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淳沒來由地遭受陳慶橫眉冷眼,一肚子苦楚不知該跟誰訴說。
匈奴怎麼就不打草谷了呢?
抵禦外侵是北軍的事,統籌調度是兵部的事,禮部樂得輕鬆自在。
可一旦匈奴選擇了放下兵戈,以和為貴,禮部的事務就繁忙起來。
維護江山安定,消弭戰禍於無形,他責無旁貸啊!
「雷侯且聽本官慢慢道來。」
陶淳鬱悶地嘆了口氣,招呼陳慶重新坐下。
「匈奴走投無路之時絕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候又不知有多少士卒戰死沙場,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既然他們主動登門求助,朝廷權衡利弊下,還是不能坐視不理的。」
「這也是太子的意思。」
一提扶蘇的名號果然管用,陳慶不再故意挑刺,沒好氣地說:「陳某如今無權無職,陶尚書怕是找錯了人吧。」
陶淳堅定地說:「本官沒找錯。」
「雷侯若肯施以援手,此事迎刃而解。」
陳慶納悶地問:「我能幫你什麼?」
陶淳語氣遲疑:「聽聞侯府經營的產業涉獵頗廣,似乎有食鹽對外發賣。」
陳慶立刻豎起手掌:「打住!」
「那可不是食鹽,是獸用鹽,給牲口吃的。」
「其中雜質太多,具有一定毒性,人如果長期吃的話,會折壽的。」
陶淳露出『你在糊弄傻子』的眼神。
也就皇家看在詩曼公主的情面上法外開恩,否則這點小花招能騙得了誰?
甭管獸用鹽還是食鹽,只要是鹽就不行!
「匈奴放牧為生,常與牲口共居一室,與獸類相差仿佛。」
「大秦百姓吃不得,他們吃起來卻無礙。」
「雷侯可否售予他們三千石獸用鹽,以應一時之急。」
陳慶猶豫不決。
誰特麼走漏了消息?
我夫人自始至終就沒打算納稅,所以借獸用鹽的名目低價向外銷售化工副產品。
沒想到居然被匈奴發現了,還打算來占我的便宜。
「還有呢?」
「都說來聽聽。」
陳慶不置可否,伸手拿了個黃瓜遞給對方。
「多謝侯爺。」
陶淳喜滋滋地接了過去:「匈奴各部還想採買一些茶餅。」
「否則以肉為食,久而久之要害病的。」
「各大商號中,屬你家的茶山最多,遍及關中、巴蜀。」
陳慶不可置信地問:「有那麼多嗎?」
「我怎麼記得僅有幾座山而已?」
陶淳笑了笑:「侯爺一心為公,怕是許久未曾關心過家事。」
「據本官所知,光是今秋詩曼公主就在巴蜀買斷了十餘座茶山,手筆之大令人咋舌。」
陳慶淡淡地哦了一聲。
我夫人真是個合格的資本家啊,一旦發現了某個行業有利可圖,立刻大肆攻城掠地,絕不手軟。
陶淳面露難色:「匈奴各部剛受了災,手頭拿不出太多互易之物……」
陳慶一聽這話直接翻了臉:「陶尚書,你莫非當我好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登門訛詐?」
「又是鹽又是茶的,沒錢你還敢開口?」
陶淳連忙解釋道:「侯爺稍安勿躁。」
「匈奴拿不出活的牲口,但是生皮子卻有不少。」
「只是……」
陳慶催促道:「有話快說,別繞來繞去的。」
陶淳苦笑連連:「草原上凍斃的牲畜數十萬計,皮子全剝下來可不是小數目。」
「咸陽城內沒有哪一家商號能夠吃得下。」
陳慶當即駁斥:「不可能!」
「區區數十萬張皮子,又不是什麼金貴東西。」
「再多幾倍也照樣不怕沒人要。」
陶淳不急不緩:「有本錢買下這些皮子的商賈不在少數,可您要知道,如今大江以北的皮貨坊,用的都是你家的硝鹽。」
「詩曼公主又定下了規矩,不許一家獨大。」
「光有皮子鞣不出來,等天氣一暖,投入的本錢全打了水漂。」
陳慶目瞪口呆:「我夫人還幹這種……」
『缺德事』他沒好意思說出來。
合著只許她壟斷,不許別人壟斷。
你咋這麼會呢?
「匈奴各部的生皮堆積如山,雷侯府中有鹽、茶之利。」
「兩廂結合,互惠互利。」
「還望侯爺為朝廷大局,促成救災之事。」
陶淳起身莊重地作揖行禮。
陳慶神色凝重,心中不斷計較著利弊得失。
救還是不救?
給匈奴以喘息之機,他們之後還能蹦躂好幾年,說不定哪天又整出什麼么蛾子來。
不救的話……
被逼入絕境的匈奴人大肆侵略,而且聲勢絕對超過以往任何一次。
邊關漫長,北軍不可能每一處都嚴防死守。
一時之痛是免不了的。
「侯爺,您略施援手,就能讓太子殿下免去許多的憂慮。」
「況且對侯府而言,這也是個大肆牟利的好機會。」
「匈奴人的生皮價格要比以往便宜很多,買下來絕不會虧的。」
陶淳不厭其煩地勸道。
「罷了,既然是殿下的意思……」
「等我夫人回來,與她商議過再說。」
陳慶忽然想起來,扶蘇和贏詩曼是親兄妹,他們肯定早就商議過。
從結果來看,雙方肯定是未能達成一致。
嬴詩曼拒絕了!
陶淳乾笑兩聲:「侯爺乃一家之主,難道您還不能做決斷嗎?」
陳慶知道他在故意激將,臉色不悅地說:「陶尚書此言差矣。」
「世間之事日新月異,如今要講個母平母道嘛!」
「待我夫人發了話,再去你府上知會。」
陶淳沒得到想要的結果,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本官靜待您的好消息。」
「先走一步,告辭。」
夜間。
飯桌上輕鬆喜悅的笑聲不斷,一家人和和美美地享受著豐盛的晚宴。
陳慶將陶淳來訪之事娓娓道來,然後又好奇地問:「夫人,既然殿下有意助匈奴渡過難關,免去兵禍,你為何不肯出手相助呢?」
嬴詩曼瞪著他:「在商言商,我為何要管那麼多?」
「若是大秦百姓受災,我還憐恤幾分。」
「匈奴死得再多,與我有什麼干係?」
「世上只有賣不出的價格,沒有賣不出的貨。」
「匈奴但凡識趣些,就該知道怎麼做了。」
陳慶瞭然地點點頭。
匈奴:生皮滯銷,幫幫我們!
嬴詩曼:不好意思,我是資本家,出生就沾滿了鮮血和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