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鏡中花,水中月,夢中情。

  姜庭燕和秋梨落站在穿堂,望著秋黛與貌似平靜其實已經手足無措的趙蟾。

  自從在《斬妖冊》留名成為誅魔房斬妖人,因姜庭燕是下品築基境的修為,迅速受到寧長真重用。

  張冬至、北落晝等人戰死城頭,寧長真的誅魔房實在是沒了可用之人,幸好原是大清山清遠宗弟子的姜庭燕加入,才緩解了人手捉襟見肘的緊張局面。那幾位源水村的繡衣衛也挺好用的,規規矩矩,聽話,一絲不苟的完成寧長真的交代,但,若無斬妖人領頭,縣內百姓對這些繡衣衛不只是擔驚受怕,還充滿了敵意。

  嚴義去了章縣,寧長真留守,作為誅魔房的人,他命姜庭燕率領繡衣衛巡查大街小巷,一旦看到優曇花綻放,立即疏散百姓。

  他們做的很不錯,寧長真這般對人對事極嚴格的人,都不吝嗇誇讚。

  並且,經過短暫休整,縣司誅魔、兵器、寅賓、報案四房紛紛在陽縣尋找適合修煉的適齡童子,眼下共尋到了八人,都交給姜庭燕啟蒙修行。

  說實話,短短時間內,很難尋找的到根骨能夠修煉的適齡童子,實際上是縣令衛子敏和縣丞、主薄從城內良家子中篩選了又篩選,考察了又考察,才尋到了頗有靈氣的八位適齡小兒。沒有一人和豪族有關,寧長真便放心收下。

  她用清遠宗培養弟子那一套,結合斬妖司的方法,使得這八位適齡童子順利的邁出了第一步——熬煉體魄。

  修行是個細緻活,鍛體境又格外重要,或許他們熬煉個幾年,等到火候夠了,再引導他們走下一步。

  絕非人人都是趙蟾那般天賦奇絕的天才,絕大部分人修行,皆要按部就班,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期間,會有人掉隊,會有人繼續往下走,這些事只能看自己以及天意了。

  當然,八位適合修行的適齡童子只不過是暫時的第一批,還有第二批、第三批。

  剩下那些人,便該是騰出手來的縣司親自找尋了,亦會放眼在整座陽縣轄境內。

  寧長真和孔燕行、吳愈、左蒲商量著的要招攬三十人上下,再多的話,縣司的修行資源便入不敷出了。

  而姜庭燕來到陽縣斬妖司後,或許是有了充裕的資源,或許是在那場大戰里有了新的領悟,境界的桎梏慢慢鬆動了,突破至中品築基,指日可待。

  為此,她感到心滿意足,這正是加入斬妖司的目的。

  當下,姜庭燕看著秋梨落明明很難過但竭盡所能維持神色平靜,幽幽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她確實不好說什麼。

