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不知何時,周衍卿已經站在門口,抬眼就看到了殿內的兩個人,程旬旬攤開手掌,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跟淨虛湊的很近,她跪在椅子上,樣子特別認真,等著淨虛給她看手相。Google搜索
周衍卿原本已經一步跨進寺內,這會又退了回來,就立在門邊,靜靜的看著他們,並側耳聽他們說話。
淨虛的神情異常專注,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掌心,手指輕輕的點著她的指尖,一下又一下,似乎有什麼規律。程旬旬看看自己的掌心,又看看淨虛臉上的表情,默了好一會,微微一笑,用一種極其輕鬆的口吻,說:「淨虛師傅,你就老實說好了,沒關係的。其實我養父是半個算命的,他之前說我命不太好,你就實話實說好了,我能接受。」
淨虛聞言,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仿佛要看進她心裡一般,程旬旬有點怵,但她還是強顏歡笑,對著他笑的燦爛,低了頭,用另一隻手摸了摸橫穿掌心的那根線,說:「別人說斷掌命很硬,會克六親,對吧?」
她笑了笑,喃喃自語,「對我好的人,好像都不在了。」她的語氣裡帶著笑,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跟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片刻又眼巴巴的看著淨虛,問:「那我是不是命特別長?」
淨虛終於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手,淡淡一笑,說:「真正能算到命數的人,並不存在,將來的事,誰都說不準。斷掌未必就克六親,那些都是老思想,你不必當真。」
「那你說呢?」程旬旬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眼裡帶著幾分的期盼。
淨虛望著她,良久之後,才說:「命實造於心,吉凶惟人召。信命不修心,陰陽恐虛矯。修心一聽命,天地自相保。」
程旬旬不是很明白,單手拖著下巴,直勾勾的看著淨虛,等著他給出一個解釋,然而淨虛卻一言不發,起身去一旁的燭台前拿了幾柱香,遞給程旬旬一半,點上在佛像前拜了拜,上香。
程旬旬站在一旁看著,等他做完了,就按照他的樣子一模一樣做了一遍。
她一轉身,就看到淨虛要走,想都沒想,猛然上前,伸手拉住了他的袍子,說:「師傅,你還沒給我解釋剛才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命運如何,全在你的心。」淨虛淺笑,並未回頭,目光瞥見殿外門邊上的身影,微微一笑,叫了一聲,「衍卿。」
程旬旬聞聲,立刻鬆開了手,剛一抬頭,就看到周衍卿出現在了門前,面帶笑容,目光落在淨虛的身上。程旬旬不動聲色的往邊上挪動了一小步,將自己掩藏在了淨虛的身後,這和尚的身高同周衍卿差不多,身上穿著袍子,倒是能幫程旬旬遮蔽幾分。
也不知道在門口站多久了,一直也不出聲,剛剛她跟淨虛說的話,不知道聽了多少去。
「你們慢聊。」淨虛走開了,外頭的光線一下照在了程旬旬的臉上,竟有點刺目。
她低著頭,抿了抿唇,暗暗的抬眸看了一眼立在殿外的人,眼珠子轉了一圈,片刻便揚起燦爛的笑容,猛地一抬頭,招了招手,說:「好巧啊,你也來這裡啊。」
她的眼睛泛著水光,在光線下顯得亮晶晶的。
周衍卿伸出一隻手,衝著她招了招手,說:「過來。」說完,又將雙手背在了身後,依舊立在門口,沒有進去的意思。
程旬旬頓了一下,乖覺的走了出去,站在他的面前,細著眼睛,仰頭看他,「什麼事啊?」
今天的雨變小了,天格外的亮堂,烏雲浮動,時不時會露出刺目的光線,整個寺廟被照的亮閃閃的。
「一塊走走吧。」
「噢。」程旬旬點頭。
