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往後嫁了人,不孝的時候多著呢!

  鐵山大校場,醫療營。記住本站域名

  「夏兄,這藥池太熱了……待稍涼些,斯再進去浸泡,可好?」

  李斯穿著四角褲衩,站在蒸汽升騰的藥湯池旁,試了試溫度後,回頭向夏無且問道。

  夏無且莞爾點頭,但不等李斯鬆口氣,卻突然看向他腳下:「有長蟲~!」

  李斯頓時大驚,下意識往後退卻,繼而便覺腳下一空,身體失去平衡,踉蹌著迭進熱燙藥池。

  噗通——

  藥湯四濺中,李斯宛如被滾水退毛的活豬般,撲騰著發出一聲悽厲慘叫:「啊嗚~!!!」

  遠處正在脫衣服的馮劫和諸官見了,不由齊齊一咧嘴,脫衣服的動作越發緩慢。

  嗯,有道是揚湯止沸,先讓咱們的好二哥,給湯藥降降溫!

  「啊啊啊……拉吾一把……諸兄,快來拉我一把……」

  李斯在藥池中慘叫撲騰,掙扎著想要爬上岸,可多日操練之下,他那胳膊腿早就不聽使喚了,只能哀嚎央求諸官幫把手。

  於是,諸官或加快脫衣速度,或直接想衝過去拉他。

  但奇怪的是,他們越是急著脫衣,便越是解不開衣帶,越是急著衝過去拉人,便越是被脫一半的衣袍所絆。

  諸官急吼吼好一會兒功夫,李斯卻還在藥池裡慘叫撲騰呢!

  夏無且就站在岸上,強自忍笑看著,等他漸漸老實了,才捋著鬍鬚語重心長道:「李廷尉風濕入骨,如今已然不良於行,需用熱湯逼出體內寒氣,否則年歲再大一些,恐將癱瘓啊!」

  「哎唉……」

  李斯整個人呈大字漂浮在藥湯里,發出一聲半死不活的哀吟回應。

  夏無且回頭看向馮劫等人,催促道:「諸君也別玩了,速速入熱湯浸泡吧,若是涼了,便無有效用,風濕之痛不除,還是自身受罪。」

  「須知,良藥苦口利於病啊!」

  在場諸官皆年紀不小,或多或少都有風濕的毛病,也知夏無且是醫者仁心,便紛紛不再演戲,迅速脫了衣物走向藥池。

  不過,當他們看清藥池裡,李斯紅彤彤好似大蝦,滿臉生無可戀的模樣,不由再次打起退堂鼓,磨磨蹭蹭不肯往藥池裡下。

  「有長蟲~!」

  夏無且站在諸官身後,再次一聲驚呼。

  諸官:「……」

  故技重施是吧?

  當我們傻是吧?

  諸官回頭,耷拉著眼皮,無語看向夏無且,一個個的表情,仿佛是在說:【差不多可以了,咱們又不是小孩子,啥道理不懂,還用連哄帶嚇嗎?!】

  夏無且笑了笑,指向馮劫腳下。

  馮劫本不想理會這老倌,但猛然感覺左腳上冰冰涼涼的,便忍不住低頭往下瞧看,卻見一條嘶嘶吞吐信子的花蛇,正順著自己的腳往腿上纏爬。

  「啊呀~!」

  馮劫怪叫著一蹦三尺高,瘋狂甩動左腳。

  但如此一來,他身旁身後的諸官,就倒了血霉了,一個個被擠的如同下餃子,迭進滾燙藥池中。

  噗通——

  噗通——

  噗通——

  等馮劫好不容易把纏在腿上的花蛇甩掉,諸官已經盡數入了藥池,燙的呲牙咧嘴之餘,無不眼神幽怨。

  這位好大哥,比二哥還不仗義啊!

  馮劫迎著諸官幽怨目光,不禁為之訕然道:「一時受驚失態,諸兄勿怪,勿怪。」

  說著,拿出做帶頭大哥的擔當,咬牙顫巍巍下進藥池裡。

  夏無且滿意頷首,撿起那條花蛇,收進一個布袋裡,紮緊口子掛在腰間。

  很顯然,這花蛇乃是他豢養之物!

  馮劫:「……」

  諸官:「……」

  糟老頭子果然壞滴很啊。

  怪不得在傳聞中,他能誘騙秦相喝下童子尿藥湯!

