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分道揚鑣

  「接下來的路你打算怎麼走?想來不管是魔族又或是帝國,都不會放任你這個不穩定因素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兩國的邊境......矮人的重油煙,勁大,抽一根?」

  西弗斯說著,從兜里摸出兩根造型潦草的菸捲,灰黑色的硬紙裡邊卷著不知名的草葉,稍微用力一壓,還能從中擠出些黑黝黝的油滴,放到鼻下輕嗅,還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致幻氣味。

  勇者從西弗斯手裡接過菸捲,叼在嘴邊含糊地問道:

  「好味道,西弗斯,這東西你從誰的手上弄來的?敢賣這玩意兒的機油佬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尤金斯,還記得嗎?當年在地下城碰到的那個老矮人,本來都被開除出矮人一脈了,這幾年搖身一變,成了矮人議會的一員了。」

  「嘶——尤金斯啊。是他的話也就不奇怪了,這個天天躲在地洞裡研究怎麼殺人的傢伙瘋點也正常,估摸著也是魔族給的壓力太大,矮人那邊才拉下老臉把這混帳找了回去。」

  西弗斯默默地瞥了眼勇者,指尖搓出幾束電火花,點燃了嘴裡的煤油煙,猛抽了一口,哀聲嘆氣道:

  「不光是矮人那邊戰線吃緊,魔族不知從哪來的兵力,在你沉寂的這段時間四面開花,帝國、精靈、矮人這三個大勢力都有些吃不消,更別提那些緊挨著魔族領土的小國小族了,早就被吞得乾乾淨淨,一毛不剩。

  據說前段時間,還有人在龍巢裡邊找到過魔族的蹤跡。所以,這回聽到你的消息後,女王便著急著把我派過來探一探你的口風。」

  勇者板著臉,沒有著急著回應西弗斯,轉而詢問道:

  「矮人和龍巢能夠爭取到多少援助?若是這兩方不出力,這仗說白了就沒得打。」

  西弗斯摸著下巴,心中暗自盤算著,而後開口問道:

  「需要什麼程度的援助你才有信心?」

  「還不清楚,我這些年荒廢了太久,雖得了百丈竿頭更進一尺的訣竅,但身體終究是落下太多,況且就算是有所進步,我仍沒有信心能夠勝過魔王。」

  西弗斯憂鬱地又抽了兩口,實力有望更進一層樓的勇者都承認勝不過魔王,可這天底下,實力勝過當年勇者之人該去哪兒找啊?

  興許自家閉門不出的大長老有可能?不,勇者年輕力壯,拼起來說不準那邊能贏。至於龍巢的那條萬年老龍,西弗斯估摸著,那朽臭的老龍怕是瘦得就剩下一副骨架了,勇者輕輕碰上一下都有可能當場碎作九九八十一塊。

  矮人那邊的萬機之神又寶貝得緊,儘管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可現在這一代人卻連原理都搞不明白,據說平日都是供在香火台上,幾個老矮人輪番保養,也就大過節時會抬出來給小輩們見見世面,指望這個上戰場也是不現實。

  思來想去,這世上能指望的上,竟是眼前被罵了好幾年膽小鬼的勇者。

  「罷了,反正精靈族的老東西有一個算一個,都被當年的魔王打怕了,你一有出頭的跡象就忙著往我屋裡跑,就眼巴巴的指望著我出面。」

  勇者面露無奈的看著他,就聽西弗斯頗有些自暴自棄意味的說道:

  「話我幫他們帶到了,做關鍵抉擇的還是在於你,輸了贏了一應責任都扛在你肩上,到時候你在前邊衝鋒陷陣,我就在後方搓幾個魔法,大軍來了我就跑,反正我實力低微,潛力也等同於沒有,一條爛命就是我最大的價值。」

  聽著西弗斯自個兒損自個兒,勇者嘿嘿一笑,單手攬上了他的肩膀,安慰道:

  「嘿,別這樣老朋友,說不準到時候你連戰場都不用上。」

  西弗斯板著臉,嚼著苦澀的菸葉,「得了吧你,」一把推開勇者掛在自己脖上的手臂,搖搖頭留下一句「你也別調侃我了,若不是被勇者的名號束縛著,你可比我懂得享受得多。

  也說不好,真等你卸下重任的時候,會不會整天遊山玩水,好不快哉?不過恐怕你這輩子也等不到了。」

  說完,西弗斯匆匆道了聲別,鬱悶地走了。

  勇者愣愣地看著西弗斯離去的方向,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許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和人拌嘴是什麼滋味,久到他險些想不起,曾與自己一同前行的隊友們,印刻在他腦海中的臉。

  「師傅?」

  希娜輕聲呼喚著勇者,勇者抖了抖身子,用力咬住嘴裡叼著的捲菸,「嗯,我沒事。」他低聲回答著,把那發苦的油滴吸到胃裡,又靜靜地站在原地,品味殘留在舌尖的又苦又麻。

  幾滴重油勾兌的歡愉迷幻了勇者心底升騰的哀傷,他嚼碎了一整根捲菸,貪婪地呼吸著殘留些許滋味的渾濁空氣,壓下對虛無飄忽的愉悅的索求,他趴在窗邊,留給希娜一個蕭索的背影。

  他望著腳下逐漸散去的人群,聽到尤尼對冒險者協會會長的勸告,與魔族混在人群中的暗哨對上了視線,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對方慌亂的逃入四散的人群中。

  勇者開口道:

  「希娜,接下來的路可能需要你一個人去走了。」

  「師傅?」

  驟然聽到這麼個消息,希娜不禁出聲詢問,「為什......」她兀的住嘴,沒有追問勇者原因,眼裡略帶著落寞,她回道:

  「嗯,都聽師傅的安排。」

  勇者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這兩年來我已經教會了你許多,但有些東西不是僅靠言傳便能夠意會。

  目前的你還不沒有成為勇者應有的資質,而且,暫時也還沒輪到你來肩負起,這狗屁勇者的責任。

  若是你對下一個目的地沒什麼苗頭的話,我倒是推薦你先往帝國南邊走,那裡的人比較精明,但也還算得上熱情。能教會你不少東西。

  至於北方,多是些守舊脾氣又怪的老傢伙在掌權,雖說比起南方更為崇尚勇武,但腦子偏直偏快,你的本心只是復仇,便無必要去招惹他們,要去,也挑些年輕人多點的地方去。」

  「嗯......」希娜微微頷首,聽著勇者的絮絮叨叨,她小聲地問道:

  「那師傅你呢?」

  「我嗎?大概會先去找幾個人麻煩,再和老朋友們敘敘舊吧。」勇者坦然說著,可希娜站在他身後,望不見他的表情,亦不知此時的勇者,臉上掛著的,到底是喜是怒,又或是哀是樂。

  ......

  「記得先回一趟旅館,我在那裡給你留了份林德大媽做的烤餅,走了。」

  勇者平靜地說著,轉身便離開了。

  他沒有具體說他要去哪兒,但希娜明白,勇者並不像他話里說的那樣對自己放心,他依舊覺得,自己是那需要成鳥托舉著才敢拍打著翅膀飛翔的幼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