒是一個盡心盡力的奶爸。
抱孩子的手法也是一天比一天熟練,但他並不常抱,看起來對這個孩子還是不冷不熱的,當然很有可能是他本身的情感使然,做不出太膩歪的事兒。
「不是說不過來了嗎,怎麼又過來了?」
「原本是不想過來的,都已經回來洗完澡躺在床上了。可想想還是過來吧,免得你覺得委屈,日後向人抱怨坐月子的時候沒人陪著。」周衍卿的聲音很低,帶著獨有的磁性,在這樣的環境下,竟有一種讓人莫名心安的感覺。
程旬旬單手環抱著兒子,側了一下身子,面向他,唇角掛著一絲弧度,笑說:「我不是那樣的人,你是知道的。」
「那我說我不放心你,這樣可以了吧?」周衍卿淡淡的笑了笑。
她點點頭,說:「這麼聽起來就比較合理。」
他但笑不語,兩人對望著幾乎是同時對著彼此微微一笑,旋即周衍卿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笑的東西,忽的揚唇,笑容放大露出了一口白牙。程旬旬頓了兩秒之後,也跟著笑了起來,並轉開了視線。
其實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但就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當然這笑容是發自於內心的,夜深人靜的時刻,人心的防備總是最為薄弱的時候,不經意之間就展露了藏在內心深處的真實。
……
第二天一早,周嬋就開始收拾東西,她來的時候帶來的東西就不多,只用了十分鐘就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了,周衍卿昨晚已經將她的航班信息發給她了,但她到現在還沒有將她要回去的消息告訴穆森。她坐在床尾,簡單的行李就在腳邊,她已經在這裡坐了有一個多小時了。
周亞男說的話一直在她的腦子裡盤旋不去,她不知道陳楠木知不知道周亞男是她的侄女,但仔細想想他應該是知道的,只是他既然知道又為什麼……她不由緊鎖了眉心,雙手緊緊交握在一塊,指甲嵌進肉里都無知無覺。她應該當做不知道,就這樣走了算了。
可這種事情看見和沒看見的感覺是不同的,周亞男到底是她的侄女,她到底還是周家的人,身上流著周家的血,冷眼旁觀她做不到。更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跳進萬丈深淵。
她緩緩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簡訊,只要按下發送鍵,將這條航班信息發給穆森,那麼她就非走不可了。趁著她還沒看到更多來阻礙住自己的雙腿,趕快離開。但她的手指還是久久無法摁下那個發送鍵,周衍卿給她買的機票,還有充足的時間讓她去做一些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機放進了口袋裡,猛地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間。她主動去二爺住的小樓找了周亞男,知道她平日裡無所事事,也沒有工作,便邀請她陪自己外出去逛逛,天也放晴了,正好可以出去走走。
容萍看到她主動找過來,驚了一下。周亞男這會還沒起床呢,她立刻叫傭人去叫,旋即又親自給她泡了一杯茶,兩人在客廳里坐了下來。
「怎麼?改變主意打算多住幾天再走了?」容萍笑容溫婉。
周嬋喝了一口茶,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說起來過了年亞男應該二十六了吧,怎麼也不出去找個工作?就算不想在裕豐上班,二嫂就不打算給她找個事兒做做?不想上班被人管著,就給她開個店面,咖啡店茶吧什麼的倒是挺合適她的性子,總好過一直在家裡呆著。接觸的人太少,容易閉塞。」
容萍挑了眉,暗暗的打量了周嬋一眼,這倒是不像她的風格了,離家那麼多年,對周家一直不聞不問的,就算回到周家也對什麼都不關心的樣子,這會怎麼就忽然關心起周亞男了。不同尋常,容萍無奈的笑了笑,說:「你以為我沒想法子麼,她大學畢業之後,我給她想了各種各樣的出路,她半點不聽,問她想幹什麼吧,她說她要去大山里當支教,問我同不同意,你說我怎麼可能同意。這不是胡鬧麼。」
「那她平時就一直待在家裡?連個朋友都沒有?」周嬋露出了一抹詫異的表情。
「朋友是不多,自從前年我帶著她去了一次福利院,她倒是時常往那兒跑。偶爾還是充當了幾次老師。」
周嬋沒有答話,只捧著杯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指腹輕輕的在杯沿上摩挲。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周亞男從樓上下來,已然是一副要出門的樣子,說:「姑媽你想去哪兒,我今天一定奉陪到底,就算你想去爬山,我也跟著去,雖然我最不喜歡爬山。」
周嬋親自開口,周亞男又一口同意,容萍心裡雖然有點疑慮,但也只能讓她去,出門的時候還囑咐了幾句。隨後,由周亞男驅車兩人離開了周宅。
周亞男開車的技術生疏,因此車速偏慢,她笑笑說:「我不怎麼開車,技術也不好,原本應該叫個司機的。」
「沒關係,你慢慢開就是,總要習慣自己開車的,你不是還想獨立出去嗎。自己開車是最基本的小事。」
她聳聳肩,說:「說的也是。那姑媽,你要去哪兒啊?」
「隨便逛逛吧,你想去哪兒我就跟你一塊去。」周嬋防止她踩急剎,自己防備不急,還是繫上了安全帶。
周亞男想了想,便帶著她去了近幾年欒城興起的一條街,想來周嬋離開那麼些年,應該從來也沒去過,周亞男也只是想帶她看欒城的一些變化。不過周嬋志不在此,因此逛街的時候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周亞男心思細膩,路過大型玩具城的時候,就拉著周嬋進去,挑挑揀揀的半天,買了一套洋娃娃和一套變形金剛。
