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已成妖邪的斬妖人

  舒緩一口氣,終究沒有失手。

  趙蟾走回已被他一劍劈碎的黑塔旁。

  石塊呈黑色,平平無奇。

  若非妖氣鑽進其中,他不會如此鄭重其事。

  「難道是這些石頭的緣故?」

  「不對。」

  趙蟾看到碎石掩映之中,有一片布片。

  把壓在布片上的黑石全部搬開,這裡算是黑塔的基座,待清理乾淨,趙蟾不禁緊緊皺起了眉頭。

  黑塔基座之下,躺著一位女子,早已腐爛多時,現今只剩披在骨骸上的破布衣,以及頭顱上的黑髮,正是因黑髮和農婦布衣,趙蟾才確定它是個女子。

  「厲鬼是你?」

  厲鬼已經魂飛魄散,徒留骨骸的女子自是回答不了他。

  趙蟾不知她為何被埋於黑塔,也不知她有怎樣的故事才喪心病狂的讓黑塔村村民自相殘殺。

  這一切已然是個謎,須得回到縣司詢問范玢。

  剛退回到村民屍首間,趙蟾忽感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環視左右,在黑塔村的土巷間看見了一個人。

  不,或許不該稱其為人,全身的妖氣,使之比妖魔更像妖魔。

  它盯著趙蟾,咧嘴一笑。

  「游居鎮斬妖司的趙蟾?」它的嗓音仿佛兩件兵器在互相摩擦,極為難聽刺耳。

  聽到妖魔提及游居鎮,再加上它表現的頗有理智,趙蟾緊攥著桃枝,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哈哈……我怎麼知道的,可笑。前段時間,袁侯袁千戶帶你來陽縣斬妖司,我見過你。」它幽幽道。

  旋即,從土巷走出,一步步靠近趙蟾。

  桃枝劍指。

  「你連她都能斬殺,可以察覺的到我對你沒有殺意。」

  趙蟾仍然不敢鬆懈,謹慎問道:「袁千戶帶我到陽縣之時,你隱藏在縣城?」

  「你……當真認不出我了嗎?!」它微笑的問道。

  趙蟾眯了眯眼,下一刻,饒是有《止水心經》鎮定心神,照樣出了一身冷汗。

  彼時,袁侯帶著他到達縣司,恰好有四位斬妖人結伴而來,其中一人領著他去見了報案房主官孔燕行!

  趙蟾吐出兩個字:「吳威!!!」

  他聽說了吳威叛逃斬妖司投降金山洞的事,現今一看,吳威滿身妖氣,豈非坐實了他的叛逃。

  「吳威……呵呵……吳威……哈哈……」吳威聽見趙蟾叫出自己的名字,猝然間笑的前俯後仰。

  「吳大哥,你、你當真叛投金山洞?」

  「你覺得呢?」

  「我、我有點不敢置信。」

  若施展四神君符籙之一,趙蟾有信心斬殺的了它,但,它畢竟曾是斬妖人,叛投金山洞又充斥疑點。

  吳威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趙蟾攥著桃枝的右手青筋崩了起來。

  最終。

  少年郎搖搖頭:「吳大哥,對不起,我是斬妖司的斬妖人。」

  「嗯,我知道,我還知道你在群妖攻城期間,展現了非同小可的天賦和戰力,如今,金山洞、護大王寺、滅人坡、雀鼠谷,乃至距離此地較遠的撞雲縣都傳遍了你的名字。」

  他本就和妖魔不死不休,根本不怕被妖魔惦記。

  「吳大哥,你現在真的成了金山洞妖魔?」

  吳威搖搖頭:「發生了些變故,我現在已經不是金山洞之妖了……」

  趙蟾仍然不敢放鬆一丁點。

  吳威忽地笑道:「雖不是金山洞的妖修,卻是撞雲縣的妖修!撞雲縣的縣丞路過金山洞地界,見我滿懷恨意,認為我是可造之材,收我進撞雲縣當了名捕快。」

  趙蟾的心思極速轉動。

  「小兄弟,唉,你又何必趟這渾水?」

  「吳大哥,我怎麼不明白?」

  「哈,有何不明白的?」

  「妖邪作亂,我是斬妖人,前來處置妖患天經地義。」

  吳威蔑視一笑:「小兄弟,你成斬妖人的時間太短了,不知其中的奸詐,你可知我是如何被栽贓成叛徒?」

  這句話給趙蟾的震撼太大了。

  「如何被栽贓成叛徒」?斬妖司里有人栽贓了吳威,吳威沒有叛投金山洞!

  這句話更是令趙蟾的《止水心經》都慢了下來!

