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德鎮的冒險者協會外,人來人往的巷子上突兀地分開一條小道來,幾名行人好奇地探頭望去,只見數名人類帝國方的冒險者拱衛著面如金紙的希娜快步走來。
眾人匆匆安置好行動不便的希娜,隨後打頭的那位冒險者高聲招呼著前台的夥計,「快!快讓牧師準備止血的藥物和回復魔法。腳程快的兄弟!麻煩跑鎮長那兒一趟,帶上點東西把那隻貪婪的蛤蟆餵飽!我們得把她保下來!」
前台夥計忙應承下來,急沖沖地跑去通知和協會有過合作的牧師,而協會裡剛好有幾位專精速度的盜賊,接過協會準備的資金,互相商量過後便搭著伙朝著尤尼的老巢趕去,以防這老蛤蟆收了錢不辦事。
但儘管冒險者協會的反應已經相當的快,等到牧師被夥計拽著從大街上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被趾高氣揚的衛兵擋住的協會大門。
眼看是好說好歹怎麼也不讓進,夥計急得像是油鍋上的螞蟻,一時間腦袋更是有些發熱,險些就要衝上去拳腳相加,好在這時協會的會長出面拉扯住了衛兵的注意力,這才得以讓牧師從後門悄悄進去。
一股腦將帶來的止血藥劑全都淋到希娜的傷口,止住了要命的出血後,牧師鬆了口氣,咂著舌頭搖頭晃腦地說道:
「嘖嘖嘖,大出血到這種程度都能活下來,這小姑娘還真是福大命大,看這腿上的傷口,是在地下城裡邊傷到的?」
旁邊打下手的夥計沒有多想便接了話茬:
「你不知道?諾,今天在地下城入口那兒殺了四個魔族的就是她。」
夥計衝著希娜努了努嘴,「倒也對,你又不管這些。」
「等會兒小子?你剛剛說什麼?」牧師指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希娜壓低了聲音,湊到夥計耳邊悄聲問:
「她在鎮子裡殺了四個魔族?」
夥計聞言臉色一黑,心中懊悔不已,暗道:
「壞了,我怎麼一時嘴快把這事給透出去了!」
牧師見狀眉頭緊皺,兩手一攤當場就要走人,夥計忙開口挽留牧師,卻被對方語重心長的反問了一句:
「你真的確定,冒險者協會能夠頂住魔族那邊的壓力嗎?這裡是波德鎮,不是帝國境內。」
牧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衷心的提醒道:「小子,你自己保重吧。」
夥計眼睜睜地看著牧師離開,卻也再沒有挽留的心思,因為他忽地想到,平日裡小打小鬧沒整出人命也就算了,這回一下子殺了四個,還是前途無量的青壯年魔族。
就算冒險者協會在波德鎮的體量也不小,可身處於魔族和帝國領土的緩衝帶中,若是因此惹怒了魔族一方,那恐怕下一次來堵門的就不是尤尼的衛兵隊,而是魔族的劫掠軍了。
而牧師一旦摻和了這事兒,恐怕後邊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他正是現實的認知到這一點,才會毫不猶豫的轉頭就走。
此刻,夥計猶豫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希娜,滿眼的憂傷無處可去,他不想讓這位帝國的後起之秀被埋沒在波德鎮這麼個小地方。
要死,至少也得先殺幾個魔族的萬夫長再說吧。
夥計沉默地思索著,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就此退出得了,他在城衛那裡有兩個熟人,可以趁魔族還沒有反應過來偷偷溜走。
「慢著,你不能進去!」
正當夥計內心天人交戰,遲遲下不定決心時,樓底下,協會會長粗獷急切的聲音驚醒了他,夥計愕然警覺,莫不是魔族的人來尋仇了?
