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深情演唱
李肇沒有過多的措辭,更沒有行叩拜之禮,目光空洞全藏於那深邃的眼眸里,步子很慢,有些搖浮,卻無法喚醒那孤獨帶來的殤。
面容上,儘是落寞,嗓子,深沉極了。
眼前,是無數的人,但他似乎並沒有看到,似乎,只有那道倩影,在漸行漸遠
他接過主持遞過來的麥,放於嘴邊。很配合地,那大秦未曾有過,聞所未聞的音樂響起,是那麼空靈,那麼令人黯然和深思。
這是李肇前世的音樂,當然是他提前從百貨商店裡購買出來的,他不想別的,只想為伊人而唱。
音調晦澀,樂器混音,搭配著音質極好的音響,在這一刻,美妙的前奏樂韻迴蕩在整片空間。
瞬間,天地為之沉寂,數萬人屏住了呼吸,整個上林苑迴蕩在音樂的徜徉中。
有人驚訝得捂住了嘴巴,有人閉上了眼睛,沐浴在這美妙之中,更有人,死死地盯著盛會之台,那個高居台上卻形單影隻的一個人。
大秦並非沒有樂器,琴瑟共鳴,笙簫伴隨,但只是原始的樂器,比起兩千年後的先進樂器,又如何能比?
又如何能有如此之音?他們瞬間沉浸其中。
音韻時而高亢起伏,時而低沉迴旋,直擊心底,盪氣迴腸,而正在這時,那個低沉的聲音唱起:
「又再花開如若彼此都看見,為你等,跨越三千年,歷遍辛酸其實我還想見面,徘徊在和影子去夢圓.」
音色雖算不上頂尖,但在如此音樂之下,卻可以掩蓋一切。
這是等待之音,是發自三千年之音,是一個男子苦思女子而流露出的心聲,是多麼令人憐惜,又是多麼令人沉醉。
此音,沁人心脾,將所有人的情緒都發散了出來,盡情地迴蕩著那潛藏的心底。
此詞,催人淚下,擊破情感那道防線,如潮水般湧現出來。
「燈光里,折我孤獨,白花殘,人漸散,一切不可挽,如夢幻,在心間」
詞,沒有詩經的雅般難懂,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那一舒心懷的暢然,那洗盡世間鉛華的情慾,和放不下的心。
但並不妨礙眾人的感受,他們仿似完全沉浸在此曲此詞裡,特別是那動感的音響所發出震撼人心的擴音,更加觸動他們的心。
「為你等,前世三千年留下我,夢中游,盼未完.」
隨著歌詞慢慢地從那孤慢的嘴巴里流暢而出,空曠之中的氣氛也隨之沉寂,沒有人說話,更沒有喧鬧,仿似都已沐浴在其中,無法形容那欲出的心緒
「小姐,小婷覺得好好聽,想不到盛會如此得力,咱們此行不枉呀!」小婷聽著聽著,不禁蹦跳著高興地說,還扯了扯詩雅的衣袖,可見她的亢奮。
詩雅似乎沒有聽到,此刻的她閉上了眼睛,身軀輕輕地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捏緊衣角,但那沉醉之意顯而易見。
是那麼的真實,那麼不尋常。
「小姐,你.怎麼啦?」
小婷見小姐沒有回答她,嘟著嘴回望,卻發現小姐的臉紅撲撲的,似熟透的紅苹,還帶著閨中人的羞澀,和處女的矜持,神情是那麼複雜。
被人發現不對勁,詩雅連忙睜開眼睛,眼角是濕潤的液體,連忙用手拭去,換個笑容說:「沒怎麼,沒怎麼。」
但那閃躲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
小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說:「小姐,你感動了,是的,真的感動了,奇蹟呀,小姐竟然被感動了。」
小姐人美卻是一副冰冷麵容,即使王公貴族公子施以恩惠,也毫無臉色,更無動情之意,但此刻,小姐笑了,羞澀了。
她,動情了嗎?