周衍卿轉身,她便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在這迂迴曲折的長廊中漫步,外面小雨淅淅瀝瀝,廊檐上低落的水滴串成了淺,滴滴答答落在石板上。雨後的山間,空氣裡帶著一股清新之氣,能讓人的腦子愈發的清醒。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在長廊中漫步,程旬旬起初還有些拘束,逐漸的也就放鬆了下來,如今再看這寺院內的景致,竟是別有一番感受,與剛來時的感覺不同。
「跟淨虛聊了些什麼?」
周衍卿問的忽然,程旬旬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們隔了三四步的距離,程旬旬沒聽清,快步往前走了幾步,湊近了他的身邊,問:「你說什麼?」
周衍卿聞聲回頭看了她一眼,說:「你很喜歡淨虛?」
「啊?」程旬旬有些茫然,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嚇的臉色都白了,立刻雙手合十,神神叨叨的說:「阿彌陀佛,人家是出家人。五叔,你不好這麼開玩笑的。」
他微蹙了一下眉,停了步子,轉身往她的面前走了一步,程旬旬自然而然的後退了一步,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她後退,周衍卿上前,而她則不厭其煩的後退,兩人之間,總歸是保持著一步的安全距離。
退了數步之後,周衍卿忽的伸手握住了她雙手合十放在身前的手,使得她退無可退。程旬旬只得乾笑了一聲,說:「你做什麼?」
「你躲什麼?」
「我有病。」程旬旬老實說,當然這是藉口。
「你知道人家是出家人,不能用喜歡二字。那你知道道德倫常嗎?」
程旬旬愣然。
「你現在還把自己當成是我的侄媳婦?把自己當成是嘉樹的老婆?那麼前天晚上你的行為,算什麼?」
程旬旬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沒了,有些不知所措,周衍卿的樣子有點凶。啊,對了,她剛剛又無意識的叫了他五叔,其實這跟嘉樹沒什麼關係,程旬旬只是覺得自己年紀輩分都小,叫他的名字總覺得有點不習慣。剛剛情急之下,就脫口而出了。
「我……」她剛想解釋,莫名鼻子一癢,一時沒忍住,就對著他的臉打了個噴嚏。她的雙手被他捏在掌心裡,程旬旬想用手擋一下都不行。
周衍卿閉了眼,鬆開了手,臉色鐵青。程旬旬連連伸手去擦他的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剛剛突然鼻子一癢,我實在忍不住。淨虛師傅應該會有藥,一會你記得吃,別被我傳染了。」
周衍卿瞪了她一眼,啪的一聲,用力的打掉了她的手,特重,程旬旬的手背一下就泛起了一塊紅。她縮回了手,摸了摸被打紅的手背,臉上還是掛著笑,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
「你每次都不是故意的。」
「那你說怎麼辦?」她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噴嚏之後,眼淚汪汪的,感覺像是要哭似得,臉色也不太好。
周衍卿吸了口氣,沉住了心口的一股氣,說:「回去休息,生病了別到處亂跑,就不能消停一會?」
「能。」程旬旬點頭,抬手揉了揉鼻子,鼻頭被她揉的紅彤彤的。
周衍卿對著她也是沒轍,隨即就把她送回了房間,程旬旬坐在椅子上,殷勤的給周衍卿倒了杯開水,這一行為簡直像是在間接的讓他留下來陪她。
不過讓程旬旬一個人待在屋子裡也確實很無聊,之前睡了好久,現在一時半會也睡不著。程旬旬盤腿坐在炕坐上,連著喝了好幾杯熱水,雙手托著下巴看著周衍卿,剛剛他說的話,她還記著呢。
「那個,我叫你五叔,不是因為我還覺得自己是你的侄媳婦,認為我是嘉樹的妻子,其實我從來都沒把自己當做是嘉樹的老婆。只是你比我年長好幾歲,輩分又擺在那裡,所以有時候我改不過口。」
「意思就是我特老。」周衍卿轉著杯子。
「不是不是,你要不說你今年三十二了,光看臉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大呢。五叔,說真的,你長得特年輕,而且還特好看。」
