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裡像清嫂了?嗯?」周衍卿被吵醒,本來就因為雨聲吵的睡不著,山間又冷,這被子不夠。記住本站域名周衍卿粗糙的時候,挺粗糙,金貴起來,別提有多金貴了,一個不舒服,能放幾天的臉色,這不下雨還好,一下雨他的臉色也跟這天氣似得,陰雲密布。
吃不好睡不好,穿不暖的,換誰都會不高興。他也不是淨虛,心無雜念,可以什麼都不想,什麼也不考慮。他在這裡給了自己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接下去要走的路子,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這才是第一步,之後還有許多步,而必須步步為營,不能行差踏錯。
但同樣也是給了別人充足的時間去想怎麼對付他。
不過說到底,他還是幸運的,毀掉同唐未晞的毀約又如何,他要一個傀儡唐未晞,不如一個聽他話的唐未晞來的更有優勢。只是萬萬沒想到,這真的唐未晞竟然會出現在他們周家,卻無人知曉。
想必連周景仰都不會想到,自己家裡端了那麼個寶貝,卻眼拙無人識。
他緩緩睜開眼睛,她帶著一身濕氣而來,入懷之時帶著絲絲涼意,電閃雷鳴之下,這氣氛顯得有些怪異,慘白的光忽明忽滅。眼前這張臉也跟著時顯時隱,程旬旬頓住了,她剛才分明數清楚了,怎麼會走到周衍卿的房間來!
她睜大眼睛,雙手抵在他的胸前,一時半會竟回不過神來。不過被他這麼抱著,那入骨的寒意倒是慢慢的褪去了,他整個人好像一個暖爐,引得程旬旬不自覺的想要靠近。
「走錯了,是吧?」他的聲音有些黯啞,低低緩緩的再次在她耳側響起,攬住她腰的手,稍稍緊了緊,兩個人的身體便貼的更緊了一些。
耳邊傳來一陣悶雷,程旬旬一個激靈,瞬間回過神來,用力的推了他一把,想要從他的懷抱掙脫出來,說:「我……我可能是數錯了,這裡的客房都一模一樣,我……我是真的走錯了。」
程旬旬掙扎了兩下,周衍卿就鬆開了手,她猛然坐了起來。
周衍卿笑了笑,又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幸好你走錯的是我的房間,萬一走著走著走到和尚的房間去,你也這樣直接躺倒床上拉被子蓋,那就了不得了,反正這裡的房間都是不上鎖的,想闖哪一間就哪一間。」
程旬旬一下就坐住了,被窩很暖,外面依舊電閃雷鳴,半晌程旬旬又躺了回去,轉頭看了周衍卿一眼,說:「我怕打雷。」
猶記得某一次她也說過這樣的話,只是那天晚上沒有下雨,更沒有電閃雷鳴,而那天晚上她說完這句話,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她就跑的沒影子了。
而這一句『我怕打雷』仿佛成了某種暗示,周衍卿側頭看了她一眼,低低一笑,說:「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室內忽然又亮了一下,兩人能夠清晰的看到彼此的臉,程旬旬一下便看清了他臉上的調笑,程旬旬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往那一層想,上次的話她早就忘記了,此時此刻她不過是真情流露罷了。
現在看他這別有深意的一笑,程旬旬一下就想起來了,這打雷的含義是什麼。這麼一說,她又蹭一下坐了起來,「不是,不是不是。」緊張的連說了三個不是,程旬旬想了想,多說無益,感覺越描越黑,不如就不說了。
「我還是回去吧。」說完,她就準備下床。
她剛轉身,周衍卿長臂一伸,勾住了她的脖子,稍稍一用力,她整個人又被拽進了被子裡,入了他的懷,這麼一起一落的,原本暖暖的被窩,這會灌滿了涼氣。
程旬旬有點嚇到了,稍稍掙扎了一下,說:「你……你不要誤會了,我不是那麼意思,這裡可是佛門清靜之地……」
「我又不是和尚。」周衍卿有點無賴,打斷了她的話,下巴在她的臉上蹭了蹭,說:「清不清靜與我何干?」
