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大鼓聲響徹咸陽。
白稷騎上早早備好的駿馬,著輕甲。頭戴玉冠,左手勒韁繩。說實話,白稷從出生到現在還是頭遭騎馬。在涇陽的時候專門學過,這才能駕馭。
主要還是他和戎馬溝通過,讓它給些面子,所以才會非常配合。按尚牛來說,換別人怕是早受不住了。騎馬沒想的這麼容易,顛簸就不提了,大腿兩側還很容易紅腫。
他是皮糙肉厚,比銅鐵還硬,所以倒也沒事。
大部隊早早便已準備妥當,咸陽城外能看到排成戰陣的軍團。最前面的是騎著戎馬的騎兵,清一色著鎧佩劍,手中有矛或長鈹,威風凜凜。
後面的步兵軍團武器多種多樣。持盾持劍,還配有大型床弩;也有持殳、戈、戟者,還有後面專門的弓弩手。力能開四石弓,百步之內取人性命,例無虛發。
秦始皇帶領朝臣,將兵符鄭重的交予屠睢。
屠睢當即歃血立誓,不破匈奴王庭,誓不還!
「國師,此行路途坎坷,朕便在咸陽等國師凱旋,屆時必定犒賞三軍!」
白稷旋即還禮。
「眾將士,出征!!!」
吼聲響徹雲霄,夾雜著戰鼓和沉悶的號角聲。
五萬大軍黑壓壓的一片,朝著北方而去。
還能聽到他們震耳欲聾的聲響。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白稷縱身一躍,勒著韁繩。
當著百官朝臣的面,朝秦始皇比了個大拇指。
「此戰,必勝!」
秦始皇聞言頓時一笑,抬起手來,也豎起大拇指。
這意思,兩人心中都清楚。
接著白稷便調轉方向,帶著浩浩蕩蕩的野獸大軍徑直追了過去。
天空中,還有金雕展翼翱翔。
白稷這次還帶走了不少蒼鴿,為的是送信至涇陽。
一千多里,換算至後世,大概是六百公里。這個距離對於蒼鴿而言,要做到並不難。在白稷好言好語的商量後,大概有六隻蒼鴿可以肩負重任。
秦始皇久久未離開,直到以千里鏡都看不清後,這才將千里鏡收了起來。遙望遠方,神色複雜。昔日王翦伐楚,他都沒有像今日如此。
蒙毅站在前面,臉上帶著智慧的笑容。看來,這咸陽怕是又要安靜許久時間了。至冬日,也不知白稷能否凱旋而歸。
其實秦始皇並非擔心,唯有期待。
期待著白稷凱旋而歸,萬馬奔騰之日。
……
……
五萬大軍走的是條寬闊的大道,沿路平坦。沿路望去,黑壓壓的一條線,壓根就看不到盡頭。
扶蘇眉飛色舞的正在和白稷講述著計劃。
「等馳道修造好後,秦國便可修築一條五十丈寬的大道!直通邊陲塞外,屆時朔方草原出現任何問題,秦國便能以最快速度趕至。」
介紹的時候,扶蘇神采奕奕。連說帶比劃,讓本來有些睏倦的白稷,瞬間瞪直雙眼。搞半天,秦國修建直道,是你這小子出的主意?
「不不不,是父皇的意思。」扶蘇連連搖頭,「秦並天下後,父皇便想過如此。只是因為出巡等因素,所以先修築馳道。」
二人騎馬並行,速度其實並不快。這還有四萬步卒,還有專門的輜重步隊。白稷現在才知道,老秦人打仗還得自己帶點乾糧。準備的就是鍋盔這些,硬的連咬都咬不動。
他們似乎已經習慣了。沿路急行軍,也並未有任何抱怨。大部分皆是及木履,因為便宜結實,裡面有的墊著軟草,有的帶了些碎麻。
因為軍功制的緣故,只要上戰場砍下敵人首級,他們就能擁有爵位,成為勳爵。就是最垃圾的公士,也能有僕人田宅,每年還有五十石糧食。
擁有爵位後,在軍中享受待遇也高。類似於簪裊,每頓是精米一斗、醬半升、菜羹一盤。
秦國能兼併六國,很大因素取決於商君制定的這套軍功授爵制度。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只要打仗殺敵,便可擁有爵位,很多活不下去的黔首便會勒緊褲腰帶,沖至戰場以命相搏,換個軍功爵位回來。
此次調遣,沿路固定點皆設有大營。皆是刑徒民夫提前打造的,可作歇息之用。畢竟伍卒是人不是機器,不可能日夜行軍十幾天跑上郡去。這次出征,胖子親自下令命各地配合,自然都得準備妥當。
跑了大半天,這才徹底出了咸陽範疇。路途寬闊,路上平整,甚至連雜草都看不見。聽扶蘇說的是用了什麼特殊的手段,以後便要以此修築馳道。便是過去幾千年,也不會有雜草。
