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九給聞景行更衣後,重新換上了一聲侍衛的衣服,他站著侍奉主人吃過早膳,自己整理好儀容。
聞景行領著他到了聞香閣,顏清歡暫時被安置在此。
她正坐在書桌前不知寫些什麼東西,臉色看起來要比昨晚要好很多,看到兩人進來,她放下手裡的筆,快走幾步對著聞景行行了大禮:「多謝二爺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而已,清歡不必多禮。」聞景行將人扶起,背對暗九,冰霜臉卻說著無比殷勤的話。
顏清歡看著他這兩副面孔,嘴角抽搐,總覺的這聞二爺不大對勁。
嘴裡左一句「清歡」,右一句「清歡」,表情傳遞給她的卻是:干你屁事。
全程狀況外的顏清歡拿起一盞茶做遮擋,視線在屋內其餘兩人身上來回移動,很快就弄清楚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不愧是男人,一個兩個都是傻子。
聞景行把暗九使喚來使喚去,一會說夫人身體不好吩咐廚房送來一碟酸棗,一會兒又說小主人餓了,拿盆芙蓉糕過來。
最後這些東西顏清歡連味道都沒嘗到,反倒是都已試毒的名義通通進了暗九的肚子。
許是話說的多了,聞景行嗓子有些干,他敲敲桌子:「傻愣著幹什麼,奉茶。」
「是。」暗九乖乖倒茶。
餘光瞟到暗九紅腫的手指,聞景行皺眉,用手指碰了下杯壁,感覺溫度剛好,輕咳一聲:「我暫時不想喝,拿手給我溫著。」
暗九不明所以,只能任由他折騰,雙手捧著茶杯,乖乖的站在一邊。
顏清歡噗嗤笑出聲,這聞二爺真有意思。
這動靜惹來聞景行的一個白眼,顏清歡捂唇笑笑,沒說話。
聞景行卻不放過他,走了幾步到剛剛她寫字的書桌旁,掃了幾眼,開口輕笑:「沒想到清歡也喜歡畫畫,你過來,我來教你畫這美人圖。」
顏清歡並不想摻和進他們兩人之間,但誰讓這位聞二爺是她救命恩人呢。
略一猶豫,顏清歡走到書桌旁研磨,聞景行則站在她身後,攤開一張宣紙,手執筆開始在上面勾勒形體。
兩人雖站的近,但聞景行卻很守禮,全程沒有碰到她一下。
但以暗九的角度卻只能看到主人站在顏小姐背後將她整個圈住,陽光照在他們肩上,恍若一對璧人。
一陣心酸湧上心頭,暗九低頭再也不敢看,主人會如何教她畫?會如教自己寫字一樣握著她的手教她如何執筆,會和他耳鬢廝磨誇她畫的好嗎?
恍惚間就聽耳邊傳來聞景行的聲音,無比輕柔:「畫的好嗎?」
暗九緊緊捏著手中的茶杯,直到感覺上好的茶具因他力氣太重,多出幾道裂痕,才驚慌失措的將杯子放下。
耳邊是主人現在的夫人,輕聲說:「好。」
這場景和當時主人教授自己一模一樣,暗九心裡酸澀無比,再三警告自己不可妄動,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那顆已經完全掛在了主人身上的心。
他退後幾步,將自己藏在一個角落,自欺欺人的不願面對。
顏清歡看著紙上三歲小孩都不如的塗鴉,一時間不知道他是怎麼在讀書人中一幅畫重金難求的。
聞景行本就不是原身,他愛好的都是些武器槍械,對於這些文人們的東西,根本耐不下性子。
之前教暗九讀書寫字,多是為了和暗九增進感情,現在雖是故意氣人,但被氣的那人和個木頭一樣,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畫了兩下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他隨手翻了翻顏清歡桌上的手稿,原本只是無聊打發時間,卻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常年在閨閣中的官家女怎麼會在紙上畫**人體?
還有諸如:「發汗後,若吐,若下,若溫針,仍不解者,此為壞病。」之類的文字,若沒有猜錯的話,這應當是醫書?