他的下巴上有鬍渣,擦在她的皮膚上,微疼,卻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在心頭滋生。程旬旬縮了縮脖子,將腦袋頂在了他的脖子上,肌膚相觸,竟莫名點燃了火頭。他原本搭在她腰上的手,微不可察的往上移動了一下,衣服隨著他手的動作同樣跟著往上。
緊接著,程旬旬便能感覺到他的指尖觸碰到她的皮膚,那一瞬間,程旬旬整個人微微顫慄了一下,他的指尖有點涼,引的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有點條件反射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指一緊,鑽進了他的掌心之中,指甲頂到了他的肉。
「我不信你是走錯。」他停了手,臉頰忽然貼在了她的臉頰上,溫熱的嘴唇貼在她的耳朵上,用的是氣聲,很輕很輕,但程旬旬卻聽的特別清楚。他繼續道:「擾人清夢就想跑,這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他說完,便退開了一點,低頭看了她一眼,她的頭卻埋的更深了一點,像只小貓一樣,越埋越深,簡直像是要把頭埋進他的胸膛里去,還挺好笑的。他的臉雖然挪開了,但那溫溫的氣息噴在她的耳蝸內,痒痒的,耳朵一下就燒了起來,熱的發燙,慢慢的整個腦袋都熱了,腦子嗡嗡響。
那痒痒的感覺從耳蝸傳到臉頰,再一點點直入心臟,擴大到整個身子,整個人有點發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的手稍稍動了一下,想要掙脫開她的手,然而她的手依舊死死的揪著他的手,不但沒鬆開,反而握的更緊了,不知道是不是緊張的,指甲都快嵌進他掌心的肉里,微疼。
他又動了動,旋即反手將她的手握進了掌心之中,並將其強行放在自己的腰上,說:「鬆手。」
程旬旬不為所動,依舊將自己的臉頰埋在他的胸口,一動不動,連頭都不抬一下,一聲不吭,亂蓬蓬的頭髮有點扎人。
周衍卿抬起手,程旬旬也跟著他抬起來,往左她也跟著往左,往右她也跟著往右,總之無論怎樣她都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不放。周衍卿覺得好笑,張開五指,結果這人的手已經緊緊的抓著他的,沒有半點鬆手的打算。
半晌,周衍卿再度握住了她的手,往側一翻,手一抬,就將其壓在了身下,單手支起了身子,兩人握在一塊的手被他定在床板上。程旬旬的臉被迫脫離了他的胸口,仰躺在床上,露出了一張臉,頭髮亂糟糟的,橫七豎八的散在臉頰上。
周衍卿伸手撥開了她臉上的髮絲,讓她的臉頰完完整整的展露在眼前,程旬旬抿著唇,只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心砰砰亂跳,她想她現在的臉頰一定已經紅的像猴屁股一樣了,一定很可笑。不過她好像忘記了,這夜色之中,別說是臉色了,就連她臉上的表情,周衍卿也未必能看的清楚。
在佛門清淨之地做這事兒,就像是初嘗禁果,帶著一種別樣的刺激感,就這麼一步步的誘人犯罪。安靜了許久之後,一道閃電再次划過夜空,室內猶如白晝,恰好這個時候,程旬旬緩緩抬起了眼帘,明亮的目光堪堪對上他的。
那一瞬間,周衍卿心頭微微一滯,默了片刻,周衍卿緩緩低頭,兩個人的唇靠的很近很近,程旬旬微微抿了一下唇,喉頭微動,眼帘動了一下,溫熱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流轉,她身上有淡淡的香,仿佛有一種蠱惑人心之力。
明明是佛門之地,他的心裡竟有鬼滋生,緩緩往下,最終貼上了她的唇,程旬旬再次緊緊的扣住了他的手,這一次她的指甲攻破了他的皮肉,深深的嵌了進去。
周衍卿吻她的時候,唇角緩緩泛起了一絲弧度,那笑容很淺,淺到沒人能夠發現。
屋外依舊風雨肆虐,雷聲雨聲交加,似有愈演愈烈之勢,一聲悶雷炸開。屋內,一室曖昧,寒意不再,程旬旬攀上了他的肩膀,雙手緊緊的扣住,悶不做聲的死死摟著他的脖子,忍著疼,臉頰埋在他的胸口上。
