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雲南馬幫

  七星台安靜了下來,夜風帶著絲絲涼意,吹過朱允炆的衣襟。【,無錯章節閱讀】

  劉長閣、湯不平帶人在周圍護衛,劉伯完、李春之等人被秘密押送安全局總部,由薛夏、龐煥等人負責審訊。與此同時,雄武成直撲白依依所在的住所,卻早已是人去樓空。

  欽天監監正楊崢跪在七星台下,瑟瑟發抖。

  朱允炆看了許久的星空,才收回目光,一步步走下七星台,對跪著的楊崢說:「劉伯完的事,你可知情?」

  楊崢重重叩頭:「臣不知情,有疏察之罪。」

  朱允炆停下腳步,深深看著楊崢,此人並不在安全局名單之上,長期以來並無過錯,清心寡欲,清廉奉公。

  「起來,陪朕走走吧。」

  朱允炆沒有追究楊崢的責任,劉伯完這種老謀深算能蟄伏多年而不被發現,確有他的本領。

  星空之下,天地寂靜。

  朱允炆看向星空,問:「楊崢,你看星空,像是棋局嗎?」

  楊崢心懷畏懼,揣測著說:「臣以為星空只是天象,是浩瀚宇宙的本相,並非棋局。況且,若天為棋局,星為棋子,也只能是天子來下,其他人沒有資格。」

  朱允炆瞥了一眼楊崢,抬手指了指北極星:「星空指引了方向,可惜還是有很多人迷途不知返。太祖時期的冤案錯案,朕已平反多年,他們還要鬧騰,依你之見,朕該如何處置?」

  楊崢打了個冷戰,這種事關人命的話怎麼說,只好推脫:「皇上,欽天監只觀星象氣運,察曆法天氣,朝中之事不敢妄言。」

  朱允炆沉聲:「朕讓你說。」

  楊崢無奈,只好壯著膽子:「臣以為他們以下犯上,不知天恩浩蕩,當以重懲處。」

  朱允炆沒有說話。

  以重懲處,就要大興囚獄,就要推用酷吏,就要斬草除根。

  歷史上,朱允炆登基之後不久就遭遇了朱棣的造反,一應史料並沒有記載民間諸多問題,更沒有涉及古今等人。而在朱棣上位後,更是重新設置錦衣衛,紀綱為首的酷吏殺戮無數,動輒就被打上奸臣的標籤,然後處死。

  雖說朱棣時期也遭遇了不少地方問題,白蓮教也曾多次蹦躂,可沒聽說過陰兵、古今這些人折騰,也沒聽說劉伯完、李祺登台表演,永樂時期就沒這些人的位置。

  難道說,都被紀綱掃蕩的時候給掃了?還是說這群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主,見朱棣動不動殺人,連十族都能砍,直接就蔫了?

  朱允炆並不喜歡高壓統治,武力是對外的,不是對內的,只要百姓安心種地,好好幹活,不至於對他們恐嚇什麼。

  這一片土地上的老百姓是最善良的,只要有一口飯吃,哪怕是賣掉兒女有一口飯吃,他們也不會去造反的。

  只有真正走投無路,賣掉兒女連生的希望都看不到,被人當做畜生一樣殺來殺去的時候,他們才會鋌而走險。

  朱元璋以武力開國,推崇武力解決問題和麻煩,但也遺留了眾多的問題與麻煩,老朱一刀刀砍下去,傷口是大明朝的,流血的是大明,留下傷疤的還是大明。

  朱允炆很清楚,想要真正解決陰兵,解決古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消除他們的仇恨,僅僅是平反冤獄,召回戶籍地還不夠,需要給他們補償。

  這些補償,是用於撫養他們遺留的妻兒,孤寡老人的。

  當朱允炆將這個想法透漏出來的時候,楊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說:「皇上,萬萬不可。」

  「為何?」

  朱允炆疑惑。

  楊崢勸說:「皇上無錯,太祖無錯,他們陰謀危害皇室,本就是死罪,怎能寬恕於他們?且他們已於洪武三十一年、建文元年平反,事已了結,又怎能再度將此事拉過朝廷討論……」

  受了傷,讓它自己去好,別管,別理,總是會自愈。

  這是楊崢的邏輯。

  朱允炆抬頭看星空,不知道古今背後到底有多少人,拉攏了多少洪武遺臣之後參與謀反,想要通過安撫、補償來切斷他們的根基,就他們的仇恨程度與痴狂程度,恐怕是不太容易的。

  打蛇打七寸,可這個七寸在哪裡?