  諸官暗暗腹誹不已,但想到秦墨喝童子尿的經歷,心裡頓時又平衡不少。

  而且,泡在滾燙的藥湯里,渡過最初不適階段後,漸漸便開始受用了,身體的疲乏和風濕痛,都在明顯減輕,很舒服。

  「呼……這條老命總算是保住了,秦相若是再讓我操練下去,說不得便要去追隨先王矣!」

  馮劫學著李斯呈大字漂浮在藥湯里,享受著難得的愜意,半是後怕半是埋怨的感嘆道。

  李斯聞言,跟著也幽幽開口道:「也不知秦相,為何突發慈悲之心,放饒吾等不再操練。」

  「總不會真是因為,吾等已經熟練運用鴛鴦陣吧?」

  馮劫和諸官齊齊搖頭,他們自然是不信秦墨的鬼話,雖然那確實很說得通。

  不過,似乎也有人覺得,不該把堂堂大秦宰相,猜度的那般狹隘不堪,便道:「或許,秦相只是一心為公,並非刻意為難吾等。」

  此話一出,莫說是馮劫、李斯等人,便是給藥池中添加熱湯的夏無且,也是噗嗤一聲笑噴了。

  為公,肯定是為公的。

  但若說沒有私心,那才是見了鬼了!

  ……

  與此同時,鐵山大校場的轅門外,秦墨和扶蘇以及元嫚,正在迎接全天下最尊貴的客人。

  「兒臣恭迎父皇!」

  「臣,秦墨,恭迎陛下!」

  三人先後向行至近前的御駕隊伍行禮。

  六匹汗血黑馬拖曳的玉宇車,穩穩停在三人身前,而後車門打開,趙高當先跳下,放置好階梯。

  嬴政身穿龍鳳團紋金甲拾級而下,向三人擺手道:「不必多禮。」

  正如諸官所預料的那般,嬴政是個閒不住的,直道如今只是剛修好個雛形。

  甚至地基還未夯實,他便迫不及待來巡視了。

  而且來的突然,事先只有秦墨和扶蘇得到通知,便是元嫚也不知情!

  「真是女大不留中啊,朕不傳詔叫你,你也不想著回去了。」

  嬴政看向一身短打勁裝曬黑不少的元嫚,不禁莞爾嘆道。

  元嫚趕忙請罪道:「兒臣不孝。」

  嬴政瞥一眼秦墨,大有深意道:「往後嫁了人,不孝的時候多著呢,朕先習慣一番也無妨。」

  元嫚俏臉微紅,正想壯著膽子說兩句撒嬌話,嬴政卻已騎上趙高牽來的神駿黃驃馬,在秦墨和扶蘇的擁簇下,催馬進入轅門。

  「殺!」

  「殺!」

  「殺……」

  大校場上,一萬五千越人青壯男丁,分成一個個千三百人的小陣,正自喊殺震天的操練。

  張良等十人,以及最初九族的越人戰士,如今已然是骨幹軍官,他們也都見過嬴政。

  遠遠看到嬴政之後,便趕忙要見禮。

  嬴政擺擺手,示意他們如常操練,然後縱馬上了點將台,開始觀摩操練。

  張良等人和九族軍官,自是更加賣力的操練麾下士卒,呼和喊殺聲響徹一眼望不到頭的大校場。

  嬴政早已看過禁衛和楚軍,那等操練精熟的鴛鴦陣,而眼前這新訓的一萬五千越人青壯,甲冑器械都不甚齊全,自然入不了他的法眼。

  不過這些越人青壯,那種喊殺震天的精氣神,卻是讓嬴政頗為意外,遂向秦墨問道:「愛卿是如何調教越人丁卒,竟有如此虎狼之氣?」

  秦墨揖手答道:「無他,唯軍功賜爵爾。」

  「前些時日陛下傳來詔令,封賞諸部族之巫長,以爵位酬其率眾歸附之功勞。」

  「臣與太子商議後,命御史大夫馮劫、廷尉李斯,大張旗鼓操辦封賞,以諸族巫長為娃樣子,使越人皆能知曉,擁有爵位是何等的尊貴榮耀。」

  「如此一來,越人丁卒便如當年的關中子弟,聞戰則喜,如盼甘霖。」

  嬴政聽得啞然失笑,頷首道:「善,假以時日必是虎狼強軍啊!」

  說罷,左右看了看問道:「怎不見馮劫李斯等諸卿?」

  扶蘇原本還在幽怨呢,嬴政從見面開始,還沒跟他這親兒子,正經說過一句話。

  可聽到這句詢問,頓時就不幽怨,反而縮著脖子,努力做隱形人。

  諸官都被操練的只剩半條命,這鍋他不敢背!

  但出乎扶蘇預料的是,秦墨竟絲毫沒有犯錯的覺悟,聽到嬴政詢問諸官,便也不隱瞞,直言道:「臣令諸官與越人丁卒一道參加操練,並在晚間為越人丁卒宣教思想。」

  「但諸官終究年老體弱,如今皆在接受夏醫倌治療!」

  嬴政愣了愣,麵皮抽搐道:「愛卿向朕上奏疏,申調許多醫倌前來,便是為此嗎?」

  秦墨點頭:「正是!」

  嬴政不知道該說啥好了,他大抵能猜到,秦墨讓馮劫李斯等人,一起參加操練的用意。

  無非就是熟練新式鴛鴦陣,日後與番禺王軍隊交戰,諸官便可為軍中之偏將,戰鬥思想兩手抓!