她整個人極燙,一顆心懸在嗓子眼,心跳的速度像是要炸開一樣,雷聲陣陣,時時刻刻刺激著她的神經,像是一聲聲的提醒她,這樣做是錯的,大錯特錯。在這樣的地方,做這種事,是對佛祖的大不敬。
她牢牢抱著他,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周衍卿還算克制,動作一直是溫柔的,另一隻手輕撫她的背脊,像是一種無聲的撫慰。不過這對程旬旬來說並沒有多少感覺,她只是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他的脖頸之間,她儘量克制自己不發出半點聲音,但她的呼吸聲,還是在他的耳側縈繞不散。
不知過多久,程旬旬嚶嚀了一聲,周衍卿呼吸略有些急促,一陣雷聲過後,一切似乎趨於平靜,兩人沒再動彈,只相擁著躺在床上,微微的喘著氣。
女人,只要有了情,才能任其取之用之吧。
程旬旬依舊埋首於他的胸口,閉著眼睛,能夠聽到他逐漸趨於平靜的心跳聲,還有自己的,兩人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只是他可以那麼快就平靜,而她卻一時半會無法平復自己的心。同樣是禁忌,上一次與這一次是不同的。
上一次她喝了酒,酒壯慫人膽,真真假假難以分辨。而這一次,她足夠清醒,非常之清醒,周衍卿的每一個動作,她都能夠清晰的感受到,程旬旬忽然覺得有點後怕,這種感覺像毒藥,容易上癮。
程旬旬的身上還布著細細的汗,身體的溫度還很高,心中的那團火似乎還沒有徹底散掉,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睫毛輕輕的掃在周衍卿的皮膚上,他感覺到了。
「我們這樣是不對的,佛祖會懲罰我們的。」她的聲音很輕。
周衍卿聽不真切,只聽到懲罰二字,他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笑說:「他沒空。」
話音未落,雷聲再度傳來,聲音很響,仿佛真的觸怒了神靈,這一道雷聲是在回應周衍卿的沒空。程旬旬縮了縮身子,便沒再多話。
那是那個深夜最後一陣雷聲,隨後便只剩下沙沙的雨聲了,逐漸兩人的呼吸聲都趨於了平穩,深淺不一,程旬旬就這樣縮在他的懷中,睡的十分安穩。
清晨,天空依舊灰濛濛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兩人睡過了頭,竇蘭英他們用完早餐還不見這兩人,程旬旬也就算了,畢竟有孕在身,想多睡一會也沒什麼,再者天氣涼,她帶的衣服又不夠,待在房間裡更好,等八點多讓清嫂送點早餐進去就行了。可這周衍卿是怎麼回事,周家的兒子想來嚴於律己,即便在寺院的日子清閒,也不該這麼沒規矩。
竇蘭英在善堂又坐了一會,還不見人來,便站了起來,對清嫂說:「走,跟我去看看。」
淨虛勸說了兩句,竇蘭英對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堅持,也是聽不進去,隨即就同清嫂一塊去了周衍卿的房間。先是扣了兩下門,等了一會見沒什麼反應,她又拍了兩下,說:「老五,我進來了啊。」
裡面的人還來不及阻止,竇蘭英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結果這一進去,老太太差一點氣的吐血,清嫂雖然也是嚇到了,但第一時間還是回身關上了房門,立在了門口,防止別人推門而入。
情急之中,程旬旬套錯了衣服,不管不顧把周衍卿的衣服套在了身上,等發現過來,要脫下來重穿的時候,老太太已經推門進來了,她的衣服撩了一半,聽到動靜立刻又拉了下去,坐在床上背對著大門口的方向,一個勁的用頭髮遮住自己的臉。
周衍卿這會坐在床沿,褲子已經穿好了,光著上半身,被老太太看到,自然是有幾分尷尬的。
「你們……你們兩個……」竇蘭英抖著手,指了指他們兩個,氣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你們真是要氣死我!這是什麼地方,沒分寸嗎!啊!更何況旬旬肚子裡還懷著孩子,你說你……」
