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義察覺到縣司出現了妖氣,從後院躍上房頂,兩三步到了報案房門前,與姚柚一塊觀察著似乎擁有生命的妖氣。
妖氣隨風而動,分成兩半,飄向嚴義和姚柚。
一直在縣司養傷和穩固境界的寧長真同樣來到了此地,注視著妖氣,眉頭略略皺了起來。
妖氣即將接觸到他們之時,嚴義彈指一縷真氣,將其斬滅。
姚柚憂心忡忡道:「該是下品築基境的妖魔,趙蟾才是上品採氣境……」
嚴義看向寧長真。
寧長真道:「確實是下品築基妖魔,是頭積年厲鬼,應是借著不知哪頭妖魔殘餘的妖氣被點醒了靈智,繼而吞吐月華修練成妖。咦,趙蟾不是中品採氣嗎?何時突破到了上品?」
「他呀,大概是迎戰群妖有了點心得,提升境界才快了起來。」嚴義不慌不忙道。
明知趙蟾面對的妖患是頭下品築基境的厲鬼,卻仍要趙蟾獨自廝殺。
寧長真詫異的看著嚴義:「千戶,是不是派姚校尉支援趙校尉?如果姚校尉走不開,我可以親自去一趟。」
嚴義問道:「姚校尉,你覺得呢?」
姚柚深呼吸一口氣。
他猜測到了嚴義的心思,千戶若想派他支援趙蟾,何須磨磨蹭蹭?
「千戶,我認為趙校尉乃是人中龍鳳,必能解決的了這頭下品築基境厲鬼。」
「嗯,他有四神君符籙,又有上品法器菟符劍,就讓這頭厲鬼給他練練手。」
「千戶,不合適吧?」寧長真道,「再怎麼說,趙蟾也只是採氣境。」
「寧百戶何必擔心?這小子連知命境枯枝和尚都能殺?難不成對付不了一頭築基境厲鬼?」嚴義轉身走向自己的小院,悠悠道。
寧長真瞧著嚴義的背影,又瞥了眼死狀慘烈的范玢,「姚校尉,趙蟾是報案房斬妖人,你了解他的本事嗎?」
這種跨境斬殺妖魔的事,寧長真曾讓北落晝歷練過,那次,北落晝差點把小命交代在那裡。
現在想想,依舊心有餘悸。
「趙蟾才來縣司幾天,我對其也不太了解。」
「你和左蒲近距離看著他斬殺枯枝和尚。」寧長真嘆了口氣,「這般少年才俊,確實需要血與火的磨練。不過,下品築基境的厲鬼,妖氣又稍顯詭譎,恐他亂了心神,一時無措起來,這時,可就危險了。」
妖氣雖然猶如有生命似的吞噬鮮血,實際算不上厲害,只要斬妖人有足夠的戰力,且能穩住心神,還是有很大機會解決掉這頭厲鬼的。
並且,他和嚴義都看的出來,厲鬼是藉由妖氣點化,而非自身從孤魂野鬼慢慢修行過來,跟真正的築基厲鬼比較,實力上弱了不止一籌。
姚柚又道:「在城頭力戰群妖時,趙校尉曾以一己之力斬殺過築基境妖魔。」
那是頭鴞妖,與螳螂妖忍受【兩儀伏魔陣】攀上城牆,螳螂妖被左蒲斬殺,趙蟾則斬殺了鴞妖。
「金山洞的鴞妖?」
「是。」
「我聽說了此事,趙校尉之所以能斬殺的了鴞妖,【兩儀伏魔陣】削弱了它的戰力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姚柚嘆道:「千戶想以此事使得趙校尉多些歷練,何況,千戶說了,趙校尉既有四神君符籙,又有上品法器,這頭下品築基境厲鬼許是奈何不得他。」
「你們呀……罷了,罷了,我自己去迎一迎趙蟾吧,就當出城散散心。」
「……」
寧長真不理姚柚作何感想,卻是牽了匹快馬,疾馳向城門,街上的百姓看到斬妖司的寧百戶這般匆忙,心知是有大事發生,趕緊避讓兩側。
只是,他猛地拽住韁繩,愣了半晌,旋即調轉馬頭返回斬妖司。
因為他看到剛剛還口口聲聲說趙蟾能夠自己解決妖患的嚴義,早已躍上城牆,飛奔向十二里外的黑塔村。
「千戶啊千戶,您哪是不擔心趙蟾,明明是抹不開面子嘛。」
寧長真轉瞬又想到,若他在嚴義那個位置,或許會和他做相同的選擇。
身為斬妖司千戶,總不能厚此薄彼。
趙蟾處置妖患,派人去解救,今後其他斬妖人是不是也要去解救?