周衍卿斜了她一眼,抬手喝了一口茶,說:「叫名字。」
「啊?」程旬旬自然是挺清楚了,只是有點驚訝。
「我並不想讓別人以為我在亂倫,你叫我名字,不說明了我跟你一般大嗎?」
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的,程旬旬點了點頭。
隨後,程旬旬就拿手機玩,可惜她的手機沒有卡,也就說明沒有流量,沒有流量那就說明了,不能上網。
「你手機有遊戲嗎?」
「沒有。」
「能上網嗎?」
「不能。」
程旬旬歪著頭,湊過去,說:「能借我玩一下嗎?」
周衍卿沒說話,只瞥了她一眼,程旬旬說:「你把我卡拔了。」
他依舊沒有反應。
「你把我卡拔了。」程旬旬反反覆覆就一句話,聽著只是一句簡單的陳述句,可裡頭含著滿滿的埋怨。
你把我卡拔了,我就沒有流量,就不能上網了,好無聊,無聊。
「是讓你來玩手機的嗎?」周衍卿受不了,斂了眉,一臉嚴肅的說。
程旬旬不快,說:「淨虛師傅都有手機,也上網。我又不是來做苦行僧的。」
「那你去找淨虛要,我走了。」周衍卿起身,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陪她坐了兩個小時了。
程旬旬見他站起來,也跟著站了起來,上前兩步走在他的身側。周衍卿停了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說:「不用你送。」
「我沒送你啊。」程旬旬也跟著停下了腳步,抬頭衝著他眨了眨眼睛。
周衍卿微挑了一下眉梢,指了指她現在的行為,說:「那你這是幹什麼?」
「我要去找淨虛師傅。」程旬旬說的自然,說完就想兀自出去。
這還沒邁出門檻,衣領就被周衍卿一把抓住,下一秒這人就給拽了回去,跟拎小狗似得,一把就拎了回去。
程旬旬掙扎了一下,衣領被他拎的高高的,她轉頭笑嘻嘻的說:「你要囑咐我什麼啊?」
「你一個女人,總是找和尚,合適嗎?」
程旬旬覺得這話不對,蹦躂了兩下,掙脫開了他的手,整了整衣服,說;「我又不是去幹嗎,你這話的意思,只要是女的就不能找淨虛師傅說話啦?可現在信佛的差不多都是女的,寺廟難道還要禁止女施主進門?」
「而且,出家人哪兒有那麼多心思,就算你想勾引人家,人家也不會看你一眼啊。」
「什麼?」周衍卿問。
程旬旬沒說話。
周衍卿笑著點頭,轉身面向了她,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說:「你還真是懷了這樣的心思啊,你真喜歡淨虛?程旬旬你膽子可真大,還百無禁忌啊。」
他說著,手上的力道加重,面上的笑容一點兒都沒了。
程旬旬疼的皺了眉,伸手捏住了他的衣服,晃動了一下,說:「我就是打個比方,我不喜歡淨虛,我喜歡你啊。我才不會做一件明知不可為的事情。」
周衍卿來了興趣,將其抵在了門上,笑道:「那你覺得喜歡我是一件可以為之的事情咯?那麼自信啊?」
「沒有沒有,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並沒有說你也喜歡我啊。那什麼,在佛門之地,還是六根清淨有點比較好。我還是去找淨虛師傅念經吧。」
程旬旬心裡亂跳,猛地轉身想要出去,還真想去念經了,明明是那麼清淨的地方,可程旬旬怎麼越待,心裡越亂了。自那夜之後,她心裡一直都亂亂的,有時候這心明明挺平靜的,沒來由就會起波瀾。
之前睡覺,竟然也做了一個不該做的夢,夢裡頭她跟周衍卿纏綿繾綣,跟真的似得,所以當她猛然驚醒看到竇蘭英坐在面前的時候,她嚇了一大跳,原本微紅的臉頰,一下就變得慘白,一絲血色都沒有了,感覺像是偷了什麼不該偷的東西。
現在這話語間的曖昧,又讓她的思緒有點亂,心慌。只得背過身,以此來掩飾自己的不安。
不過周衍卿摁著門,她稍稍開了一絲縫,他就摁了回去,門又嚴嚴實實的合上了。
「別總是麻煩淨虛,他是和尚,不是婦聯。」
程旬旬雙手依舊牢牢的握著門把,低著頭,說:「噢。」應是應下了,卻站在原地沒動,指甲扣著木頭。
「知道了還不回去躺著,你想讓感冒更嚴重,麻煩所有人嗎?」