  返回皇宮後,朱允炆並沒有前往後宮,而是直接留在了武英殿。

  天剛亮,劉長閣、湯不平就匆匆求見。

  朱允炆一邊用早膳,一邊聽安全局的奏報。

  劉長閣嚴肅地說:「據王全臻交代,劉伯完等人在談論的時候,說起雲南籌備了三千多戰馬,半個月後分批運抵京師,劉伯完說雲南是他們最後的財源,不容有失。安全局正在核查,查看是否有如此大量的戰馬入京。」

  朱允炆皺了皺眉頭,說:「三千戰馬,雲南?朕記得魏國公前些日子奏報過此事,說是沐晟經營茶馬古道,與當地馬幫通商烏斯藏,得戰馬良多,特遣送京師。」

  「沐晟?莫不是他……」

  劉長閣緊張起來。

  朱允炆白了一眼劉長閣,喝了一口粥,平靜地說:「沐家的忠誠絕無問題,倒是這馬幫,恐怕與這古今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差人去查,看看馬幫背後到底是誰。」

  劉長閣鎮定下來,暗罵自己糊塗。

  沐氏家族的忠誠是很難代替的,想那沐英可不只是大明的開國名將,更幾乎是朱元璋的兒子,馬皇后當年可是養育過沐英,馬皇后走後,沐英幾乎要哭死了。這種至孝至忠,又是雲南實際鎮守的家族,定不會背叛朝廷而勾結什麼古今。

  何況沐晟是參與過征安南之戰的,見識過神機炮轟城的末日景象,他手裡就一點虎蹲炮,連個新式神機炮都沒有,怎麼可能敢和朝廷作對。

  馬幫!

  這是茶馬古道上的一股商人力量,他們在雲南有著相當的影響力。

  朱允炆有些疑惑:「只有王全臻交代了?」

  劉長閣點頭:「不等用刑,王全臻就全等交代了,包括夜間對話,全都複述下來,其中有些對話與郭欒等人聽到的相同,基本可以證明他沒有撒謊。」

  湯不平見狀,趁機說:「皇上,安全局監控盤谷等黨羽以來,並不見王全臻參與其中。這次王全臻出現在七星台,多少有些意外。他本人自稱是受邀看星星的,並不知劉伯完等人謀反意圖……」

  「看星星?」

  朱允炆有些鬱悶,你要看星星,待在自家怎麼看不行,到底是看星星,還是看劉寡婦的?

  「多查查,若他沒有問題,讓他吃點苦頭,有個教訓也好。」

  朱允炆沒打算輕易放過王全臻。

  劉長閣繼續奏報:「此番將劉伯完等人一網打盡,但安全局搜查多地,並沒有找到紀綱蹤跡,與劉伯完接觸過的神秘女子也不見了蹤跡。」

  朱允炆有些不滿:「朕記得安全局早就布控到位,緣何還會讓她們離開?」

  劉長閣有些無奈:「對方的宅子之下建有地道,直通西側他人宅院,以致於安全局監控不到,以為其仍在原處。」

  朱允炆暗暗咬牙,這群傢伙就是老鼠,到處打洞,下令:「加緊盤查,不可放走紀綱等人。劉伯完等七人中或許有硬骨頭,但朕不相信都是硬骨頭,一定要儘早審訊出來,不擇手段地拿到情報!」

  劉長閣點頭,詢問:「皇上,查抄劉伯完、劉銘等人家眷,以什麼罪名合適?」

  朱允炆想了想,看向一旁的輿圖,目光落在了市舶司上,隨口說了句:「就以官商勾結,以權謀私為由吧。」

  「啊……」

  劉長閣、湯不平有些撓頭。

  劉伯完是欽天監的監副,劉銘是司禮監的掌司,李春之是刑部的一個書吏,這幾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與商人勾結的主。

  商人和他們打交代,能有什麼好處?找劉伯完看星星,卜算財運?找劉銘學習上朝的禮儀?找李春之記錄黑暗檔案?找劉寡婦學習詩詞?

  這個理由,實在是不太高明。

  朱允炆自然知道這個帽子不合適,但官商勾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是時候狠狠整頓整頓了。劉伯完等人現在也沒辦法反駁,給他們一頂帽子也不能拒絕……

  安全局遞送了關於一份劉伯完的文書,朱允炆終於明白了劉伯完為何要隱忍至今,拼了性命也要為劉基報仇雪恨。

  劉伯完,字觀靜,早年間隨羅遁修習「學天文地理醫卜之書」,精通術數之學,後為劉伯溫賞識,以他人舉薦的方式,舉薦給了劉基長子劉璉,並在劉璉的幫助下,劉伯完進入國子監,擔任靈台郎。

  後經過劉璉,劉伯完拜師劉基,得劉基傾囊相授,視為恩師。再後來,劉伯溫死了,就連劉璉也被胡惟庸逼得跳井自殺。

  為了報答恩師,劉伯完施展平生所學,暗處謀劃,收攏、收留、安置洪武四大案中後人。

  安全局推測,劉伯完是古今勢力中的關鍵人物。

  朱允炆擱下文書,再一次拿起古今善字令,仔細端詳,卻也不見任何線索,從劉伯完的種種過往與驚天謀劃來看,此人極為有可能是古今勢力的構架者,他的落網,可能會波及到整個陰兵勢力。

  若朝廷沒有儘早掌握更多的情報,陰兵很可能會轉入地下,銷聲匿跡,到時候,麻煩將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朱文奎。

  不行啊,當爹的總要為兒子掃除一切障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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