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抉擇
柳成宗拋出了問題，拷問郭準的內心。這個問題郭准並沒有考慮，畢竟作為一名來自現代的刑警，他的本職工作就是偵破案件追查真相，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基本上不用考慮。
不過，縱使是現代，人們生活在社會當中，也不是憑藉著一股子熱血或是正義生活。要顧及的方方面面很多，照顧的人情往來更多。
現在郭准生活的是大明，封建專制個人集權的高峰。在這個朝代，等級觀念森嚴，正是官高一級壓死人的時代。
郭准現在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八品的小小縣丞。在大明的官員體系中，這個官階根本就微不足道，是吊車尾的存在。別說是和王振這樣的當朝寵臣相比，就是和胡知州比較，都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正如柳成宗所說的，那胡知州必定使了大量的銀子，用來搭上王振這條線。這筆用來行賄的銀子，肯定是這些人當年打劫朝廷的髒銀，無論如何，王振收了錢就必定受到牽連。
所有的人都知道，二十年前的案子因為關係到先皇的死，所以干係重大。如果真相揭露出來，就算正統皇帝如何寵幸王振，無奈之下，也只能追究王振的責任。
所以，為了保命，王振必定不會坐以待斃。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將涉案的所有人斬草除根。只有做成死無對證的局面，王振才可以脫險，為自己搶回一線生機。
王振此人長得什麼模樣，有什麼了不起的手段郭准不知道。不過既然王振被稱為「明朝第一個專權的太監」，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如今王振掌管司禮監，更提領東廠。就是太祖皇帝當年留下的，禁止宦官干預朝政的鐵牌都敢拿下來！這種人對於現在的郭准來說，就是巨人一般的存在！他若是想弄死郭准，就猶如弄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正義與操守，不允許郭准退步。但為了這條命，郭准又不得不慎重的考量！
此時的郭准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低著頭思索著對策，陷入了沉思當中。
見郭准久久沒有言語，柳芯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與失望的神色。
柳芯是聰明人，看到郭准現在這個樣子，立即就知道了他有了退意。
「郭大人也不用如此為難，民女將希望放在官府的身上本就可笑。正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指望著官府為民女伸冤，還不如民女自己想辦法報仇來的爽快！
柳成宗，柳成念，柳成旭！你們三個不用高興太早，只要我柳芯一日不死，就一定會想盡辦法為我父報仇雪恨。就算你們逃到天涯海角，這份仇恨永遠都不會罷休！」
與柳芯一樣，柳成宗自然也看到了郭准現在的模樣。
對於柳芯的威脅，柳成宗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就算柳芯在聰明，手段在高明，畢竟只是一個女人。就算弄不死柳芯，也絕不會讓她傷害到自己一根毫毛。
「看來郭大人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郭大人是讀書人，自然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有誰會和自己的生命與前途作對那？」
「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郭大人剛剛還振振有詞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誰能想到為了活命，也不過是個懦夫罷了！」
柳成宗與柳成旭自然十分得意，以為郭准想要退卻，囂張之下出言諷刺。
與柳成宗與柳成旭不同，已經看破一切的柳成念，心裏面卻多了幾分失落與無奈。
「柳成宗，柳成旭，本官看你們笑的真開心啊！是誰告訴你們本官怕了？又是誰告訴的你們，本官要放過爾等？」
就在柳家兄弟得意之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郭准忽然說話了。
只見郭准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雙眼之中剛剛充滿的疑惑與顧忌，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堅定的信心。
「柳小姐放心，本官自始至終都沒打算要放過這些兇手！對於本官來說，真相與公道，永遠都是放在首要位置上！」