程旬旬總覺得他靠的很近,脖頸之間有若有似無的氣息噴灑過來,痒痒的,惹的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一動不動,用力的吞了口口水,重重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也不回頭,站了一會之後,才慢慢的挪動了腳步,一點一點往邊上走,走出他的懷抱,逃離他的氣息。
感覺他的體溫遠了,她便迅速的走向了床鋪,躺在了床上,看起來特別聽話,乖巧。
周衍卿笑了笑,收回了抵在門上的手,背在身後。程旬旬本以為他會走,可沒想到他竟然拿了把椅子坐在了床邊。
程旬旬用被子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了一雙大眼睛,她眨巴了兩下,滿眼好奇的看著他,說:「你還不走啊?」
「你感冒我也有點責任,所以我會照顧你,到你病好為止。」
程旬旬一時沒了話,頓了好一會,才擺擺手,說:「不用,小感冒而已,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你要跟我待在一起,我把感冒傳染給你怎麼辦?」
「不會。」他一口否決。
程旬旬還想說點什麼,可周衍卿的眼神分明在說你給我閉嘴,無可奈何她也只能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巴。兩個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一會,屋子裡特別安靜,程旬旬看了他一會,覺得有點怪,就閉上了眼睛。
可她總是忍不住要睜眼看看,旁邊坐著個人,她也根本就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周衍卿則默不作聲的坐在一旁,看了她一會之後,就拿出了手機,很偶爾才抬眸看她一眼。幾次三番之後,程旬旬才轉過了身子,雙手枕在腦袋下面,睜開眼睛看著坐在床邊的人。
「我想喝水。」
周衍卿的視線從手機上挪開,看了她一眼,倒是沒說什麼,起身去倒了杯水過來給她。程旬旬喝了兩口,就把杯子遞給了他,周衍卿只用餘光瞟了一眼,伸手接過,然後拿在了手裡,淡淡的說:「閉上眼睛,睡。」
「你想讓我睡覺啊?」
「睡著了安靜。」周衍卿說。
程旬旬想了想,說:「那你給我講故事。」
周衍卿一頓,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只是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的手指忽的停住,抬起了眼帘,掃了她一眼。片刻,垂下了手上的手機,說:「得寸進尺,是吧?」
「不是,我認真的。我睡了那麼多,一時半會肯定很難睡著,不過給我講故事這一招很好用,以前每次失眠的時候,嘉樹就會給我講故事,什麼故事都行。通常你還沒講完,我就已經睡著了。很早的時候,程瞎子嫌我鬧騰,也這麼幹過。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招對我特有用,屢試不爽。」程旬旬說的認真。
她努了努嘴,目光落在他的手機上,說:「你不是有手機嗎?百度一下不就好了,又不用你自己想。」
周衍卿看著她,沉默了一會,什麼也沒說,又拿起了手機,說:「愛睡不睡。」
隨後,程旬旬就躺在床上玩自己的,周衍卿則一直坐在床邊當他的低頭族,另一隻手上握著水杯,程旬旬口渴了就會自己拿過來喝,喝完了就又塞進他的掌心裡。無所事事之下,躺在床上也沒什麼可看的,看著看著她就將目光落在了周衍卿的臉上。
這一看就看到了睡著,怎麼睡著的也不知道。結果周衍卿又入了她的夢裡蹦躂,在夢裡她總有一種又開心又難過,交錯不清的感覺。
淨虛坐在自己房間內,翻書的動作停了下來,看了一眼旁邊的筆墨紙硯,想了想,便將手裡的書本放在了一側,抽出了一張紙,拿起鋼筆在上面洋洋灑灑寫了幾個字。
寫完最後一個字,房門被人推開,他不自覺的皺了一下眉,將手裡的字條翻了過來,壓在了書本下面。
抬頭,周衍卿已經站在他面前了,他微微一笑,說:「有急事?」