雀騎著戎馬,臉上說不出的驚奇。這是他頭次上戰場,摸著戎馬鬃毛,相當得意。這戎馬自然是白稷給他配的,就雀這點家底全算上也買不起一匹壯年戎馬。太陽當空照,現在還是熱的很。
偶爾便會摘下掛著的竹筒,裡面有溫鹽水。所有士卒都準備有,這種竹筒就類似於後世的瓶子。以木塞塞好,能喝許久。喝起來帶著丁點鹹味,主要是能幫他們補充流失的鹽分,防止中暑。
扶蘇拿著羊皮繪製的草圖,指著前面不遠處。
「國師,再走個十里便可歇息了。」
「嗯,通知下去。」
此次行軍以日算,時間會往後推遲一至兩個時辰。入營後進餔食,安排人巡守,再行歇息。次日進過朝食後再出發,沿途營寨皆是如此。
聽李信說這已經算好的,換之前經常只吃一頓。有時候需要急行軍,日行百里以上,那是只能在路上解決。有些伍卒會因為力竭而昏迷,實在是累的。
此刻,不少伍卒皆是渾身大汗,走路都是飄的。又餓又渴又累,雙眼都開始冒金星。白稷摘下竹筒,遞給邊上個伍卒。
這人很年輕,背著厚實的巨盾,頗為倔強。死死跟在後面,到現在還沒掉隊過。長得也好看,濃眉大眼的。他這竹筒準備的就不到位,比較小,似乎早早就喝光了,嘴唇都有些乾裂。
「將軍……」
拿著白稷的竹筒,伍卒有些不敢相信。
「拿去喝,竹筒收好了,回去記得歸還本君。」
對方當即用力的點點頭,打開木塞咕嘟咕嘟的喝著。擦了擦赤紅的雙眼,望著漸行漸遠的白稷,又抓緊朝著前面追趕而去。
漸漸的,秦國大營已在眼前。進進出出,有絡繹不絕的戎馬。能清晰聽到深厚低沉的號聲,各處還設有專門的哨樓。上面有閃爍著寒光的弩機,還有哨兵負責看守。依稀中,還能看到秦國天命玄鳥旗幟隨風飄蕩。
此處營寨為臨時修築,沿路都設有大營。主要就是用作大軍修整之用,有專門的伙夫和廄嗇夫。屠睢拿出自己的符節,再以兵符做過驗證後,這才順利進駐大營。
雀牽著黑駒,自己先不管,先至馬廄。把乾料放置石槽內,再加上些精貴的細鹽。旁邊的水也準備好,再用木梳刷著黑駒上的戎馬。白稷說了,等回去後這戎馬便贈予他,他可得好好伺候著。
一匹戎馬,比人還精貴嘞。
屠睢和縣令交接了下,說好明日出發的時間,對方便就此告退。放在之前是很難有這樣的好事,都得自己紮營,鮮少會有人幫忙。
白稷到處巡視著,營寨內不少伍卒都將鞋履脫下,坐在榻上歇息。他們走了幾十里路,實在是身心俱疲。
有些人教上已起了水泡,直接以尖刺戳破。還有的腳後跟被摩的是血肉模糊,有經驗的伍卒還在傳授經驗。在腳後跟處墊塊碎麻會稍微好受些,摩的久起了死皮就不疼了。
晚上燉的是羊肉湯,專門殺了幾十隻羊。這自然是白稷的意思,人人都有份,裡面還有羊雜羊肉。確保人人都有,搭配上菜羹和鍋盔,吃的又飽又好。
得知消息的伍卒們無疑是激動的,還有肉羹?
天地良心,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白稷會如此大手筆。還好淳于越不在這,不然估計又得說他糟蹋錢。其實,五萬人分三十隻羊,真分不到什麼,就是有個肉味而已。
「國師,這三十隻羊價值近萬錢啊……」
扶蘇望著伍卒們大快朵頤,忍不住開口提醒。
「才萬錢,小錢。」
白稷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這次去河南之地,繳獲的牛羊戎馬,到時候怕是數都數不過來!
扶蘇無言以對,白稷的確是有這本事。聽說光是學宮的入學資格,就一把撈了四五百萬。據說,不少商賈都準備買三期房,準備兩年後再入學。
「明日還得行軍七十里。通知下去,進過餔食後早些歇息,明日雞鳴出發。」
白稷放下圖紙,這扶蘇的繪畫功底有待提高。別看他只是裨將軍,好歹是帶著將劍的。就算是屠睢,那也得聽他的。
屠睢和李信是一邊吃,一邊商量著計策。
至於白稷,則成了邊緣人。
沒辦法,白稷不懂兵法。
本來他們覺得是白稷謙虛,後來才發現是真不知道。
問他怎麼打,只有一個字:干!
飛劍升天,法力無邊。
贏了羊肉泡饃,輸了回家幹活。
「國師學究百家,莫非不認識孫武?而且,素聞鬼谷子也通兵法謀略。」
「都認識,只是不想學而已。」
白稷輕飄飄的開口。
這話聽得屠睢李信差點吐血,兵法如此重要,白稷竟然不想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