  吳威緊接著一句話,更教趙蟾目瞪口呆:「寅賓房的徐百戶突破到知命境了吧?」

  「你……是……這……不會、你在胡說!!」趙蟾否認道。

  徐師順在群妖攻城時,不要命似的與妖魔廝殺,怎會是陷害吳威之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呵呵,換我是你,同樣不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證據!證據呢?」

  「沒有證據。他,玩的太好了,騙過了所有人。」

  「總該有個目的,不會無緣無故陷害你吧?」

  「我問你了,徐師順是不是已經突破知命。」

  趙蟾沉默下來。

  確實,徐百戶突破到了知命境。

  「你的意思,徐百戶和金山洞做了交易,金山洞送他突破知命境的機緣,你則是……」

  「我就是賣給它的貨物。」

  趙蟾搖頭道:「吳大哥說笑了,縣司多一位知命境修士,對於群妖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的曾祖娶了一頭化形的女妖修,她乃是天狼一族的遺脈,後來,誕下一子,便是我祖父,換而言之,我的血脈里有天狼一族的血液,吞干我鮮血的,正是現在做客金山洞的那頭天狼。徐師順沒想到,天狼沒讓我死,反而是令我轉修妖道,成為一名絕對意義上的妖修,類似於擁有肉身的厲鬼。」

  吳威字字清楚的說道。

  「據我所知,那頭天狼到金山洞的時間不長,徐百戶怎會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與其做交易,吳大哥啊,你在騙我。」

  「天狼早就來了,只是之前一直潛伏在暗處。」

  吳威扭頭朝陽縣方向看了一眼,臉色劇變,又注視著趙蟾:「上品採氣,斬殺下品築基,怪不得嚴千戶如此重視你。」

  奔來此地的嚴義站在了屋檐上,目光震動,死死盯著已是妖修的吳威。

  吳威指著黑塔內的女子屍首:「她是寡婦,有人造謠她私通,很快傳遍整個黑塔村,就連村長都相信了她確實與人私通,遭人百般羞辱之下,她鑽進黑塔,自己把自己掐死了。」

  吳威扭頭打量著嚴義,咧嘴一笑:「千戶,你可知人是在多麼絕望的處境之下,方能自己掐死自己嗎?」

  嚴義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撫慰受到震動的心境,「你用自己的妖氣點醒了她的靈智?」

  「呵呵,千戶太看得起我了,我眼下不過中品築基,哪能讓孤魂野鬼短時間內成為下品築基?」

  頓了頓。

  吳威獰笑道:「她死了快八年了,也正是她死的那一年,黑塔村發生妖患,我來處置。偶然聽聞她的事跡,我不相信一向恪守婦道的她竟與人私通,處置妖患期間,追問最初造謠的幾個人,方才知曉,原來是范河閒來無事,又見她長的標緻,隨口一說,只是,他的隨口一說,害死了一個人。我氣不過,利用妖患中的妖氣,喚醒了她的靈智。」

  嚴義指向他,怒道:「豈有此理!!」

  「他們不該死?!」

  「冤有頭債有主!原來是你害死了黑塔村全村的人。」

  「哈,千戶,逼死她的可是整個黑塔村!不過你說的也對,冤有頭債有主,我便是來報仇雪恨的。」吳威暢快笑道。

  「憑你?」

  「我之前是下品築基,如今也不過是中品,千戶想殺我,我無論如何也活不了,但是……你殺不了我。」

  吳威看向自己的影子,「因為啊,因為我只是撞雲縣的一名捕快。」

  有捕快,當然會有捕頭。

  撞雲縣的捕頭從吳威的影子裡鑽了出來,斜視嚴義:「小子,你要殺我的人?」

  即使面對金山洞群妖攻城,亦表現的雲淡風輕的嚴義,用最快的速度站在趙蟾的身前,把少年郎護在自己身後,「撞雲縣捕頭柳殺!」

  「看把你嚇的,我只來了一具分身。」

  相傳,撞雲縣捕頭柳殺以上品知命境的修為煉製了四具分身,每具分身皆有不同的詭異能力。

  嚴義冷哼一聲,「吳威,此前怪我瞎了眼,竟然未曾察覺你早已墮入魔道。」

  「笑話!簡直是笑話!天大的笑話!」吳威大笑。

  「千戶,我問你,好人活該被欺負嗎?活該被冤枉?!」

  「那些有勢力的壞人,做了惡事,就應該繼續作威作福?繼續享受富貴?!」

  「被欺負了,得不到伸張,我該不該站出來,幫他伸張?」

  「受到冤枉,無處申告,我該不該站出來,幫他平冤?」

  「難不成,因為我是斬妖人,便要按照那狗屁規矩束手束腳?」

  「哼,這可不是我吳威的為人!」

  「我偏要好人長命百歲,我要惡人遭到百倍千倍的報復!」

  吳威趾高氣昂問道:「請問,我做錯了什麼?」

  撞雲縣捕頭柳殺哈哈大笑:「吳威,你做得對,撞雲縣正是懲惡揚善的去處!」

  他的幾句話,讓嚴義反駁之語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千戶,你倒是說句話。」

  「原來,陽縣那些莫名其妙失蹤之人,是你私下做的。」嚴義嘆了口氣。

  吳威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共八十二人,都是我殺的。哦,是啦,黑塔村這些人,也應算在我頭上,是我點化了她嘛。」

  頓了頓。

  他譏笑道:「千戶,你都沒有問上一句,這可憐的寡婦姓什麼、叫什麼。哼,狗屁的斬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