周衍卿聳聳肩,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露出了一副歉意,說:「抱歉啊,不請自進了,剛忘記敲門了。需不需要重來一次?」
淨虛搖搖頭,並未放在心上,站了起來,走向一側的炕坐,又在架子上拿了一盒茶葉,做了個請的手勢,說:「坐吧。」
「今個是最後一天了,來了這七天,還沒跟你下過棋,就想著過來與你對弈一局,有時間嗎?」
「當然。」淨虛笑著點頭,先給他泡了杯茶,隨後才拿出了棋盤。
兩個人的棋藝不分高下,一局棋下了許久,最後還是淨虛勝了。
「還是你厲害。」周衍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搖了搖頭。
淨虛一邊拿棋子,一邊說:「不是我厲害,是最後你有點分心。說吧,有什麼事。」淨虛將白子一顆顆放回盒子內。
周衍卿沒動,只看著他將棋盤上的白子都拿掉,只剩下黑子。
他只說了三個字,「程旬旬。」
「你在門外應該聽的很清楚,應當不用我再重複一遍。」淨虛不動聲色。
周衍卿沒說話,同樣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淨虛笑了,手上的動作不停,說:「你什麼時候也相信這些了?」
「淨虛,你有沒有想過還俗啊?」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笑著搖了搖頭,說:「你連一個和尚的醋都要吃,是不是有點過了。」
「你想多了,我是看你挺喜歡她的。反正你也是可以不當和尚的,不是嗎?」
淨虛笑容不變,說:「你可真愛說笑。」
周衍卿也沒再多說什麼,兩人又下了幾局,直到天色就暗了下來,小僧進來叫他們去吃飯才散了。
夜晚,淨虛整理書桌的時候,那張紙掉了出來,落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彎身將其撿了起來,看了一眼,就將字條夾在了書本里,並整齊的放在了一側,關了檯燈,走向了床鋪。
那紙張上寫了幾句話,分別是:成功細中取,富貴險中求。命途多舛,情路坎坷。
……
隔天,竇蘭英他們一行人吃過早餐就準備下山了,程旬旬的感冒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又是咳嗽又是鼻噻的,整個人都病懨懨的,裹著長衣。吃早餐的時候刻意跟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就光喝白粥,一點兒菜都沒夾。還是周衍卿注意到了,夾了一些到她的碗裡。程旬旬抱著碗,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笑了笑,表示感謝。
竇蘭英將這些個舉動都看在眼裡,也是默不作聲的吃飯,也不說話。飯後,才關切的詢問了一下程旬旬的病情,她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低低的咳嗽了兩聲,說:「好些了,回去再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
竇蘭英聽她說話,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說:「你這叫沒事兒?你聽聽你的聲音,都成什麼樣子了,怎麼會越來越嚴重了?昨個不是讓你好好休息麼?清嫂,這怎麼回事?」
「昨晚我沒跟旬旬一塊,她怕傳染給我,讓我回去休息。她很堅持,我也沒辦法。」
老太太這會又忍不住瞪了一旁的周衍卿一眼,想起前兩天那事兒,心裡又是一糰子火氣,不過還是硬生生的壓了下去,吸了口氣,說:「跟我回周家。」
「媽,不用了,我會照顧她的。」程旬旬還沒說話,周衍卿就站了出來。
竇蘭英睨他一眼,說:「你照顧?你怎麼照顧?這人病了,還不都因為你的不分場合地點,幹了不該幹的事兒!」
這會邊上也沒別人,竇蘭英也是忍不住,一個孕婦感冒可大可小,又不能亂吃藥,這萬一傷了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周衍卿咳嗽了一聲,程旬旬不自覺的就往他的身後躲了躲,雙手捂著嘴巴,忍不住又咳嗽了兩聲。
