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准一番話說的柳成宗不明所以,臉上也浮現出疑問之色。
不過,袁仵作在聽到郭准之言後,連忙點了點頭。帶著自己的小徒弟來到柳成龍的屍骨旁,取出一件件工具,開始在屍骨上忙活起來。
「張,張大人。郭縣丞這是何意?難道這白骨還能復甦,張嘴說話嗎?」
「我看郭大人與這位仵作是在故弄玄虛罷了!他們這是在浪費時間,不知道暗地裡在謀劃著名什麼!我與大哥在這已經甚久,難道還要看著他們無休止的胡鬧下去嗎?」
搞不明白郭準的想法,柳成宗與柳成旭兩兄弟自然放心不下。他們兩個急切的想要結束這場對峙,想辦法離開找到胡知州。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脫罪!
「哼,無知之人自然是口出狂言!誰說死人不能說話?白骨就證明不了問題了嗎?
郭大人您說的沒錯,死者柳成龍生前確實是死於人為!」
面對柳成宗與柳成旭的攪鬧,袁仵作好像已經發現了什麼一般。
只見其站起身,冷眼看了兩人一番,隨後口中說出了剛剛那段話。
「堂尊,二老爺請看!根據小人的驗看,死者的肋骨之上留有一道深深的傷痕。
這道傷痕貫穿死者的整條肋骨,寬六寸三分!可想而知死者遇害之前,必定是被人手持利器刺穿腹部且傷了臟器!
小人剛剛仔細的測量了一下這道傷痕,可以大致推斷此刀至少在半尺以上,刀刃必是六寸三分!」
隨著袁仵作的解釋,眾人看的清楚。正如袁仵作說的一樣,死者柳成龍一側肋骨之上確實有著一條長長的傷痕。
「袁仵作的意思小人明白了!倭刀刀身一般在四尺左右,刀刃寬約三寸三分。
而宋刀刀身較短,刀身不足三尺,刀刃較之倭刀卻要寬厚許多,大概寬約七寸四分!
當日回到縣衙後,二老爺曾經命小人測量過此刀的規格。根據小人的親自驗看,柳老爺的寶刀長約四尺,刀刃寬六寸三分!與倭刀宋刀,乃至我朝制式用刀都有所不同!」
柳成宗沒有想到,柳成龍屍骨上遺留的這道長長的傷痕,竟然會延伸出這麼多的問題。他好像明白了郭准剛剛所言的意圖,但又好像不太明了。
這也就證明,此時的柳成宗已經失去了冷靜,心裡更是變得慌亂起來!
「你們究竟要說什麼?天下能人輩出,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層出不窮。你們算出的這些數,天下的兵器之中,符合特徵的必定如過江之卿一般,數不勝數。
難道僅憑這一串子數字,就想定下我大哥的罪嗎?真是痴心妄想!」
郭准先前就說過,柳成旭自認聰明,但實際上,他就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可憐人罷了。
事情已經這麼明顯,這柳成旭還胡言亂語的企圖狡辯。這也印證了此時柳成旭的心境,與他大哥柳成宗並沒有什麼不同,也是極其慌亂的狀態之下!
望著面如死灰的柳成宗,以及抵死狡辯的柳成旭,郭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因為他知道,這場正面的碰撞,他郭準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
「柳成旭!本官看你腦子病了,應該找郎中醫一下腦子!難道你忘了剛剛柳莊主說的話了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是肆意妄為胡攪蠻纏?」
當郭准說出呵斥柳成旭的言辭後,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在了柳成宗的身上。柳芯此時也擦乾了眼淚,站在郭準的身邊,一雙通紅的雙眼怒視著柳成宗,等待著這個殺人的惡魔,能夠低頭認罪!
「大膽柳成旭,事到如今鐵證就在眼前,你還敢胡說八道,出言侮辱朝廷命官!本官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
柳成宗,本官想你還沒有老糊塗,沒有忘記剛剛你自己所說的話吧?都到了這個份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作為整個案件的偵破人,郭准此時自然要站出來,逼迫幾個賊人俯首認罪。
不同於柳成旭的頑固,此時的柳成宗已經沉默了許久。
郭准說的沒錯,剛剛在得意之下,是柳成宗自己親口說的,他的兵器乃是天下獨有的寶刀。是由好友結合倭刀與宋刀的特點,製作而成。
這也就是說,能夠形成柳成龍肋骨之上那道傷痕的兇器,就只能是柳成宗獨有的兵器。柳成宗完全是搬起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大哥,三弟,事已至此我們還是認了吧!」
在柳成宗與柳成念頑固抵抗的時候,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柳成念突然開口了。
在郭准帶著一干人等出現之前,柳成念大意之下身中一刀,差點就死在這裡。
在郭准帶人出現後,立刻讓人為他包紮傷口,總算是搶回了一條命。
也就說,柳成念是三人之中,距離死亡最近的一個。一個人若是經歷了生死,必然會發現收穫許多東西。
所以剛剛柳成宗與柳成旭在狡辯的時候,柳成念才會沉默不語。在這段時間裡,他忽然看破了生死,更是知道了自己罪孽深重。
柳成念忽然發現,自從跟隨柳成宗打劫官府的財寶後,他的一生並沒有因為富貴變得快樂,反而因為一直擔心事情敗露,終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柳成念已經想不起來,他已經多久沒有過坦然心安的感覺,更沒有過活著那種真實的感受!
