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高猜得一點都沒錯,年輕的時候,李斯有一次看到廁所里吃大便的老鼠,曾發出了這樣的感慨:「一個人有沒有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樣,是由自己所處的環境決定的。」李斯認為人無所謂能幹不能幹,聰明才智本來就差不多,富貴與貧賤,全看自己是否能抓住機會和選擇環境。所以,李斯最後來到秦國,歸根到底還是為了爭名逐利,當自己在官場上一路高歌猛進的時候,他也不忘四處安排自己的人馬,特別是自己的幾個子女。
跟所有的父親一樣,李斯對自己的子女都寄予厚望,而且懂得利用自己的職權為他們謀取最大的生存空間。
李斯共有三個兒子,分別是大兒子李由,二兒子李甲,三兒子李申。從他為兒子所取的名字便可看出,田在他心目中占據了重要的地位。這也難怪,在那個沒有封侯的年代,有田有地便為富,大臣們為官,最終目的不外乎是想得到朝廷賞賜更多的田地。
對於三個兒子的職務,李斯也暗中作了規劃和安排,其中大兒子李由從軍,是個鎮守三關的將軍,還成功地娶了始皇的女兒為妻;二兒子李甲從政,官至監御史,是管理、監察郡縣一級的官員,為實權派人物,亦娶了始皇的女兒為妻;三兒子李申則安排在宮內,掌管皇族、宗室事務,這次興建阿房宮,他主動擔綱,成了具體的執行者。原本,李斯一直有將小女兒嫁給扶蘇的想法,但扶蘇並不買帳,反而納了王翦的孫女為妃子,這讓他覺得非常沒有面子。
聽說始皇派胡亥來監督阿房宮的建設,李申覺得非常緊張,因為由於天氣和備料等問題,阿房宮建設的進度較慢,未能達到始皇的要求。更為要命的是,為了獲取更多的利益,他在用料上以次充好,並在帳面上做了手腳,如果這事讓始皇知道,那可是殺頭的罪。
「胡亥還好應付,最怕他身後那個趙高。」薑還是老的辣,李斯考慮問題更為深入。
「那該怎麼辦?」李申一聽,嚇得全身發抖。
「及早準備,隨機應變。」李斯沉吟一會,說出了八個字。
於是,李申連夜叫人將那些沒有用完的次料搬走,並將帳目重新做了一次。
幾天後,胡亥帶著幾個人大搖大擺地走進阿房宮的施工現場,李申連忙迎了上去。
「半年了,怎麼就只建了大半個前殿和幾條臭水溝?」胡亥明白此行的目的,便來了個先聲奪人。
「公子息怒,這前殿是在河溝上修建宮殿,要打斷原有的水網,使流水改道,再深挖淤泥、回填夯土。由於河溝一帶的基礎深達五米多,工程量非常浩大,再加上近來雨天較多,所以影響了進度。」李申見胡亥責怪,連忙解釋道。
「這個······每天的用工、備料和開銷情況,可有記錄?」胡亥見李申說得在情在理,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指責理由,便換了個角度問。
「公子放心,每天我都安排人手對用工、備料和開銷等情況做了詳細的記錄,請公子移步到那邊一一過目。」李申指了指旁邊臨時搭建的工程指揮部,對胡亥說道。
胡亥望了一眼那堆堆得老高的竹簡,不禁皺了一下眉頭,算術可不是自己的強項啊,要想從這堆東西中找出點破綻來,豈不是為難了自己?況且,李申早就知道自己要來,準備功夫肯定做得很足,想在這方面給他穿小鞋,看來並不現實。
「這材料是剛從南越之地運過來的。」李申指了指前面那根重達數噸的楠木,無不自豪地對胡亥說道。
「這木材是用來做甚的?」胡亥問了一個堪稱白痴的問題。
「這些上好的楠木,是作殿堂的橫樑用的。」李申一邊回答,差點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個殿堂大概需要用多少根?」胡亥又隨口問了一句。
「一根。」李申想也沒想就回了一句。
「開工以來一共運了多少根?」
「就這一根。」
「既然就這一根,那前殿的那根橫樑是用什麼做的?」
「這······」
李申一時大意,竟被胡亥問住了。原來,在建設前殿時,由於時間急迫,南越的楠木一時間未能運過來,為不影響工期,李申只能以次充好,用一根百年老松木代替。
「回答不上來了是吧?」胡亥露出了勝利的笑容,「現在可以回去向父皇交差了。」
「別,別,別······」李申一聽,嚇得屁滾尿流,如果此事讓始皇知道,那可是個死罪啊!於是他攔住胡亥,滿臉堆笑地說道:「在下已在家中備了點薄酒,請公子容在下細細道來。」
「這酒我就不喝了,我現在還要去見啟師,這筆帳明天再跟你算。」胡亥拋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未能將胡亥攔下來,李申也不敢造次,連忙回去向父親李斯匯報。
「你說胡亥現在找趙高去了?」李斯問。
「他是這麼說的。」李申回答道。
「看來,事到如今,老夫只能舍下面子,親自跑一趟了。」事關重大,李斯明白,到了這個時候,只能請趙高出面來擺平了。
「呵呵,是什麼風把老哥吹來了?」趙高見李斯親自上門拜訪,便打起了呵呵,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胡亥公子不在你這兒?」李斯沒時間跟趙高套近乎,直奔主題地問。
「來過,來過······」既然李斯問得這麼直接,趙高也沒必要跟他扯得太遠。
「看來這次又得老弟幫忙了。」李斯終究還是放下了面子,低聲下氣地說道。
「這······」趙高故意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答應。
「老弟幫了我不少忙,我也一直記掛在心,這次事關重大,還請老弟再次出手相助。」李斯知道,這段時間冷落了趙高,需要多說幾句好話才行。
「難得老兄還記得這些······」趙高似乎鬆了口氣。
「當然記得,當年還我跟你說過,今後如有用得著的地方,隨時使喚便是!」
「那好,既然老兄將話說到這個份上,這事我會處理好的。」趙高見李斯情真意切,最後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