「我會注意的。」
「怎麼著你還不放心讓她跟著我了?我難不成還會害她?這才幾天功夫,就這麼維護上了,連我這個當娘的都不放心了是吧。」竇蘭英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掃來掃去,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剛剛吃飯的時候,看周衍卿那樣子,還挺關心程旬旬的。
那種關心,竇蘭英一眼就看出來了。想來自那件事之後,周衍卿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表現了,能放下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這程旬旬是不是良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旬旬的身份特殊,周家她也不是沒待過,當初待著是什麼身份,不用我說你也清楚,現在回去又用的什麼身份。這樣的變化,定是少不了閒言碎語,還不如就讓她跟著我,我沒空可以叫阿姨照顧,一定能照顧的妥妥帖帖的。」
竇蘭英緊了緊眉,也沒再多說什麼,只道:「行,到時候讓清嫂過去,這樣你總不反對吧?」
周衍卿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也沒有拒絕。
九點多的時候,淨虛親自將他們送出了山門,程旬旬一直有些暈乎乎的,步履虛浮,周衍卿跟在她的身邊,總覺得她隨時隨地就要摔倒似得,山路濕滑,他想了想,就過去伸出了手,說:「拉著吧,免得摔了。」
竇蘭英他們走在前面,她聽到聲音,不由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清嫂也跟著她停了下來,轉頭往後看了一眼。不知什麼時候,他們的距離已經拉開這麼遠了,竇蘭英仿若自言自語,說:「你說這老五是認真的麼?」
清嫂微微笑了笑,說:「年輕男女的感情,誰說的准。五爺要真一點兒都不喜歡,怎麼會留下個孩子來牽絆自己呢?」
竇蘭英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總歸還是不太高興的吧,畢竟程旬旬算不得什麼理想的媳婦兒。眼裡反倒是滋生出了一絲憂愁,也不知道在愁什麼,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說:「走吧。」
程旬旬看了他一眼,咳嗽了幾聲,擺擺手,扯著嗓子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周衍卿沒讓她繼續彆扭下去,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什麼也沒說就往下走。還真是幸好拉著,走下坡路的時候,程旬旬差一點兒就滑倒,好在周衍卿就在身側,及時扶住了她。
程旬旬本想說謝,結果被咳嗽聲給打斷了。
上車的時候,程旬旬扯了一下周衍卿的衣服,小聲的說:「我一個人坐吧,你跟我一塊萬一傳染了,會影響你工作的。」
「不會,上車。」他說著,往後側退了一步,抬手輕輕推了一下她的後背,催促她上了車。
周衍卿上車之前,過去同竇蘭英他們說了一聲,讓他們自顧自走就是了,不用刻意等他們,程旬旬身體不適,車子必須要穩,勢必也不能太趕。
竇蘭英沉著一張臉,說:「我心中有數。」
他們在路上花了一天的時間,中途在隔壁的縣城找了個酒店住了一個晚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到欒城。程旬旬一回到家,就趴下了,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動彈,她坐車還是頭一次暈車了,特別難受,吐了幾次。
周衍卿找了私人醫生過來,看了一下說是沒什麼大礙,暫時不用用藥,多喝水,物理降溫,如果還沒有效果的話,去醫院做個詳細的檢查,再開藥。