老太太一甩袖子,也是說不下去了。深吸了幾口氣,閉了閉眼睛,這才沉住氣,說:「給我把衣服穿好,再出來給我個解釋!」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出去,同清嫂一塊出了門,出去的時候,就聽到竇蘭英吩咐她去旬旬的房間拿一套整潔的衣服過來。
程旬旬用雙手捂著臉頰,耳朵紅的都要滴出血來了,周衍卿看到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簡直像是套在小孩身上一樣,顯得特別大,看她一副小媳婦的樣子,莫名覺得好笑,起身從自己的行李箱內,拿出了一件衣服套上,一邊穿衣服,一邊提醒說:「下次別亂打雷了。」
程旬旬整個人一頓,稍稍側頭,露出了一隻眼睛,眼中滿是怨懟,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不過周衍卿此時看起來心情十分不錯,並不計較。
清嫂進來送衣服的時候,看他們的眼神里都帶著笑,那笑意弄的程旬旬滿心的不好意思,臉頰一紅再紅,跟熟透的蘋果似得。
二十分鐘之後,房門打開,兩人整整齊齊的出現在了老太太面前,竇蘭英沒好氣的瞪了他們兩個一眼,冷聲說:「跟我過來!」
他們走後,清嫂就進去幫他們整理了一下床鋪。
竇蘭英帶著他們兩個到了禁室,一個罰跪,一個罰抄,兩個隔著一塊屏風。這禁室是罰寺院內違規的小僧的,竇蘭英專門請淨虛帶他們過去,醜事不可說,到了禁室竇蘭英便找了個藉口將淨虛支開了。
三人進屋,竇蘭英關上了門,她坐在椅子上,沉著一張臉,冷厲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掃來掃去。沉默了片刻,就拿起了桌上的書,衝著周衍卿砸了過去,壓低聲音說:「就這麼忍不住?才幾天而已,啊?再忍兩天能死,是不是?」
書本砸在周衍卿的身上,他紋絲不動的站著,也不說話。程旬旬側目偷偷的看了他一眼,雙手交織在一塊,放在身前,沉默著沒有說話。心裡卻掙扎的很,其實會這樣,有一部分也是她的問題,如果當時她決絕的走出房間,也許就沒有這樣的事兒了。
可是她沒有,她也沒有反抗。
「這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啊!這點克制能力都沒有,你的規矩呢?精蟲上腦,就這麼不管不顧了!我看你是真的想氣死我,真真是氣死我了!給我在這兒面壁,裡屋跪著去。」說著,她又將目光落在了程旬旬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氣,稍稍緩和了語氣,說:「你是女孩子,麵皮薄,我就不說你什麼了。相信你也是個懂事,知道分寸的孩子,在這裡好好靜思己過吧。」
說罷,竇蘭英就站了起來,大步的出了禁室,並關上了門。
大門關上,程旬旬才轉頭看了周衍卿一眼,抿著唇也不說話,主要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說對不起吧,覺得對自己不好,畢竟這事兒她比較被動,錯不在她。可又覺得好像跟自己有點關係,內心有點糾結,糾結了半天,出口卻成了責怪,「都是你。」
周衍卿心情還不錯,哼笑了一聲,說:「對,都是我,我怕打雷。」
『打雷』兩個字一出口,程旬旬一張臉刷的一下紅了,連帶著耳根子也紅透了,梗著脖子,嘟嘴說:「你……」
這『你』了半天,卻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上來,臉倒是漲得通紅。周衍卿就這麼看著她,目光在她的耳朵上掃了幾眼,唇角一挑,伸出一根手指撥弄了一下她的耳朵。
程旬旬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猛地往後一靠,抬手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臉警惕的看著他,說:「你幹嘛?」