「胡說!我只不過是被風吹痛了眼罷了。」
詩雅連忙解釋,小婷無趣,只能天真地自語:「也是,風那麼大,吹痛眼睛也正常,但這樂曲的確好聽,小婷都情不自禁要哭了。」
話畢,她竟嗚嗚地做著擦拭眼睛的動作。
「就是不知唱出此樂曲之人是誰?看之孤單身影,想必是上林苑從民間找來的歌者吧!」
民間是有著歌者的,就如高漸離,也如荊軻,在荊軻刺秦之前,兩人就在易水旁,一人擊築,一人高歌,何等悲壯,只是兩人最後都飲恨而去罷了。
「高漸離之音莫如也!」
高漸離的傳聞還是流傳於外的。
「高漸離」詩雅頓了頓,「也是一專情之人,只是,世間已經很少了。」
「我為何就無法遇到如此專情之人,琴瑟和鳴,夫唱婦隨,何等樂事,何其少也!」
詩雅似有所感,不禁嘆息。
「不少,這裡不就有一個嗎?」小婷猛指著台上之人,此刻他正進入深情演繹中,如果能看清,一定能看到一滴淚從其眼角逸出,隨地而落,在燈光照耀下,閃爍著晶瑩之光。
「他,的確如是,可是,他是誰呢?」
詩雅雖然能看到那道身影,更能看出那消瘦的臉,卻從未見過此人。
但她可從這人身上看到了痴,看出為伊人而泣的情,猛然間,她驚了驚,瞬間深知,這是.深情。
此人雖在唱,卻是深情的流露。
他究竟對誰如此深情,才能唱出如此沁人心脾的樂曲,才能讓人聽之潸然淚下,他究竟經歷了什麼,又是何家姑娘深受如此眷顧?
她對情的要求並不高,她只想有一個人對她深情罷了,可怎就沒遇見過呢?
「燈光里,折我孤獨,白花殘,人漸散,一切不可挽,如夢幻,在心間」輕輕地跟著樂曲吟唱著,「誰和他不可挽,又致他於孤獨,白花殘,可憐的人,卻是如此深情。」
漸漸地,詩雅發現,自己竟對這個人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為你等,前世三千年留下我,夢中游,盼未完.」
詩雅苦笑,感覺受到了上天的奚落,這人願意為伊人等三千年,卻沒有人願意為她等一刻,苦哉情也!
「他是誰?難道你不知道嗎?」
聽到詩雅在神神叨叨地念唱著什麼,更不知歌者為何人,馮家公子不禁湊了過來,莫名其妙地瞅著,瞅得詩雅很不好意思。
見詩雅尷尬的樣子,不由輕輕一笑,說道:「歌者便是上林苑少爺,李肇也。」
「想不到吧!如此出色的人,連樂曲也唱得如此動人,少爺真不是人。」
「就是,不知他為何如此悲傷,連我都感動了。」
不由地,馮家公子輕輕地擤了擤鼻子,以示他真的感動了。
話說得很隨意,卻是聽者有心。
「李肇,他竟是李肇。」詩雅訝然,神情一度變幻不定,心卻莫名其妙『噗噗』地跳動著。
皇帝賜婚之人竟然是他,那道落寞的身影,那個歌中含著深情之人。
她的夫婿。
「什麼?你竟然不識得我家少爺,他可是你的,你的.」馮家公子很驚訝,卻很識趣地沒有說下去。
卻轉眼望向台上,「可是,他為何如此感傷呢?」
或許,這點,只有詩雅才能體會得到吧!她乃深情之人。
詞盡,曲散,人回容,卻沒有人喧鬧,只有那一雙雙眼睛炯炯地盯著,盯著那盛會之台上那人,那道寂寥的身影。
他並沒有離開。
音韻迴環,漸漸地消散於天地中,靜靜地站著,目光不再渙散,卻是慢慢地掃視著,似乎在尋覓些什麼,而又尋不到。
那種失落感,無人能言。
他開口了。
「此歌名如夢,如夢中發生,卻非夢中,希有情人珍惜身邊人。」
台下,詩雅聽之一愣,心中念叨著:希有情人珍惜身邊人?難道他沒有珍惜身邊人才導致如此嗎?