「二爺猜的沒錯,這確實是醫書。」
顏清歡將散亂的紙張整理好,徐徐為他解釋:
「我剛出生時,路過的游僧批了八字,說我生來便是克族人的煞星,為了洗清罪孽,自幼便被父親送去了清靈寺。」
「在那裡遇到了我師父,他是個怪人也是個江湖上有名的奇人,因我做飯好吃,在寺里賴了一月有餘,之後我找他討要飯錢,他便說我二人有緣,銀子沒要到,反倒是教了我許多東西,這醫書便是他老人家雲遊前留給我的。」
「在寺中時,我大字不識一個,被養的像個鄉野村婦,跟著他學了琴棋書畫,醫術、天文地理、算學、兵法等等。」
顏清歡慚愧道,「可惜我愚鈍,也只精通了醫書這一項。」
「及笄後,父親遣人來接我回府,我深知懷璧有罪的道理,在把師父贈我的書全部背誦之後,便燒了。這次承蒙公子大恩,我無以為報,便想著把這醫書默寫下來送給你。」
聞景行對醫術並不感興趣,只是無意中瞟到了裡面竟然有關於雙性人……
之前他也曾試探著把這事和江大夫說過,沒想到這老頭沒見識也就算了,看那架勢若真見到了活生生陰陽一體的人,怕不是要拿刀解剖了看看。
暗九一直對他的身體自卑到了極點,又因為本身沒讀過書,所以對書中的知識奉為金科玉律,如果自己編一本關於雙性人的繪本,是不是可以讓他摒除偏見,稍稍能自信些。
「暗九。」聞景行喚了聲。
暗九快步走到他身後,想著是不是要走了,終於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他心底悄悄升起一些愉悅。
卻聽聞景行道:「我和顏小姐有些話要單獨談,你先去偏房候著可好?」
暗九笑容凍結在眼底,低著頭轉身離開。
暗九走後,聞景行不知能不能相信顏清歡,試探著問:「你可知這世上有種特殊的性別,一體生陰陽?」
「知道。」顏清歡並未覺得奇怪,「以前和師傅遊歷時便遇到過一例。當時那婦人難產大出血差點一屍兩命,原本她丈夫是請了大夫和產婆的,但卻被人視為不祥,一傳十十傳百的,沒有大夫願意來救治。」
「我師傅之前吃了這家人的烤紅薯,在徵得家人的同意後,剖腹取子,過程甚是驚險,不過結果還是好的,母子平安。」
「如不是那丈夫確實深愛他妻子,那孩子剛生下來怕就要被溺死。」
說到這兒,顏清歡嘆了口氣:「世人均是愚昧無知,與自己不同便簡單粗暴的定為異類,趕盡殺絕才罷休。」
聞景行微愣:「是可以……懷孕生子的嗎?」
「並非所有的陰陽人,也就是你所說的雙性人都可以,這涉及到的醫理知識較為複雜,不是隻言片語可以解釋的通的。」
顏清歡許久沒遇到可以同她一起探討醫術的人,整個人神情都變了,「但雙性人體內有男女兩套器官,確實在一定機率上是可以懷孕生子的。」
聞景行將她剛剛說的話消化了一番,將那懷孕的婦人代入暗九,好似對暗九以往那自卑敏感的性格有了些感同身受。
「顏姑娘,我可否請你為一人診脈?」
顏清歡道:「可以,本就想著能為你多做些事,要不我心裡難安。」
聞景行遣人將暗九喚來,此時也歇了要讓他吃醋的心思,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乍一被主人如此親密對待,暗九有些惶恐無措,蜷著手緊貼衣衫,卻被聞景行用力拽開,與他十指相扣。
……在夫人面前,竟然可以如此親密的嗎?
暗九在心中狠狠的唾罵自己一頓,卻還是為可以和主人肌膚相貼而暗暗竊喜。
聞景行心裡一團亂麻,無意識的揉搓著暗九的手以期可以得到些撫慰。
終於,他還是將暗九的衣袖掀起些,放在了顏清歡面前的脈枕上。
他輕輕捏了下暗九的手心:「別怕,顏姑娘是有名的神醫之徒,我請她來給你看看身體可好?」
雖然暗九知曉自己體內的藥物已經完全排盡,但卻最是不希望自己身體的不堪被面前這「夫人」知曉,是誰都可以,只要不是顏清歡。
他懇求的拽了拽聞景行的袖子:「屬下不敢勞煩……夫人。」
聞景行看到他眼裡的怯意,將他整個攬在懷裡,小聲哄他:「久安不是心悅主人嗎?既然想時刻伴在主人身邊,那便要養好身體才可,若萬一有什麼沒被查出來的暗疾,主人去哪裡找一個像你這樣處處和我心意的。」
暗九在他的再三哄騙下,最後還是讓顏清歡診了脈,他低頭根本不敢看面前的人,生怕在她臉上看到嘲笑。
這比旁人說千句萬句都要讓他來的難堪。
顏清歡卻只是指出他之前出任務受過的幾次重傷留下的隱疾,便再沒別的,他暗暗鬆了口氣。
把完脈之後,聞景行隨便找了個理由將暗九遣了出去。
顏清歡道:「那位小公子身體曾受過兩次重傷,不過不用擔心,日後只要好好調養,還是有一定機率可以懷孕。」
「懷孕……」
聞景行瞳孔微縮,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乍一聽到結果,他還是有些心驚。
日後兩人若是好了,他少不了會碰暗九前道,古代避孕的藥物又太過傷身,萬一懷上了,生產那便是道鬼門關,更別說懷孕時要受的九個月妊娠之苦,最後就算真的平安生產,還可能伴隨著諸多的後遺症。
他捨不得讓暗九受這樣的苦。
再者,他對子嗣並沒有很大的執念,侯府有聞大哥,並不需要自己傳宗接代。
人生短短几十載,與暗九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沒必要生一個孩子來分走暗九的關注。
「可有……」聞景行思索片刻,有些煩悶的看向顏清歡,「不傷身的避孕藥?」
暗九站在門口,冷成了一座雕像。
他沒想偷聽主人說話,他只是剛剛有些難過委屈,想離主人近些,就算隔著一扇門都好。
他耳力極好,聽到自己有可能為主人誕下子嗣,那巨大的驚喜差點沖昏了頭腦,一夕之間卻又入墜地獄,也是,自己這種異類生下的孩子肯定也是不祥之物,主人不想要才是正常的,就連自己都如此厭棄……
他不敢再多聽,恍惚的走出聞香閣。
今日下了場大雪,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暗九一時間竟覺得守了十多年的鐘離苑陌生的厲害,他呆呆的站著,任由刺骨寒風撲面而來,大雪落在身上,腳卻像是生了根,一步都走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會生子,可能放在番外?反正就是跳過不影響劇情那種
因為我想寫聞景行的擬娩綜合徵!!!【惡趣味啊惡趣味!】
好了,我的刀發完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