  但同樣的,嬴政也能猜出,秦墨公心之下的那點小九九,前次諸官暗地裡打秦墨的小報告,秦墨若不趁機還以顏色,那就太聖母了。

  須知,那位白胖御史張蒼,當初就因為質疑秦墨獨創的算學,如今還在塞外吹風沙呢。

  還有韓信那位讓人眼前一亮的青年才俊,不也是因為挑秦墨的刺,也被留在塞外吹風沙……

  但偏偏,二人又是因為職務之便,才被秦墨留在塞外,也立下了大功勞。

  就像此時的諸官一般,雖是被操練的進了醫療營,可誰又能說,那不是一份勇於任事的功勞呢?

  實在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嬴政摸了摸大鬍子,嘿然道:「朕去看看諸卿,前頭帶路。」

  秦墨揖手,為嬴政引路。

  ……

  御駕隊伍趕到醫療營時,諸官泡著熱騰騰的藥浴,已經睡著了大半。

  數日操練確實把他們折騰夠嗆!

  夏無且和幾名醫倌,則在不時往藥池裡傾倒熱湯,保持裡面的溫度。

  嬴政擺手制止了夏無且等醫倌的見禮,指了指藥池中酣睡的諸官,示意不要打攪他們。

  這位臣子眼中的威嚴之君,卻也是不吝體恤臣子的!

  但諸官並不是都睡著了,李斯的風濕痛最是嚴重,因而藥浴之下,仍然疼痛難以入眠,迷迷糊糊間聽到腳步聲雜亂,便睜眼瞧看。

  然後,便悚然精神了,趕忙爬出藥池見禮:「陛……陛下……臣實不知陛下駕臨,還望陛下寬恕失禮之罪!」

  嬴政伸手攙扶住要拜下的李斯,而後低頭看向他紅腫變形的膝踝關節,難得的和藹道:「愛卿辛苦矣!」

  李斯為之一愣,眨巴眨巴眼,繼而眼眶迅速泛紅。

  娘誒,皇帝終於肯叫我愛卿了,這以往可是秦墨和幾個老臣的專屬稱謂。

  卿與愛卿,一字之差,謬之千里,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更是不可同論而語。

  現在,他李廷尉也享有愛卿稱謂了,多年的媳婦熬成婆有木有?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感激秦墨了,若不是秦墨讓他們參加操練,焉能讓皇帝看到咱的辛苦?

  又焉能得到這愛卿之親近稱謂?

  「臣……不辛苦!」

  李斯半晌憋出一句後世閱兵經典台詞,眼淚已經快流出來了。

  君臣二人的說話聲,驚醒了藥池裡的諸官。

  畢竟,老年人睡覺本來就淺!

  諸官見是一身金甲的嬴政,在跟李斯寒暄,頓時驚得睡意全無,趕忙烏泱泱七手八腳爬上岸,大禮參拜道:「拜見陛下,臣不知御駕趕至,未曾遠迎,實乃罪也!」

  嬴政將諸官一一扶起,又一一掃過諸官憔悴蒼老的面容,慨嘆道:「有愛卿們忠心輔佐,實乃朕之幸也!」

  「有愛卿們忠心輔佐,何愁不能平定百越之地,何愁大秦不能國富民強!」

  諸官被誇得目瞪口呆。

  這是咋了麼?

  突然這麼好說話?

  不過,等他們看到彼此的醜態,頓時就全明白了。

  他們剛從藥池裡爬上來,身上光不溜丟,就穿個大褲衩,有些不害臊的,甚至連大褲衩都沒穿……

  而連日操練留給他們的,也不止是傷痛和憔悴,還有南方毒辣太陽留下的曬痕,脖子以上一個顏色,脖子一下又是另一種顏色。

  如果說,他們跟嬴政分別時,還是一群富態老頭,那麼現在就是一群乾瘦黑鬼。

  堂堂中樞重臣們,看著簡直不要太恓惶!

  「陛下……過譽了。」

  諸官齊齊揖手一禮,皆是謙虛。

  但心裡,卻都是跟李斯一樣,簡直要樂瘋了!

  嬴政轉頭看向趙高道:「回頭封賞詔書,諸卿忠於王事,勤勉用心,皆升爵一級。」

  諸官大喜,渾身疲痛,頓時消散大半,再次一躬到地施禮道:「臣,謝陛下封賞!」

  這特麼,妥妥是因禍得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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