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好人就該被人拿槍指著?

  趁著天色未晚,陳慶索性騎馬去了冶鐵工坊。

  楚墨豪俠如今淪落為江湖草莽,且一向不與秦墨互相往來,早就沒了昔年浴血廝殺,戰不旋踵的風姿。

  單打獨鬥他們或許是把好手,結陣互攻還真不好說。

  內務府別的不多,武器裝備想造多少造多少。

  況且出城不比入城,把它們偷運出去武裝楚墨不是什麼大事。

  日落西山。

  離下工還有不到半個時辰,民夫、工匠心不在焉地幹著手裡的活計,時不時嗅著飯堂里傳來的香氣,等待著開飯的時間。

  出乎意料的是,田舟等人並不在工坊里。

  陳慶循著管事的指引,沿著剛開闢出來的山間小道蹣跚而行。

  「轉起來了!」

  「田師兄,這風車比水車稍遜,卻也能派上大用場。」

  「是呀,砸個石頭綽綽有餘。」

  「此物若是遍布礦山,先將礦石砸成小塊,再運來工坊煅燒,省了不知多少力氣。」

  「這一座山起個三五十座風車不算難事,可比水力便捷多了。」

  金燦燦的餘暉下,一座高達五六丈的風車徐徐運轉起來。

  巨大的扇葉每轉動一次,都能引來下方之人的驚呼和讚嘆。

  「婁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陳慶聽到前面的人一驚一乍的,暗暗覺得奇怪。

  偏頭打量對方的側臉,方才恍然大悟。

  「陳府令!」

  婁敬猛地回過頭來,驚詫片刻後,眼神帶著怨怪。

  「在下一直等您來贖人,可您遲遲不至。」

  「趙統領實在沒有辦法,便把我先送至您的府衙,沒找到人之後,又送來了這裡。」

  陳慶忍不住發笑。

  幸虧我忘了此事。

  老趙還不死心,等著我親自登門的時候向我討債呢!

  他萬萬沒想到,我壓根就沒露面。

  留著婁敬還得供他吃供他喝,送他回去千里迢迢的,花費更大。

  結果無可奈何之下,竟然把人白送過來了。

  「你笑什麼,陳府令?」

  「莫非是在下讓您覺得可笑?」

  婁敬有些惱了。

  「非也非也。」

  「婁先生誤會了。」

  「我笑是因為內務府新近興建了一座學堂,本官受邀前往視察,竟然忘了先生這位大才還留在黑冰台。」

  「誤我,誤我!」

  陳慶懊惱地說。

  婁敬一聽事由,頓時偃旗息鼓。

  天大地大,教化最大。

  他再怎麼自視甚高,也不敢拿自己和教化育人相比。

  「原來如此。」

  「在下也並非怨怪陳府令,實在是舉目無親。心裡不踏實,我這。」

  婁敬唏噓地說。

  田舟等人紛紛圍了過來,作揖行禮,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婁先生,內務府的墨家高才手藝如何?」

  陳慶驕傲地說。

  婁敬搖了搖頭:「借天地之偉力,造化神奇。小人遠遠不如,甘拜下風。」

  陳慶頷首道:「婁先生倒也不必過於自謙。」

  「墨家工造名揚天下,非是一日之功。」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婁先生在別的方面或許勝其多矣。」

  →

  田舟溫和地笑了笑:「大人您說的是,婁敬先生是您請回來的賢才,必然有過人之處。」

  陳慶有話想說,給旁人打了個眼色,讓對方帶婁敬去觀瞻墨家的成就。

  他不緊不慢地踱著步,走到無人處。

  「大人,此處多山,一年中起碼八九個月有大風。」

  「興建風車於工事大有裨益。」

  「若您准許,下官想先在周圍興建個三五十座,用來碎石、碾磨。」

  「雖不及水力長久,卻勝在便捷、省時、省工。」

  田舟迫不及待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陳慶回過頭來,輕笑著說:「還有呢?」

  「還有……」

  田舟猶豫了下,鼓起勇氣說:「下官還想修建一座大型水車。」

  「有多大?」

  陳慶好奇地問。

  「渭河有多寬,它就有多大。」

  田舟雙手比劃著名:「先前造犁鏵之時,下官就發現百斤的鍛錘還是小了,不敷使用。」

  「若要鍛造大件,非得千斤,甚至更大的錘頭不可。」

  「下官冥思苦想,便想到將水車串聯起來,橫貫渭河南北。」

  「集合三五座,甚至七八座水車的力量,總能把巨錘掄得起來!」

  「唯一的難處便是如何打造一根長逾三五十丈,又堅固耐磨的主軸。」

  「還有……下官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此物耗費巨大,萬一……」

  田舟時不時抬眼看他,徵求陳慶的意見。

  「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就是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

  陳慶笑著寬慰他。

  「對了,儒家意欲重返咸陽。」

  「你叫人打造一批精良器械,方便隱藏攜帶的那種。」

  「我去會會他們。」

  「這可能是一場持久戰,儒家沒那麼容易認輸。」

  陳慶說完之後,田舟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秦國一統天下後,說實話儒墨兩家都混得不太好。

  狡兔死,走狗烹。

  秦墨失去利用價值後,被送去修建皇陵,與世隔絕。

  儒家因為觸怒了始皇帝,坑殺的坑殺,流放的流放。

  兩家已經幾十年沒起過衝突了。

  起碼田舟這一代人根本不記得儒墨當初的鬥爭有多激烈。

  「愣著做什麼。」

  「你不殺他,他也會殺你。」

  「秦墨全都是你這樣的老實人,我不去跟他爭,誰來出這個頭?」

  陳慶沒好氣地說。

  「哦。」

  田舟這才點點頭,思考著怎麼完成交代下來的任務。

  陳慶心中感慨連連。

  秦墨是三家之中最為平和的一支,不爭不搶,潛心鑽研工造技藝。

  但是最後儒家反攻倒算的時候,可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呵呵,好人就該被人拿槍指著。

  「你們安心做事,別太往心裡去。」

  「還有,口風緊一點,挑選信任的人來做。」

  「黑冰台有密探潛伏於此,注意提防。」

  陳慶拍了拍他肩頭:「放心。」

  「手裡有槍的是我。」

  「只要我陳慶在一日,就讓儒家進不了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