還沒等夥計緩過神來,砰的一下,夥計身前的房門暴力地推開,挺著個肥碩肚腩的鎮長尤尼輕鬆擠過那對他來說有點狹小的房門,用著與身材嚴重對不上的靈巧幾步就竄到沉睡著的希娜床邊。
在尤尼的身後,則是跟著面紅髮赤、氣喘如牛的協會會長。
「住手尤尼!」
會長大喝一聲,渾身的腱子肉仿佛充氣了般鼓起,目光如炬鎖定尤尼,只要尤尼敢做出任何一點越軌的行為,他必要將之摧筋斷骨。
尤尼雙手舉在胸前,向協會會長表示自己沒有動手的打算,而後聳了聳肩,攤著手語氣輕鬆地說道:
「放輕鬆老夥計,我來這裡不是想著和你作對,也不是為了這個小姑娘而來,你知道的,我向來愛管閒事,為的也只是收點封口費。你就放一百萬個心吧。」
會長冷哼一聲,雖說心中對尤尼的說法已經信了八成,但還是擺好了架勢,不屑地懟了一句:
「這波德鎮誰不知道你尤尼嗜財如命,既然收了我的錢,理應幫我辦事,但怕就怕在,要是有別人出價更高呢?況且你說不是為了她而來?我不信你的鬼話。」
尤尼眯著眼睛,察覺到對方話裡有話,意指的是怕自己背地裡和魔族有染,所以即便是交了錢也不敢放心。
別說,這肌肉發達的蠢貨還真給他蒙對了一部分,自己背後確實有著精靈族這個新主子,可如果,此刻正躺在床上的希娜和勇者的關係如實的話,那到時候倒霉的只會是你這個小小的冒險者協會啊。
於是尤尼先是開口勸說:
「錢,我收到了,老夥計,如果你信我的話就聽我的勸,別和這姑娘的事卷在一起,否則...欸,先別動手。」
看到會長躍躍欲試,尤尼高舉雙手,嘴裡仍不停地說著:
「這事你別插手,派幾個機靈點的小子把這姑娘送回去,我保你和你的冒險者協會無事。」
會長向前迫近幾步,貼近到尤尼的跟前,雙手抱胸微微蹙眉,道:
「尤尼,你哪來的底氣說這些話?現在擺明了就是人家小姑娘惹了大麻煩,你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帝國的棟樑被殺不成?」
「老夥計,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尤尼戲謔地笑著,語氣忽地變得譏諷起來,眼睛咕嚕嚕在房間內亂轉,似乎在尋找什麼,「你真覺得,這世上有人能殺了『他』的繼承者?」
尤尼刻意在「他」上面加重了幾分,好給自己的老夥計提個醒,但會長卻不領情,上前一步用拳頭頂住尤尼的下顎,「帝國那些老東西怎麼可能把徒弟送到這裡來?尤尼,你再不說實話,我下手可不會留情。」
會長連番的回懟也是讓尤尼失了耐性,「呵,老夥計,還覺得我在騙你呢?算了,既然你不領情,」尤尼撥開抵住自己下顎的肉拳,冷冷地丟下一句:
「那你便好好看著,『他』的徒弟是怎麼把你推到地獄裡邊的!」
尤尼甩下狠話,惡狠狠的擒住會長的衣領,但忽地察覺到,某樣尖銳的東西在他的腰上扎出一個血點。
「什麼時候?」
尤尼心中大驚,沒想到以自己的實力竟然完全沒能發覺勇者的行蹤,他暗暗吞了口水,感慨勇者脾氣越發莫測的同時,訕笑著求饒兩聲。
他轉動眼珠子瞥了眼老夥計的表情,見他一副震驚異常的樣子,尤尼估摸著,或許是因為見到了活生生的勇者?
直到身後的異樣離去,尤尼才鬆了口氣,從貼身的內衣口袋裡提出一個小布袋,他便轉過身去,可待他看清了眼前之人時,臉上的笑容驟然僵硬。
「尤尼鎮長,你倒是挺熱心腸。」
尤尼咬著牙,難堪地盯著木精靈面上勾起的一絲笑意,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懊悔,但轉念一想,頓覺此事大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