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友相見

  窗外人聲繁雜,冒險者們的咒罵和衛兵們的呵斥聲混淆在一塊,基本糊作一團,唯一能夠穿透這混亂的場面傳到尤尼耳中的,便也就剩下幾句不堪入耳的髒話而已。

  儘管波德鎮的居民們平常不愛摻和到這種熱鬧裡面,但架不住這次鬧得連鎮長尤尼都親自動身來處理了,更何況,此時的衛兵們正被群情洶湧的冒險者拉扯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抽身,自然也管不到看笑話的他們。

  於是乎,不僅僅是周邊的居民裹著協會的冒險者在往前沖,更有幾個混在人群里的傢伙暗搓搓的使壞,手裡捏著些石子雞蛋爛菜葉,揪準時機就往別人的腦袋上扔。

  這下可好,本就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被這麼一攪和,更是憑空又騰了幾騰,瞬間有幾個憋不住氣的冒險者抽出長刀咆哮著想要衝破防線,卻被門兒清的老油條一把拽了回來。

  但即便外邊鬧得天昏地暗,尤尼可也管不了太多,他來此告誡自己的好友不要摻和希娜一事是真。

  他帶著衛兵來壓場子,壓的可不是協會裡那些看不懂形勢的愣頭青,而是做個態度給鎮子裡的魔族看。

  而正因為波德鎮有波德鎮的規矩——「一切恩怨均留在地下城」,雖說往日裡出現的衝突事件,往往以小巷裡莫名多出的屍體結束,但明面上的規矩還是得守著,加之率先挑起事端的又是魔族那邊,按理來說死了也是活該。

  怎奈魔族那邊硬是要尤尼給出個說法,否則便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可希娜這邊的身份也不簡單啊,疑似下一任勇者的人選,身邊還跟著個現任勇者,該得罪那邊,其實尤尼早早就下了定論。

  魔族要的說法,就讓他們自個兒去跟勇者討,自己做做樣子也便罷了,別到頭來,夾在中間兩邊都不討好。

  可如今,自己找個的後路,也就是精靈族那邊也要來摻上一腳,在沒弄清楚精靈們對勇者的態度之前,尤尼只想表示,沉默是金。

  他沒有接木精靈的話茬,只是面色如常的把手裡捏著的布袋塞回到懷裡,腦海中忽地閃過一絲靈光,他轉而抱著雙臂笑看那木精靈,調侃道:

  「西弗斯大人貴為上使,駕臨小鎮是為我等榮幸,只是不清楚,是否我手下的人招待不周,以至於大人還有閒情逸緻來這破破爛爛的小協會散心。」

  他往左一步越過西弗斯,臉上帶著濃郁的笑意,指著躺在床上的希娜道:

  「難不成,是為了這位帝國之新秀而來?還是,為了「他」呢?」

  西弗斯揚起一邊眉毛,心中略有些訝異,這尤尼還真看出了點苗頭?

  不過敢用這種口氣和「上使」說話,待我詐他一詐再說。

  西弗斯面色隨著變得陰沉下來,壓低了嗓音陰冷地說著:

  「敢這麼跟我說話,尤尼鎮長,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尤尼搓著手獻媚地說著:

  「在您面前,我確實不過是個小人物,但想必,西弗斯大人不會介意我這個小人物的一點冒犯,因為您在收拾我之前,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說完順勢從懷裡掏出那份陸生蠍的毒腺,也就是勇者用來抵作入城費的那一份,交到了木精靈西弗斯的手上。

  西弗斯頓時笑著接過了布袋,跟著便踹了尤尼一腳,嘴上雖然罵著「滾一邊去。」但實際上卻沒用多大力道,大抵是讓人痛個一兩天的程度,權當是對自作聰明的尤尼的提醒。

  「小子,往後把你這聰明勁嚼碎了塞回肚裡去,你那後路我自然會托人幫你照看著。」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尤尼忙點頭哈腰地奉承幾句,完了拖著還一臉懵圈的冒險者協會會長轉身離開了房間,還不忘帶上了門。

  等到尤尼走後,西弗斯站在原地,目光掠過這狹小房間,卻始終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不得已只好喊出聲道:

  「你還打算藏到什麼時候,老朋友?」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可沒藏著掖著的,只是你自己沒看到我而已。」

  勇者那粗糙的聲音在房間內迴蕩著,隨後一個披著斗篷的消瘦中年男人形象逐漸在西弗斯的眼中浮現出來。

  依舊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不過比起數月前鬍子拉碴、頭髮黏作一團,身上到處沾著灰塵糞土的形象來說,已經足以稱得上是巨大的進步了。

  「呵,十年不見,你還是喜歡玩這種把戲,只不過,我印象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勇者去哪了?」

  「對了,這個還給你。」西弗斯抓著手中的小布袋,醞釀出幾縷雷電纏繞其上,隨手朝著勇者拋出。

  在將要落到勇者手中時,布袋周邊纏繞著的電光轉瞬間漲大了數倍,同時一分為三,其中兩道惡狠狠的刺向勇者的雙腿,餘下的一道則是衝著病床上雙眸緊閉的希娜而去。

  勇者不躲不閃地站在原地,那兩道電光砸在身體上便猶如泥牛入海,翻不起絲毫波浪。

  至於剩下的那一道,則是洞穿了希娜躺著的病床後,仍留有餘力地在木地板上炸出個小洞。

  但躺在床上的「病人」,此刻正已然站在勇者身旁,亮出了明晃晃的匕首,一雙血色眼眸如餓狼般上下打量著西弗斯。

  而在這個時候,勇者伸出手接住了西弗斯丟過來的小布袋,裡面原本裝著的那份陸生蠍毒腺,已經被替換成了一小把金幣,約莫二十來金。

  西弗斯眯著眼,以魔力調動房間內的流風,將那袋子金幣刮到希娜手裡,一下子便平復了她那股子兇橫的氣勢,接著說道:

  「算是我給新人的一小筆投資,收下吧。」

  「那我呢西弗斯?」

  「想得倒是挺美,可惜這裡沒有你的份。」

  西弗斯沒好氣地說著,把一份羊皮卷甩到勇者臉上,「眼下波德鎮的情況可不太好,魔族、矮人、帝國,再加上我們四方人馬都在圍著你團團轉,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自信能夠護住你的小徒弟。」

  勇者鄭重地展開西弗斯交給他的羊皮卷,粗略過了兩眼便將之卷了起來塞到懷裡,沉思過後,他問道:

  「他們不敢出手的,先不談這些。西弗斯,出了那檔子事之後,精靈族那邊還願意在我身上投資的剩下幾成?」

  西弗斯想了想,道:

  「大概七成。」

  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一句:

  「實際情況只會比這更少。」

  勇者點點頭,自從十年前討伐魔王失敗後,聯軍大潰,無論是精靈族還是人類帝國都在不斷收縮戰線,以圖些許時間休養生息,現如今,精靈族內還有七成左右願意再次向他伸出橄欖枝,已是意外之喜了。

  「那就夠了。帝國現在最缺的就是和魔族抗爭到底的決心,要是能和精靈立下戰爭盟約的話,全面戰線說不準還能再撐上幾年,有了這段時間,我的把握應該能再多上兩分。」

  「你有信心是最好。」西弗斯接著瞥了一眼希娜,見她一臉開心的數著金幣,不由在心中嘀咕著,除了和勇者一樣見錢眼開、從不吃虧外,他是真看不出這傢伙哪兒來的資格能被選上,但,尊重吧,想必勇者自有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