漸漸地,她關注起這個夫婿。
下一刻,台上人又言:「衣襟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音為你,已歷經三千年,你是否還記得,前世我為你唱破了嗓子,你卻聽不到,今世,你還能聽到嗎?」
「衣襟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好詩好詩!」
詩雅也如陰嫚般酷愛詩,此刻聽之心頭一震,此詩道出對意中人的相思,短短几句,道盡他的苦。
「他究竟為誰憔悴,又為誰歷盡三千年,為誰唱破嗓子,誰又能聽到?」
「是說我嗎?」詩雅搖頭,他們從未見面,他又如何會為自己而唱,她沒有這樣的福分。
旋即,黯然了起來,本來是自己的夫婿,卻為他人而唱,箇中心酸,無人能知,但,她卻沒有妒忌,如此之人,不正是她所想嗎?
此刻,一顆芳心在悄悄綻放。
此刻,五里之外,正有兩俊俏男子悄悄地站立著,沒有聲響,沒有移動,只有那柔弱的身子。
雖說是男子,卻顯得很嬌小,回眸流盼間皆是女兒態。
即使那麼遠,也能聽到那美妙樂曲。
當那一曲終,站於樹頭之下的男子輕輕地顫抖著,不自禁地,絲絲淚滴盈滿眼眶,流落俏臉。
「這是如夢,他始終無法忘卻,秋香,我該怎麼辦?」
是的,這兩俊俏男子正是陰嫚和秋香所扮,也正是如此,才躲過瘦狗等人的搜索,即使還在上林苑附近,也未被發覺。
其實,她並沒有走遠,或許是放不下吧!又或許不放心他的傷,她們就靜靜地在上林苑外等待著,等待能知道李肇恢復如初,她才心寬。
「公主,不如回去上林苑吧!秋香不想看到你如此。」
秋香看到公主如此,心裡很不好受,輕輕地挽著公主的手,以示安慰。
公主搖頭,哽咽出聲:「能嗎?我們再也不能了。」輕輕擦拭淚滴,無力扶蒼樹。
秋香沉默。
是的,不能了,李肇即將成為皇子,和公主同父異母,又怎能再見面,只會徒增傷悲罷了。
「走吧!公主,咱們回宮去,自此不再見李肇。」
秋香輕輕地挽住公主,將她扶起。
「回宮?」陰嫚搖頭,「能嗎?」
短短兩個字,道出了她的心酸。
秋香遲疑了,她暗中得知,陛下將會在今夜為李肇賜婚,這對公主來說是絕情的,如真回了宮,就能避得開嗎?
「那我們暫時到雍城,過些日子再回宮。」
陰嫚挺直了身子,眼神是多麼的悽然:「不,我要尋雪山之巔,溶洞神秘,阿母說過,如果不開心,或許那裡是個好去處。」
這是小時候阿母對她說過的話,雖歷經歲月,卻從不忘記。
「雪山之巔,公主,不可,那裡究竟是何等地方無人得知,更不知有何種危險,你金貴身軀又如何能去?何況被陛下知道,必定會大發雷霆的。」
秋香焦急地勸說,但陰嫚意已決,容不得人否決。
她推開秋香,徐徐地移動著腳步,「你回宮去吧!那裡不適合你,如父皇問起,你就說我尋阿母去了。」
「公主不可!」秋香緊緊地拉住陰嫚的手,卻被其狠狠地甩開。
「回宮吧!這是我的吩咐。」
陰嫚拿出公主威,讓得秋香連忙低頭。
旋即,她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影漸行漸遠,秋香苦著臉,狠狠心,也追了上去。
公主待她如姊妹,她怎可拋下公主而不顧,她還做不到如此無情。
可就在這時,突然密林中發出一陣大笑,此笑非常猙獰,又很恐怖。
「陽滋公主,冤家路窄,可真不巧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