「像兔子。」他說完,就走到屏風後面去了。
程旬旬鼓起了臉頰,被他碰過的耳朵,這會正滋滋燒著,很熱也很癢,特別難受。程旬旬用力的搓了兩下,才轉身走到了桌子前,坐了下來。先是發了一會呆,然後才開始研墨,研了半天,才開始提筆抄《心經》。
只是這次,她再也無法靜心了,臉上的溫度倒是退下去了,可兩隻耳朵依舊紅紅的。她抄幾句就停一會,目光不自覺的會往屏風那邊看過去,想看看周衍卿在做什麼。本來字就寫的難看,這樣分心,字就更丑了,歪歪扭扭的,大小不一。
腦子裡時不時會閃現昨晚的畫面,程旬旬懊惱的要死,敲了兩下腦袋,就拿著經書念,跟小和尚念經似得。
念著念著,旁邊就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笑,禁室很安靜,程旬旬本就豎著耳朵在聽屏風那頭的聲音,即便笑聲很輕,程旬旬也聽的清清楚楚,她啪的將書本放在桌子上,說:「笑什麼笑。」
「靜心抄書的人,不該是心無旁騖的嗎?看樣子,你是時時刻刻在關注我啊。」周衍卿似笑非笑的說。
他們這樣隔著屏風都被他戳中心思,程旬旬連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憋了半天,只說:「別吵。」
「好,我不吵。」他今天難得的聽話,而且是聽話的不得了,不吵就真的不吵了,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可越是這樣,程旬旬這心裡就更是按捺不住,特想知道他在做什麼,真的老老實實的跪在佛像前懺悔嗎?程旬旬抄了一會,就忍不住轉頭,盯著屏風看,一直看了很久,「你在幹什麼啊?」
這話一出口,程旬旬就被自己給嚇了一跳,她竟然就這樣無意識的問出了口,她一下捂住了嘴巴,不等那邊的周衍卿回答,就自言自語的說:「那什麼我沒問你啊,我在問我自己。」
那頭的人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程旬旬等了半天,一顆心從嗓子眼漸漸的落下來,然後沉到了肚子裡。隨後她就開始認認真真抄經書了,慢慢的便心無旁騖起來,全神貫注到,禁室的門被打開她也沒有察覺。
一直到有人將午餐放在她的面前,她才回過神來,一抬頭竟看到了淨虛含笑的臉。程旬旬頓了一下,報以一笑,見他親自送飯過來,昨晚他們還做了那種大不敬的事兒,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低了頭,說:「謝謝淨虛師傅。」
淨虛笑了笑,就去了屏風那頭,同周衍卿聊了幾句,兩人聽起來關係還不錯。淨虛嘆息,說:「原本今天有空想跟你對弈一局,誰知道你卻關了禁室,老太太執拗非關你們兩個一天不可,我也沒法子。」
周衍卿從地上起來,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說:「我來這裡本就是受罰,老太太還算心疼我,今天才關我禁室,本來這七天,我天天都得待在禁室里,算不錯了,就關一天。」
淨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有些話也不必說白了,就沖老太太那生氣的樣子,多多少少總能猜到他們是幹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兒。他雖是個出家人,但在這世間遊歷,也並非懵懂無知,該知道的也都知道。
淨虛坐了一會就出去了,兩人在禁室待了一整天,中間隔著屏風,井水不犯河水。程旬旬抄了數頁的宣紙,耳根子漸漸恢復了正常,心境也終於恢復如初,平淡無波。
吃過晚餐,夜色漸深,竇蘭英才推門進來,看他們兩個表現不錯,這才順了氣,讓他們各自回房睡覺。
程旬旬伸了個懶腰,周衍卿從裡頭出來,正好就看到她那沒形象的樣子,不由嗤笑一聲,程旬旬聞聲,斜了他一眼,用眼神說你笑什麼笑!