「老二你發什麼瘋?」
「二哥,小弟看你是傷迷糊了,已經開始胡言亂語。諸位大人,千萬不要聽他胡說八道,二哥他……」
「大哥,三弟,其實這種日子我已經過夠了!從老五與弟妹被殺後,我就開始整日整夜的睡不好覺。一閉上眼睛總能想起老五在臨死的時候,望著我們幾兄弟的目光!
郭大人,其實你說的都對,這具屍骨就是我們結拜的五弟,柳成龍的遺骨。他與他夫人的死,就是我與大哥,老三老四共同做下的!」
如果說柳成念在開口之前,無論是柳成宗還是柳成旭,他們的心裡都還尚存著一絲奢望。想要負隅頑抗不肯認罪的話,那麼從現在開始,至少在柳成宗的心裡,他已經放棄了。
柳成念剛剛所言,已經將罪名全部承認下來。在加上老五的遺骨,以及他的這把長刀,已經足以坐實這驚天的大罪!
「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我柳成宗算計這麼多年,不惜斷送了自己親兒子的性命,到頭來不過是竹籃打水罷了!
罷了,罷了!我認罪,都認,張大人、郭大人,你們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
在柳成念招供的那一刻,柳成宗也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執念,親口承認的罪名。
在說出「我認罪」這三個字後,柳成宗忽然有了一種坦然釋懷的感覺。他驚喜的發下,原來說出這三個字也並沒有那麼困難,反而說出來後會讓自己的心好過了許多!
望著已經放棄抵抗的柳成宗與柳成旭,郭準點了點頭,隨後給了身邊文吏一個肯定的目光。
那文吏是個聰明人,馬上明白了郭準的意思。
他找了一個桌子,取出文房四寶鋪在桌面之上,隨後做好了準備,隨時記下所有發生的一切!
「其實,郭大人剛剛所說的,與真實發生的案情差不了多少。二十年前,我與三位兄弟,確實瞞著老五打劫了福建運往京城的財寶,殺死了護送的錦衣衛與官軍!
後來的事情,郭大人了解的很清楚,請那位大人隨便記述就好,老朽自然會簽字畫押承認罪名的!
事已至此,老朽已經沒有什麼奢望。只不過心裡有一個問題,想要詢問郭大人。不知道郭大人是否能夠解答?」
柳成宗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郭准自然也不會在窮追不捨,非要他在重複一遍案情。
不過,郭准倒是沒有猜到柳成宗到底會有什麼問題,更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究竟想要知道什麼。
「大人聰明,鐵面無私,老朽自然佩服。不過老朽想要告訴大人的是,胡知州當年也曾參與到案件之中。當年他不過是小小的縣丞,短短的二十年他就走到了這樣一個高位,難道郭大人沒有什麼疑惑嗎?」
儘管柳成宗沒有把話說明白,但無論是郭准還是張知縣,已經清楚他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一個人可以平步青雲,雖然與自己的天賦與努力分不開關係,但在這樣一個時代背景之下,胡知州之所以可以達成今日的成就,與朝廷之中有人提攜密不可分!
柳成宗曾經不斷強調過,他與皇帝身邊的紅人,大太監王振有著很好的關係。
當然,從現在情況看,這些不過是他的說辭罷了。但細細想來就會明白,柳成宗為了保全自己,孝敬給胡大人大量的銀錢。那麼胡大人為了保全自己,必然也會如此!
這也就是說,胡大人之所以能夠平步青雲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用搶來的銀兩,孝敬給朝中的王公公。
那麼這件案子歸根結底,就與王振也有著密切的聯繫。那王公公在得知真相後,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難道還會給郭准等人好果子吃嗎?
畢竟二十年前的案子太大了,大到就算是如今的王振,也無法輕易掩蓋真相。對於王振來說,無論是辦案的郭准,還是被抓的柳成宗等人,他們都是潛在的威脅。
只有死人才不會胡說八道!這樣看來,郭准等人的結局已經可想而知!
「看來大人已經明白老朽的意思。老朽想要問一問,現在大人還想捅破這個驚天的大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