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情不知所起

  晁魯直意味深長的看著趙蟾:「有道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你既然被白鎮撫使點了姻緣,受著白鎮撫使的庇護,就要承著情關的困擾。」

  「情關……」

  他低聲道:「你的劍氣純粹進取,殺力極高,我希望你到頭來不要單純的以力破情關。」

  說完,晁魯直靜默許久。

  趙蟾等了一會兒,剛要開口。

  便聽他繼續道:「你相貌俊逸,修行的又是受到仙子青睞的劍修,如今只是下四境就招惹了一身紅線,待到將來成就中五境的大修士,更會被女子矚目,望你緊守一顆劍心,『得饒人處且饒人』。饒了別人,也饒了自己,莫教劍心染塵埃。」

  少年郎不知晁千戶為何說出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但依然記了下來。

  「記住了?」

  「記下了。」

  「走,回客廳。」

  兩人重新回來時,秋少游、嚴義等人飲著茶水,默默歇息著。

  另一邊,晁魯直要帶走的陳菘、何潘仁、獨孤蘭芝、陳大、劉水、劉貴快速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去陽縣候命。

  陳大和劉水的氣息,應是上品築基境,皆面容平靜,不苟言笑,身材壯碩只穿著單衣,暴露著的小臂肌肉虬結且傷疤累累,都是些撕咬、爪痕,足以想見他們當時面對的情況該是何等的緊急,一個處理不好,便要讓妖魔生生撕掉整條臂膀。

  劉貴與獨孤蘭芝的修為境界一樣,下品築基的道行,卻給趙蟾一種稍稍不謹慎便要命喪他手的感覺。

  劉貴背著一柄碩大的闊劍,沒有劍鞘,瞧上去像是生鏽的鐵片。

  晁魯直的目光巡視眾人的神色,緩緩開口:「撞雲縣必定比護大王寺更加兇險,稍有不慎就要殞命,去了撞雲縣後,一定要打起精神,莫要心高氣傲將那群妖修不當回事。」

  話說完。

  只有陳菘跟何潘仁應了聲,獨孤蘭芝四人一言不發,好似晁魯直說了跟沒說似的,他們依舊沒把撞雲縣當回事。

  但趙蟾從他們身上逸散的氣息中查探到,幾人都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我們去陽縣休整,陽縣斬妖司只剩下一位千戶鎮守,嚴千戶來幫我們剷除護大王寺不能讓他的後院起火。」

  這次。

  數人齊齊頷首。

  嚴義起身朝他們抱拳致意。

  幾人回禮。

  秋少游招了招手,趙蟾忙過去將其攙扶起來,「走吧。」

  此次,趙蟾駕馭飛行法器帶著秋少游,晁魯直、高丘、薛瑾花、嚴義各攜上一兩人,催動真氣,掠往陽縣方向。

  期間,看到荒野有優曇花盛開,晁魯直、嚴義兩人便降下飛行法器,一一採摘掉。

  幸好優曇花的「剎那芳華」之力傷不到知命境層次的修士,否則,這場花患,唯有指望府司派來鎮撫使處置了,若是鎮撫使們都在忙著對付大妖洞窟,幾縣之地,俱成妖魔恣意禍亂的樂園。

  嚴義輕聲道:「我在擔心撞雲縣裡有針對知命境修士的花種,如此一來,我們都危險了。」

  晁魯直失笑:「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瞻前顧後的機會了,我們必須一條道走到黑,要麼徹底拔掉撞雲縣,要麼咱幾個死在城內。」

  之所以是撞雲縣城內而非城外,只因他們這些【開悟】了的千戶出馬,是必要打進城內儘可能造成殺傷的,即使功敗垂成,也勢必讓撞雲縣元氣大傷。

  況且,撞雲縣是魔窟,又沒有【兩儀伏魔陣】。

  「說的對,開弓沒有回頭箭。」

  陽縣的城牆愈發變得黑褐色。

  陳菘、何潘仁等人注視著城牆上的妖血乾涸留下來的痕跡,俱都無言以對。

  可見金山洞妖魔圍城打的是何等慘烈,陽縣斬妖司又是付出了怎樣沉重的代價艱難守住了城池。

  高丘道:「我就不進去了,這就回魏縣。」

  秋少游乘著【泊江】,站在趙蟾背後扭頭看著他:「速去速回。」

  「呵,用不著你說。」

  高丘放下飛行法器上的獨孤蘭芝跟劉水,轉向魏縣,急掠而去。

  趙蟾招呼城牆上的守軍打開城門,迎眾人進了城,一路引到斬妖司。

  嚴義負責招待,趙蟾去將仍未吃完的蛟肉吩咐廚子做成菜餚。

  「趙百戶,匆匆回來就不換身衣服嗎?」

  經過報案房,孔燕行在房間寫著文書,張冰心在門口喊道。

  趙蟾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錦緞長袍,經過護大王寺一戰,身上多有妖血沾染,現今早已是幹了,散發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

  說來,嚴義等人衣物上同樣有妖血,只不過著急的來來去去,顧不了那麼多。

  秋黛低垂著的尖下巴微微抬了抬,怔怔看著與張冰心說話的少年郎。

  他此去護大王寺,沒有顧及洗漱,密密小小的胡茬圍著嘴巴長了一圈,不仔細看反而留意不到。

  十四歲的少年郎,在這個世道,已算是青壯男子了,換在接近前線的地方,已被官軍征了從軍。

  秋黛的臉頰紅潤,心尖似是被蜜蜂蟄了一下,忙垂下頭,可耳邊全是少年郎的聲音,又哪能安下心繼續書寫?

  她的字,與她一般,很好看、很耐看。

  鼓足勇氣,重又抬頭,輕輕的、柔柔的、悄悄的觀察著他。

  他是那般的英氣勃發,之前在源水村從未想過世上竟有這般男兒,源水村的男狐多偏向柔媚,少數陽剛者,分明不曾塗抹胭脂,卻仍使人覺得有胭脂氣,不那麼陽剛。

  趙蟾不一樣,他俊郎、剛毅、有膽氣,能斬殺雀鼠谷的心雀真人,能開弓射殺天狼。

  對待同僚又耐心、親切、不厭其煩,對待女子不遠不近、禮貌有加。

  他說從沒上過私塾,言談舉止卻溫文爾雅,談吐仿佛飽讀詩書的小夫子。

  注視著背劍的少年郎,鬼使神差的,秋黛起身走到他近前,幾乎是在呢喃道:「趙百戶,你把衣服脫下來,我為你清洗一番。」

  傷勢好了一些的孔燕行錯愕的抬起頭,看著秋黛的背影。

  張冰心抿著薄薄的紅唇打量趙蟾的神色變化。

  「孔大哥,你傷勢好點了嗎?」

  剎那間的失神,趙蟾迅速岔開話題,詢問道。

  孔燕行哈哈一笑,開懷道:「早跟你說了八百遍了,死不了!」

  他從報案房走出來,摟著趙蟾的肩膀:「沒受傷吧?」

  「哪會受傷,覆滅掉護大王寺時,我只負責望風,沒參與真正的廝殺當中。」

  兩人朝後院走。

  張冰心推了推呆呆的秋黛。

  旋即。

  秋黛大聲喊道:「趙蟾,你衣服髒了,請……請你回房間換下,我幫你清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