兩人一前一後回去,各自撐著雨傘,程旬旬連著打了數個噴嚏,今天在禁室的時候,周衍卿就聽到她噴嚏不斷,還老吸鼻子,聽著有點感冒的徵兆。這會聽到她又打噴嚏,停了步子,轉頭看了她一眼。
程旬旬低著頭走路,一邊走一邊揉鼻子,沒察覺到周衍卿停下了腳步,雨傘一下戳在了他的臉上,雨傘上的水珠全落在了他的臉上和衣服上,程旬旬連忙後退,說:「對不起啊,你怎麼忽然停下來了。」
見他衣服上沾染了雨水,便想伸手去幫他擦,然而周衍卿卻忽然伸手,手掌覆蓋在了她的額頭上,兩人的雨傘低落下來的雨水落在了他的手臂上,沒入他的衣服。程旬旬舉起的手,懸在半空,一時半會有點沒反應過來,其實她今天的腦袋一直都有點暈暈的,熱熱的,有點不太正常。
她想一定是昨晚的事情鬧的,留下的後遺症。
程旬旬木木的看了他一會,正想把他的手拍開,說點什麼的時候,周衍卿卻收回了手,說:「晚上蓋好被子,一會我讓人弄一壺熱水給你,記得多喝,忍忍後天就回去了。」
他說的嚴肅而又認真,夜色里,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磁性,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仿若天上的星,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程旬旬愣愣的,仰頭看著他。
周衍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叫了一聲,「旬旬,聽見了嗎?」聲音溫和,眉心卻微微的蹙起。
程旬旬恍然回神,心頭微動,立刻揚唇一笑,說:「聽見了。」
「嗯,回去吧。」
「好。」
……
程旬旬回屋子的時候,房門開著,她進去正好就看到淨虛將被子放在床上,轉身就看到程旬旬回來了。他微笑,說:「雨天降溫,山上氣溫低,你是孕婦保暖工作要做好,免的生病。」
「謝謝你啊淨虛師傅,還麻煩你特意送被子過來。」
「你們是貴客,前幾天有些事忙,怠慢了,我該說一聲抱歉才是。」
兩人寒暄了幾句,淨虛就告辭了,出去的時候還幫她關好了門窗。程旬旬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被子,軟軟的,還有曬過太陽的味道,旁邊還放著一件長衣,挺厚的,應該也是淨虛給她準備的,也是挺細心的。
程旬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剛剛周衍卿摸了一下,感覺好像還餘留著他手上的溫度,暖暖的,又涼涼的。程旬旬用手指摸著額頭,不自覺的抿唇笑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人敲響,清嫂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說:「旬旬,方便進來嗎?」
「方便方便,清嫂我給你開門。」她說著,迅速的站了起來,快步的走了過去,打開了門,清嫂雙手拿著熱水壺,面帶笑容。
「還好你還沒睡,我怕水煮開了,你睡了把你吵起來不好。」
程旬旬側開身子,清嫂走了進來,將兩個熱水壺放在床尾,從桌子上拿了個杯子,給她倒了一杯,說:「五爺說你可能是著涼了,讓我過來照顧你,今個晚上我留在這裡陪你睡,不嫌棄我吧?」
「不嫌棄,不嫌棄,怎麼會嫌棄呢。」程旬旬接過她遞過來的杯子,手指觸及杯壁,有點燙,但程旬旬不怕,握在掌心裡,暖了一身一心。
她坐在床邊,抬手喝了一口,說:「五爺找你啦。」
「是啊,剛剛特意到我房裡吩咐我的,幸好我還沒睡下。」清嫂看了一眼床鋪,見著床上的兩床被子,說:「你這兒有兩床被子啊,那我就不用回去拿了。」
「嗯,淨虛師傅給我拿來的。」
清嫂笑了笑,說:「旬旬,你該是有福氣了。」
清嫂這麼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程旬旬頓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乾笑了一聲,說:「清嫂,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是什麼意思,你這心裡還沒數嗎?早上你跟五爺那一幕,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清嫂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說:「肚子裡這個可能是個意外,遭人設計。可這一次,佛門清淨之地,沒有酒精,沒有算計。那便是有情吧?」
