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門外,一隊錦衣軍漢,騎著高頭大馬,排成兩列,浩浩蕩蕩的順著通往城中的官道,緩緩行來。
錦衣軍漢護衛之下,一輛用黃金打造的雕龍畫鳳,裝飾精美的馬車,緩慢而又平穩地向前行著。
馬車兩旁,還有十幾二十名帶刀護衛,頂盔戴甲,步行隨侍,隊列整齊,腳步緩慢而又沉穩。
帶刀護衛之後,又是數十名粗布麻衣漢子,推著十幾二十輛大平板車,平板車上整齊地碼放著一個又一個的紅皮箱籠。平板車後邊,則又是另外一隊錦衣軍漢,騎馬護送著。
整個隊伍足足有六七百人,前後綿延將近兩三里長,緩緩的順著官道前行著,將整個官道都塞得滿滿當當的,將其他一些想要入城出城的行人商賈,全都給格擋在了官道兩旁。
如此勞師動眾,且是軍中錦衣軍漢護送之人,不是達官,就是顯貴,普通的商賈行人,雖然被強行驅趕到了道路兩旁,卻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只有極少數人,用好奇疑惑的眼神,向軍漢護送著的精美馬車裡面張望著,想要看一看,馬車裡坐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馬車裡,已經年過四十的大明福親王朱常洵,雙眼微微閉著,背靠在寬大柔軟的椅子上,一手摟著一個二八芳齡的美貌侍妾,正隨著微微晃動的馬車,一搖一晃的。
被朱常洵摟在懷中的侍妾,小心翼翼地貼在朱常洵的身上,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醒了熟睡中的福親王。
福親王朱常洵其實並沒有睡熟,嗯,實際上,自從過了保定府,跨進大明京師北京城的地界後,朱常洵表面上平靜如常,但實際上,心情卻早已經按捺不住!
轉眼間,離開北京城已經十幾年了吧?
十三年前,離開北京城的時候,自己還是風華正茂,風度翩翩的俊俏福親王,那時候,父皇還在,母妃也還是父皇最受寵的妃子,就連那高高在上,萬人渴求的皇位龍椅,似乎也就在自己唾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就因為朱常洛,自己那個短命的皇兄,比自己早出生了那麼幾年,嗯,就早生了四年,朱常洛就成了皇長子,被立為了太子!
而自己呢,就算父皇再疼愛自己又怎樣?就算母妃再怎麼受寵,那又如何?滿朝文武達成,竟然連一個支持自己的都沒有,全都支持自己那個無能,而且短命的皇兄!
最終呢,皇兄成了皇帝,不過卻是個短命的皇帝,坐上龍椅連一百天都不到,就一命嗚呼了!
當時,也有人,甚至就連母妃和他自己,也都私下裡有派人進京活動,想要爬上那觸手可及的寶座上!
可最終還是天不遂人願,皇位落在了自己的侄子朱由校的身上!
少年天子,意氣風發,整個大明天下,都寄希望於新上任的大明天子!
可誰知道,自己那個侄子,竟然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不,是不不愛江山愛木工的主兒,把偌大的一個大明江山,竟然全部託付給了一個閹人,搞得朝野上下是一片烏煙瘴氣,天怒人怨!
這不,年前的時候,自己的那個侄子皇帝,也雙腿一蹬,一命嗚呼了,留下了這座更加風雨飄搖的大明江山!
從洛陽啟程進京的時候,朱常洵可是已經聽到風聲了,整個陝西,嗯,還要加上山西,可全都亂了套了,群盜蜂擁,流民四起,山西陝西地方上的衛所兵,可是已經疲於奔命,難以招架了!
眼見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流賊群盜,給拿下一座兩座的府城,搞出天下震驚的大事情來了呢!
可見啊,這少年天子坐江山,終究還是不那麼穩當!也不知當初那些擁戴皇兄朱常洛那個短命鬼的滿朝文武們,現在心中是不是後悔得要死呢?
從當初父皇在時離開京城,就藩洛陽,這一轉眼間,竟然已經過去了十三年了,大明帝國寶座上的天子,都已經換了三撥了!
十三年彈指一揮間,一切都還恍如昨日,但是給福親王朱常洵的感覺,卻早已經物是人非,時過境遷了!
就連十三年前的偏偏佳公子,俊俏福親王,現在也已經變成了真正的福王了!
嗯,自己是真的發福了,才剛過不惑之年,這體重便是蹭蹭蹭的往上長,到現在,軍中的高頭駿馬,竟然都已經馱不動自己了!嗯,當然,自己也已經爬不上馬背了!
這十幾年裡,自己就藩洛陽,養尊處優,日子過得是很舒暢,平常的吃穿用度,父皇在的時候,可都是比照親王舊例十倍給予的,就連洛陽城中的王府,也比其他諸王要大上好幾倍!
可是,那又如何?那一切,不都是自己應得的麼?包括這天下,曾經,可都就擺在自己面前,觸手可及!
而現在呢,養尊處優的自己,十倍百倍的吃穿用度,十倍於旁人的儀衛司護衛,那又怎樣?那十倍儀衛護衛中,還不知道被安插了多少錦衣衛的密探暗諜,將自己的一舉一動,事無巨細的,全都匯報給紫禁城中的大明天子呢!
若是當初,自己能夠再努力一些,若是當初,父皇和母妃能夠再堅決一些,現在坐在紫禁城中的,很可能就是自己!遼東的邊患,嗯,就算還沒平息,至少也不會像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然而,天不遂人願,自己成了福王,而短命的皇兄,和他的子嗣,卻高坐在了龍椅之上,成為了大明帝國的皇帝!
就連剛剛坐上皇位,還不到半年的那個新的少年天子,僅僅只是下了一道聖旨,自己就不得不巴巴兒的從洛陽,千里迢迢的趕回北京,去拜見他這個新上任的大明天子!
嗯,同樣是庶子,同樣是皇帝的親兄弟,朱由檢能夠兄終弟及,繼承皇兄朱由校的皇位,自己為什麼就不能繼承朱常洛的皇位呢!
每每想到這一點,朱常洵就感覺心中像是賭著一口氣似的,上上不得,下下不得,特別的難受,有一種想要砸爛這一切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