郭準的保證完全出乎柳芯的預料，聽到郭準的話，柳芯一時之間還反應過來，呆呆的望著郭准，腦子裡卻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來啊，將供詞給三位看一看，沒有問題的話讓他們簽字畫押！明日本官就會將卷宗送往刑部，等待朝廷的決斷！」
看到郭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這讓柳成宗大為不解。
他實在搞不明白，郭准冒著喪命的危險，就為了幫助一個素不相識之人求一個公道。到底是什麼在支撐著他，讓他有著這樣的決定。
望著書吏拿來的供詞，郭准抬起頭再一次看向郭准問道：「郭大人，老朽還有一個問題，郭大人這樣做到底圖的是什麼？」
聽到柳成宗所言，郭准嘴角泛起一絲微笑：「柳莊主想不到也很正常，就讓本官來告訴你。
本官這麼做為的很簡單，只要你明白為人民服務是什麼意思，自然也就理解本官這麼做的原因了！」
「為人民服務？為人民服務……」
柳成宗嘴裡重複著這幾個字，這句在現代中國人人都知道的話，對於這個時代的柳成宗來說，確實不太好理解！
「哈哈哈！好，好！正所謂自古英雄出少年，老朽敗在大人的身上也是輸的心服口服！好，我畫押！老夫就耐心的看，耐心的等，看一看我們大家的結局如何！」
親眼看著柳家三兄弟簽字畫押後，郭准才讓李豹與數名捕快，將兩個人押了下去。
等到柳成宗等人被帶走後，郭准這才看向張知縣行了一禮道：「堂尊，如今真相已經查明，犯人也俯首認罪。為了避免消息泄露，卑職想暫時封鎖柳家莊，等待刑部的決斷到了之後再說！」
郭準的意思，張知縣自然明白。如今真兇已經認罪，但胡知州卻還逍遙法外。憑藉張知縣與郭准，想要拿下胡知州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讓胡知州提前知道消息的話，他必然會採取行動。到時候恐怕消息還沒送到京城，幾人都已經遭到了胡知州的毒手！
「此言有理，來人啊！傳本縣令，自即刻起，封鎖柳家莊，不得任何人出入！」
有了張知縣的命令，捕快們自然不敢懈怠。好在這一次帶出來的捕快很多，完全夠封閉一個小小的柳家莊。
「堂尊，如今柳成宗三人服罪，但柳芯小姐並不是沒有任何過錯。為了維護律法的公正，該如何判決，還請堂尊示下！」
柳成宗等人有罪，應該受到律法的嚴懲這沒什麼問題。但同樣的，柳芯並不是沒有一點過錯。
雖然柳芯沒有親自動手殺人，但卻利用柳放做了一些錯事。既然郭准一直標榜律法是最公正無私的存在，那麼對於柳芯同樣也不能寬縱。
郭准不過是一名小小的縣丞，這斷罪之責自然輪不到他的身上。
張知縣聽到郭准所言點了點頭，隨後看向已經跪倒在地的柳芯沉思片刻。
「罪婦柳芯雖無殺人之實，但有殺人之意。為報父仇違背人倫，不守婦道。按大明律應判杖責二十之刑！柳芯，本縣如此判決你可心服口服？」
張知縣判處的這二十杖責，是因為柳芯違背人倫與義兄私通，不守婦道的懲處，自然是符合大明律法的規定。
此時柳芯心裡最大的願望已經實現，判處什麼樣的處罰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
「大人公正無私，民女心服口服！」
「好，既然如此，所謂山鬼食人與二十年前打劫朝廷庫銀一案，已經真相大白。郭縣丞，你與本縣帶著幾名犯人與證人，馬上趕回縣衙，辛苦你儘快寫好卷宗，明日一早本縣就派人直接送往京城！」
終於，隨州柳成宗等人的認罪，郭准終於可以放心的離開柳家莊這個地方。
回去的路上，郭準的心情還算不錯。畢竟這是他醒來，發現生活在陌生環境當中之後，偵破的第一個案件。心裡有一些激動與興奮，自然是在所難免。
如今柳家莊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肯定不會有人能走漏消息。
而結案的卷宗是要直接送往刑部，刑部的官員又不一定知道王振與胡知州的關係。知道案情重大的刑部官員，極有可能會直接上奏皇帝，這樣的話王振想要做手腳必定有所顧慮。
總之，後續的發展尚在兩可之間。有道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說不定王振派人來追殺自己之後，受點小傷之後靈魂還能穿越回去，這樣是最好的結果！
一行人回到縣衙之後，已經是午後。匆匆的吃過了午飯，郭准就整理好供詞證物，開始撰寫結案卷宗。
由於案情複雜且細節眾多，撰寫卷宗的工作自然需要大量的時間。
郭准這一寫，就寫了六個時辰，中間也就是吃了個晚飯，上了幾次茅房算是休息。
終於，在三更天的時候，龐大的卷宗終於寫完。儘管用了這麼長的時間，但這份卷宗基本上是郭准一氣呵成之作。對於這份卷宗，郭准還是很滿意的。
「劉捕頭，將這份卷宗交給堂尊，如有什麼改動抓緊回來報我！」
將寫好的卷宗交給了劉捕頭，郭准長嘆了一口氣。此時郭準的心情很不錯，但是現在的郭准不知道，有一個人的心情卻很沉重。因為這個人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