付錢的時候,周亞男拉住了周嬋的手,說:「這就當做是我送給弟弟妹妹的,雖然我還沒機會見他們。」
周嬋也沒有矯情,便任由她付了錢,走出玩具城,周亞男還想拉著她逛,周嬋便拉住了她的手,說:「我聽說周家出資辦了一家福利院是嗎?」
「是啊,現在算是欒城規模最大的一家福利院,怎麼了?你有興趣嗎?」
「我想去看看,我記得我離開的時候就聽老太太有這樣的意向,如今已經辦的那麼成功了,也想去看看,那時候老太太還跟我商量來著,也算是有我的一份想法在裡面。」周嬋睜著眼睛說瞎話,對於這個福利院剛剛她已經向容萍做了簡單的了解,是在她離開後兩年基金會才出資辦的。
周亞男並不知道那麼多,她也沒想去了解那麼多,反正辦福利院是一件好事就對。她笑了笑,滿臉驚訝,說:「真的嗎?那我現在就帶你去,不過這裡你真的不再逛一逛嗎?你離開的時候,這兒還都是老房子呢。」
「不了,我也不缺什麼,這樣繁華的街道哪兒都有,不稀奇的。」周嬋笑著說。
「說的也是,那我們走吧。」周亞男瞭然的點點頭。
周亞男帶著周嬋去福利院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會碰到陳楠木,她已經有好一段日子沒有見到他了,甚至於有一種想法,也許陳楠木再也不會出現了,上次跨年的失約,他可能是生氣了。
因此,這次過來她也沒有抱什麼希望,可偏偏就是不抱著希望來,老天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他竟然在!並且在教室里陪著幾個孩子搭積木,特別耐心,臉上還掛著她從未見過的溫和笑容。
她一時有些激動,都顧不上管身邊的周嬋了,快速的衝進了教室,走到了陳楠木的面前,說:「你終於肯出現啦!」
周亞男看見了,周嬋自然也看見了,不過她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窗戶邊上,看著裡面的兩個人,心裡頭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真正是百感交集。
陳楠木聞聲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片刻才放下了手裡的木塊,抬眸看了她一眼,並未說話,笑容也變淡了。周亞男蹲了下來,雙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可憐巴巴的看著他,說:「那天不是我不來,是我媽一直看著我不讓我出門,死活要帶著我去參加唐未晞的生日宴。」
陳楠木仍然沒有說什麼,周亞男也習慣了,便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著。
周嬋在外面站了一會,其實她大概已經料到,周亞男應該是在這裡遇到陳楠木的,本來就是過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竟然真的就遇到了,遇到了也好,若是這裡碰不上,她都不知道要去哪兒找他。那她今天就可以放心回美國了,周嬋深吸了一口氣,才走了進去,臉上揚起了一抹笑容,說:「亞男,你不打算介紹一下嗎?」
周亞男的話被打斷,猛然想起來被自己拋在腦後的姑媽,頓時臉頰一紅,笑的十分羞澀,慢慢站了起來,看了周嬋一眼,默了一會,才伸手將周嬋拉到了陳楠木的面前,對他說:「這是我姑媽。」
隨後又轉頭看向周嬋,指了指他,說:「這就是我說的陳楠木。」
周嬋低垂了眼帘,像是第一次認識的人,衝著他笑說:「你好,我叫周嬋,是周亞男的姑媽。」
陳楠木的眼眸微動,緩緩的抬起了眼帘,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頓時,三個人陷入了沉默,良久還是周嬋打破了沉默,對周亞男說:「你不是買了東西給小朋友?都還放在車上呢,你忘了?」
「噢,對。」周亞男聞聲立刻出了教室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了下來,想叫周嬋一塊,可轉念一想她可能是故意讓她走開,大概是想單獨跟陳楠木說點什麼,這是長輩對晚輩的好意,周亞男不疑有她,便自行走了出去。
教室內除了幾個半大的孩子,就剩下他們兩個了,周嬋站在他的面前,沉默了片刻,說:「她是我侄女。」
陳楠木沒有抬頭看她,默了一會之後,兀自轉動了輪椅出了教室。
周嬋心裡頓時冒出了一股怒氣,快步的跟了出去,他的輪椅自然沒有她的腳步快,迅速的擋在了他的面前,壓制著情緒,低聲說:「她是我侄女,她喜歡你,你知道嗎!」
他仍然沒有理她,再次轉了方向,可惜他是殘疾人,周嬋再次擋住了他的去路,「陳楠木,你不能這樣做!你要是這樣做,我就回來!」
他終於冷不丁的露出了一絲冷笑,抬起了眼帘,眼中滿是寒意,說:「那你就回來。」
周嬋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胸口憋悶,久久說不出一句話,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怒意。她到底是周家的人,她的身上始終留著周家人的血,這是不能改變的!所以到了最後,她只會幫自己人。
「那你就不怕我告訴我爸嗎!」
陳楠木的眼神更是冷了幾分,她繼續說:「你知道我爸心狠手辣,若知道你們的存在,你猜他會怎麼做?」
「你不會。」這三個字他說的艱難。
「我為什麼不會?陳楠木我是周家的人!你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把真相告訴我!」
陳楠木沒有說話,但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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