所幸第二天清嫂就過來了,周衍卿一回來就要處理工作的事情,沒那麼多時間照顧。裕豐要收購信和的消息一出,這信和的危機倒是自動解除了。
陳聿簡見著他回來,看他面色紅潤的樣子,不由打趣道:「老五,你這樣子一點兒不像是從和尚廟裡回來的,怎麼看都像是從怡紅院出來的,那叫一個精神氣爽,面色紅潤,容光煥發啊。」
周衍卿嗤笑一聲,神色沒什麼變化,十分淡定,說:「你這話要是讓老太太聽見了,勢必是要氣死了。佛門清淨之地,讓你說成煙花之所,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兩人說說笑笑進了電梯,今個回信和也算是處理後續事情的,兩人立在電梯內,默了片刻,陳聿簡才收斂的笑容,說:「你要求的事情已經辦妥了,你家老爺子還是挺好說話的,收購變注資,也算是給了你面子,沒收了你的公司。」
周衍卿勾了一下唇,目光落在那跳動的數字上,抬手摸了摸下巴,轉過頭看著陳聿簡,笑道:「他本來就沒打算收購,你難道看不出來,他看不起信和嗎?並且對信和也沒有什麼興趣,在他眼裡,裕豐旗下的任何一個子公司都比信和強。」
陳聿簡沒有說話,雙手抱臂,靠在電梯壁上,唇邊含著笑。
「怎麼樣?你這個人才,他欣賞嗎?」
「投資顧問。」他回答。
周衍卿唇角一挑,輕點了一下頭,沒再說什麼。
……
晚上,容政組了飯局,說是要給周衍卿補補身子,在寺廟吃了七八天的素菜,今個一定要給補回來。飯店都訂好了,卻沒想到周衍卿給拒了。
「怎麼?才去了七天,你還真皈依佛祖了?」容政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指尖點著一根煙,聽他拒絕,吐了一口煙,眯了眼睛打趣道。
「本來就已經吃素多年,這次不會下定決心要一輩子吃素了吧?」陳聿簡坐在辦公桌對面,用打火機敲了敲桌面,笑問。
周衍卿一邊簽著文件,頭也不抬,說:「晚上有點事,過兩天再補。」
「有事兒?我怎麼不知道?」陳聿簡繼續刨根問底,總覺得有料。
周衍卿依舊不動聲色,簽了名字,停了手上的動作,將文件丟在了一旁,抬頭看了陳聿簡一眼,說:「我就不能有點私生活了?說起來我吃素這麼多年,也是有原因的,你跟容政老是圍著我轉,我還開什麼葷?」
「難不成日後我跟人上床,還得提前跟你們兩匯報嗎?」
話音落下,這兩人幾乎是同時將目光落在了周衍卿的身上,而周衍卿卻轉開了視線,繼續低頭簽文件,離開七天,這文件堆積的有點多,有些事情還非得他親自簽字。
這兩人還算識趣,沒再繼續問下去,只笑嘻嘻的互相看了一眼,仿佛一切都瞭然於胸的樣子。周衍卿準時下班,三個人在公司樓下分道揚鑣,周衍卿沒有做任何逗留,直接回了家。清嫂給開的門,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情況可能不太好。
他皺了一下眉,說:「還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東西都不想吃,開始還好,也有了退燒的跡象,剛剛又不太好了,反反覆覆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孕婦生病最麻煩了,不能亂用藥,能不用最好是不要用。明天再不好的話,就只能去醫院了。」清嫂說完,就趕去了廚房,她煮了薑湯。
周衍卿脫了身上的外套,推門進了房間,裡頭開了一盞燈,空氣有點渾濁,程旬旬縮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他過去摸了摸她的頭,有點燙,但不是很嚴重,應該不是高燒。她的額頭有汗,臉頰紅彤彤的,估計是被子捂的。
他伸手探入被子裡摸了一下,身上黏糊糊的,全是汗。他的手掌有些涼,貼在她的背脊上,程旬旬本身就覺得熱的難受,他涼涼的手掌貼上她的背脊讓她覺得特別舒服,轉過身一把抱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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