程旬旬一愣,有情,是情嗎?說真的,昨天怎麼就一蹴而就了,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他來了,她不排斥,便接受了。這是因為情嗎?程旬旬不說話,清嫂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的拍了兩下,低聲說:「事已至此,你就註定是要成為周家的人了,那麼就要為自己做打算,在這樣的家庭里,不單單是要處好妯娌的關係,其實最重要的,還是維繫好跟自己男人的關係,那才是你強大的後盾,知道嗎?」
「真能讓五爺捧在手心裡寵著,那旬旬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受到苦了。」
程旬旬雙手捧著杯子,抬手喝了一口,整個人漸漸的暖了起來,她笑了笑,說:「清嫂,你怎麼就那麼肯定呢?五爺有什麼不一樣嗎?」
她是故意這麼問的,也是好奇周衍卿以前的事兒。
然而,清嫂沒說,她只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伸手攔住了她的肩膀,笑道:「總之你就好好跟五爺培養感情就好了,一定沒錯的,五爺這人也是極其護短的人。他若真把你當自己人,自是有好處的。但首先你必須要一心一意的對他好,能掏心掏肺更好,讓他相信你。只是這一點可能有點難辦,不過沒關係,慢慢來,你還有個孩子,應該會更容易一些。」
程旬旬看的出來,清嫂不是隨便嚼舌根的人,有些事情不管怎麼問,不能說的她一定是不會說出來的。她現在能跟她說那麼多已經很好了,程旬旬將頭靠在清嫂的肩膀上,說:「謝謝你啊清嫂,我一定會好好的。」
「嗯。」
這天晚上,程旬旬從打噴嚏演變成了咳嗽,還挺厲害的,晚上好幾次清嫂都起來給她倒熱水喝,又給她蓋被,可謂是無微不至,整個晚上都沒怎麼睡。然而,程旬旬還是感冒了,還有點發燒的跡象。
第二天沒讓起來,讓她躺在床上睡覺休息,清嫂在旁邊照顧著,期間竇蘭英,周衍卿都過來看過她,周衍卿來的時候,程旬旬睡的迷迷糊糊的,所以並不知道。而周衍卿也沒有待很久,只在旁邊看了一會,摸了摸她的額頭,叮囑了清嫂幾句就離開了。
而竇蘭英來的時候,程旬旬偏巧就醒來了,結果就被老太太半是訓斥半是關心的嘮叨了好久。
下午,程旬旬有了點精神,清嫂忙別的去了,程旬旬穿上了長衣,從架子上拿了她之前抄好的《地藏經》去了大雄寶殿。
她的臉頰有一抹異樣的紅,殿內建造的十分宏偉,進去的瞬間就讓人肅然起敬,程旬旬不自覺的雙手合十,站在佛祖面前拜了拜,隨後又跪了下來。
她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她頭頂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嚴肅裡帶著一絲淺笑,「睡著了?」
程旬旬有點恍惚,嚇了一跳,剛剛她進來的時候,殿內沒人啊,剎那間她還以為是佛祖顯靈了,猛地抬起頭,轉頭一看,原來是淨虛。
「聽說你病了,怎麼還出來走動?這雨也不知道要下幾日,別又受涼了。」
程旬旬覺得這病一定是佛祖給的懲罰,只是為什麼偏偏罰的是她,而周衍卿卻平安無事,她有點不服。這麼一想,又猛地打了個噴嚏,她連忙捂住了嘴巴,揉了揉鼻子,有點抱歉的看了淨虛一眼,啞著嗓子,說:「對不起啊,我離你遠點。」
說完,她就往後退了一步。
淨虛笑了笑,往裡走去,坐在了一旁的桌台前,那位置好像是幫人解簽的。
程旬旬想了想,也跟著走了過去,將手裡抄的經文遞給了他,說:「我……我想給一個人超度。」
淨虛聞聲,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手裡的紙張接了過來,翻看了一遍,微微一笑,輕點了一下頭,說:「可以,給我他所有信息。何時生,何時去。」
程旬旬思忖了一下,說了個大概。
雖然是個大概,但淨虛一聽就知道是誰了,其實已經做過了,老太太一來就跟他說了,而程旬旬抄的這個經書並沒什麼用,不過淨虛並沒說,只是答應了下來。
程旬旬坐在椅子上,往後面的台子上看了一眼,貼著紅色的簽文。程旬旬雙手捧著下巴,笑說:「淨虛師傅,你會算命嗎?」她想到了程瞎子,覺得會解簽的,一定也會算命。
「會手相。」
「是嗎?那你給我看看。」程旬旬似乎很有興趣,吸了吸鼻子,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遞到了他的面前,明明是病怏怏的,臉色有點白,卻還那麼興致勃勃的。
淨虛微微一笑,輕點了一下頭,手指點在了她的手指上,低頭看她的掌紋。兩人湊的挺近。
殿外,不知何時周衍卿站在了門口,往裡走的步子停住,退了回去,雙手背在身後,安靜的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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