  縣司繡衣衛多,斬妖人少,局勢非常明朗。

  說的更清楚點,如今的陽縣斬妖司是靠源水村的狐妖來維持威嚴的。

  秋梨落和秋黛皆出自源水村,都是繡衣衛,她幫誰都不好。

  「姜姐姐,我突然有點不舒服,先回房間休息了。」秋梨落低聲道。

  「嗯。」

  「這個……你把這個給趙百戶吧。」秋梨落將手裡的棉衣遞給姜庭燕。

  「你……唉,好,我會親手交給趙百戶的,並說是你連夜趕製出來的。」

  「不,不要說,便說……便說是你念在此前趙百戶去大清山時,你們兩人的交情……姜姐姐看在天氣快要嚴寒,為他買的。不要說是我……」秋梨落難過的話語也說的不利索。

  「我明白了。」

  姜庭燕打斷秋梨落的話,再說下去,她怕是要哭出來了。

  交代完此事,原本興沖衝要送給趙蟾棉衣的秋梨落,落荒而逃。

  好似身後的院中,存在著可怖的凶獸。

  秋梨落恨自己狠不下心,分明想清楚了要跟趙蟾劃清界限,將他讓給秋黛,卻不受控制的買來綢緞買來棉花,連夜為其趕製過冬的棉衣。

  至於她趕製棉衣所想的那些甜美的結局,如今卻像那綻放的優曇花,彈指即謝、剎那芳華。

  美則美矣,卻是鏡中花、水中月、夢中情。

  姜庭燕捧著棉衣站在穿堂,看到趙蟾往自己這邊走過來,頓時避入後院,等到他進了院子,才問道:「趙百戶是要回房間脫下長袍,交給秋黛姑娘清洗?」

  趙蟾看著她手裡的棉衣,眉頭鎖的更深了。

  「為何不直接拒絕?」她顯得咄咄逼人。

  「姜姑娘,縣司的情況你應該看的清楚。」趙蟾輕聲道。

  寅賓房的秋璇提著水壺腳步匆匆去打熱水,吳愈交代她伺候好遠道而來的外縣千戶。

  瞧見趙蟾跟姜庭燕說著悄悄話,再看了眼姜庭燕捧著的棉衣,頓時腳步更快了,像飛一樣從兩人身旁掠過。

  姜庭燕瞥了眼秋璇,皺眉道:「你應乾脆直接拒絕的,總是拖著不是個事。趙百戶,你是聰明人,並且是十分、十分聰明的人,肯定知曉秋黛的心思。」

  「不瞞你,我確實猜得到。」

  「那為什麼……」

  趙蟾沉默了半晌,而後開口:「秋黛什麼都沒說,只是要為我清洗長袍,你要我拒絕什麼?不讓她清洗?還是冷漠的拒絕她的好意?如此一來,太傷人心了,其他繡衣衛知道了,該怎麼想?會不會私底下尋思我特別在乎它們的身份?以至於嫌棄它們。」

  「……」

  姜庭燕自語道:「是啊,人家什麼話也沒說。她同樣是個聰明人。」

  「吶,送你的棉衣。」

  「你縫製的?」

  「不是我。」

  「誰?」

  「自己猜。」

  少年郎又沉默了,輕輕嘆了口氣,接過棉衣,快步走進自己的房間,換下衣物,把長袍疊整齊,再回報案房交給了秋黛。

  她只是溫柔的接過長袍放在一旁,伏案書寫,一手俊秀的小楷,實在賞心悅目。

  孔燕行揉著眉心,感到天旋地轉。

  秋黛忽然問道:「趙百戶,你曾讓我教你練字,不知何時有閒暇?」

  「過段時日還要再出去趟,這幾日要閉關穩固境界,實在沒有時間。」趙蟾說的倒是真話。

  護大王寺一場廝殺,使他獲益良多,急需閉關修煉將之完全消化吸收掉。

  秋黛微微頷首,便不再言語了。

  趙蟾呼了口氣,走出報案房,想了想,去庖廚幫廚子打下手,忙活了半天,一場蛟肉宴又做好了。

  幾人端去嚴義的小院。

  抬了兩張大桌,供眾人坐下。

  如今陽縣斬妖司根本不缺酒水,光是百姓送予趙蟾的好酒,都夠他們暢飲一段時間的了。

  推杯換盞之後,休息的休息、修煉的修煉,獨孤蘭芝習慣性的去了縣司大門,挑選了塊大點的磨刀石,一邊看守大門,一邊磨刀,若非嚴義提前給繡衣衛們打了招呼,他們見到獨孤蘭芝非得嚇死不可。

  夜深人靜。

  嚴義帶著秋少游悄無聲息出了陽縣,直奔游居鎮。

  「別忘了生祠一事。」

  「趙蟾把香火之力練成了劍氣,我覺得倒是能多留生祠一段時間。」

  「什麼?把香火之力練成了劍氣?」

  秋少游頓時眯著眼睛,「這小子的功法有點意思。」

  他未曾詢問。

  嚴義也樂得秋少游不刨根問底。

  能煉化香火之力的功法,有一個算一個,皆是一等一的修行法門。

  像以前那位源水水神金准,用來塑造金身的《金身塑神術》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