假若縣司人手充足,倒還好說,可現在人手奇缺,又該如何是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視同仁是最好的選擇。
但趙蟾終究是少年天才,萬一不慎出事,縣司損失的便是一位以後能獨當一面的斬妖人。
「早知你的心思,我何必多此一舉?」
回到斬妖司,歸還馬匹,跟吳愈說了聲。
吳愈奇怪道:「您不出城了?」
「傷勢反覆,算了。」扔下這句話,寧長真返回自己的房間打坐。
沒走幾步,他呢喃自語:「千戶,您為何像是成了趙蟾的【護道人】?」
山上宗門對於嫡傳弟子才有【護道人】一說,使其既能經歷磨難又無生命兇險。
斬妖司向來沒有這個說法,全靠自己。
——
身在妖霧包裹之中。
趙蟾驚而不亂。
捻了個訣,施展《引火術》。
火焰甫一出現,反被妖氣滋滋的撲滅。
趙蟾臉色一沉,妖氣威力之強,遠超採氣境。
必是築基境妖魔。
至於他吸入肺腑里的妖氣,豈是《劍氣指玄篇》煉化的劍氣的敵手?稍稍運轉下劍氣,即刻逼出體外。
甚而,劍氣在他體表凝聚成了一副透明的鎧甲,將妖霧隔絕於體表兩寸之外,使之不能侵蝕趙蟾。
鎧甲來源於《汲水養魂》的【水鎧】一術,身披水鎧,與敵交戰,只要敵人不能擊碎水鎧,便能重傷變輕傷、輕傷變小傷,可大大減少受到的傷害。
趙蟾另闢蹊徑,以劍氣組成鎧甲,如此一來,但凡比他境界低的敵人想近身肉搏,需要考慮考慮劍氣之威,另外,同樣可以減少遭受到的傷害。
修練《汲水養魂》之後,少年郎的魂魄亦是得到了增強,出乎意料的是,魂魄增強之下,《止水心經》的效果也提高了。
所以,面對遮天蔽日的妖霧,趙蟾驚而不亂,眼下,已然目光平靜,心緒古井無波。
首先要考慮妖魔會不會趁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妖霧偷襲。
趙蟾圍著自己以金劍符、引雷符、堅冰符、飛火符、土牢符組成簡單的防禦陣法。
符籙剛布置完畢。
引雷符猝然大亮,即刻劈下一道雷霆。
雷光照亮了三、四步的距離。
依稀能看見一張面色蒼白,嘴角掛笑的年輕人的臉龐,雷霆劈在了它的體魄,居然硬扛下來,伸出五指,指甲宛若匕首,如摘野果,挖向趙蟾的心臟。
《冷泉劍嘯》的【金雁橫空】一式,少年郎手到拈來,桃枝快、准、奇的斬斷妖魔的手臂,並無鮮血灑出。
訝異的神色從妖魔臉上一閃而過,隨即後撤進黑漆漆的妖霧中。
趙蟾重新補充引雷符,這次加倍又加量。
五種符籙各六張。
右手持桃枝,左手接連不斷的捻訣。
妖魔沉寂,妖霧翻滾。
趙蟾神色冷靜。
從方才接手的結果來看,即便妖魔的境界比自己高,也高不到哪去,頂多下品築基。
他連金山洞有名的鴞妖都能斬殺,還殺不了野路子的下品築基妖邪?
一時間,少年郎意氣風發。
可,意氣風發歸意氣風發,小心謹慎的心思並未有任何變化。
須得徹頭徹尾的斬殺妖魔,才算一竟全功。
趙蟾左手驟然一抬。
五行符籙直衝他的頭頂。
這頭妖魔不知何時跑到了趙蟾上方,攪動妖霧,右爪摘向他的腦袋。
五行符籙悉數爆開,造成狂猛的衝擊,短暫地將周邊的妖霧掃開。
趙蟾想都沒想,《冷泉劍嘯》之【探劍取月】馬上使出。
桃枝猶如輕輕點了一下。
劍氣把名叫范河的年輕人斬為兩半,藏身其體內的妖邪,這才感到威脅自身性命的大恐怖,尖叫地隱進妖霧裡。
裝著符籙的袋子被趙蟾抓在手裡,將裡面的五行符籙一張不剩的傾倒出來,依然是左手捻訣,以《捲風訣》把符籙吹的洋洋灑灑到處都是,輕叱一聲,霎那間,五行符籙在妖霧中紛紛炸開。
符籙之威,暫時將妖霧炸開了一些。
趙蟾亦是望見了躲躲藏藏的下品築基境妖邪。
【金雁橫空】!
劍氣灌注桃枝。
少年郎盡數運轉充斥經脈間的劍氣,仗劍朝妖邪斬去。
按照原本的打算,他是計劃用四神君符籙的。
這頭妖邪厲鬼卻是忒不中用。
不懼妖霧侵蝕,它的戰鬥力縮減一半。
哦,是啦,妖邪厲鬼連連不斷的蠱惑趙蟾的心智,想令他自殺,但在《止水心經》的運轉下,這種程度的蠱惑心智,根本奈何不了趙蟾。
桃枝自妖邪厲鬼的肩膀,斜斬入胸膛,再從胸膛到下腹斬出。
趙蟾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厲鬼的情緒。
它在惶恐、在求饒、在怨恨、甚至在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讓黑塔村村民自相殘殺嗎?
趙蟾又補了一劍,使其徹徹底底的魂飛魄散,以竟全功!
隨著厲鬼消散,妖霧漸漸變淡,刮來了一陣風,風吹著殘餘的妖霧沒入堆砌黑塔的石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