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勸慰

  李鴻基抬頭瞧了四周一眼,然後才說道:「沒辦法,現在也只能先在外面躲上一段時間了。」

  聽了李鴻基的話,李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說道:「鴻基叔,與其現在流亡,倒不如先在侄兒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侄兒明天就出去打探一下風聲,若是風聲不緊,鴻基叔就現在這住下,暫避風頭,若是風聲吃緊,侄兒便與鴻基叔一同逃亡,叔父以為如何?」

  李鴻基微微沉吟了片刻,這才點頭說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連累過兒你了。」

  「鴻基叔言重了,過兒自幼喪父喪母,全靠叔祖養育長大,如今叔父有難,侄兒又怎能坐視不理?」李過急忙說道。

  說著,停頓了一下,李過又抬頭瞧了一眼房屋四周,說道:「反正侄兒現在也是孤單一人,地里的莊稼,這幾年也收成不好,倒不如隨著叔父,逃亡四方,過幾日無拘無束的自在日子!」

  聽了李過的話,李鴻基也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隨後才又說道:「對了,還有一事,剛才事出突然,我只顧著殺了那對姦夫淫婦,家裡現在一片狼藉,你現在去我家裡,把值錢的收拾一下,放一把火燒了,免得看著心煩。」

  「是,侄兒現在就去。」李過急忙應道,又起身走進廚房,很快便又拿來了一盤窩窩頭,有三四個粗面窩窩頭,放到八仙桌上,說道:「叔父先吃點東西吧,家裡就一點粗面,做的窩窩頭,叔父別嫌棄。」

  「能有得吃就不錯了,還嫌棄什麼呀嫌棄?」李鴻基渾不在意地說道,伸手抓起一個已經有些冰涼發硬的窩窩頭,便往嘴裡塞去。

  李過見狀,微微停頓了一下,這才起身出了房門。

  沒過多久,正就著茶水,吃著窩窩頭的李鴻基,便聽見外面隱約傳來一陣喧譁聲,夾雜著「走水了,走水了」的驚呼聲。

  李鴻基拿著一個窩窩頭,一邊吃著,一邊走到院中矮牆後面,趴在矮牆上,朝自己家的方向望去,卻見不遠處,曾經的自己的溫暖的家園,如今正火光沖天。

  火光映照下,周圍的幾個十幾個村民,正在不停地提著大呼小叫著,提著水桶水盆,往來奔跑著,想要救火。

  在矮牆後面,望著沖天而起的火光,李鴻基眼神也慢慢的變得更加的堅毅起來,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粗面窩窩頭,像是在生吃人肉一般,使勁嚼了幾下,咽了下去。

  一個窩窩頭還沒吃完,矮牆旁邊的房門便又輕輕地被推了開來,李過閃身走了進來,看到矮牆上趴著的李鴻基,不由得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幾步,走到李鴻基身後,低聲說道:「鴻基叔,你在這幹嘛,快下來啊,別被人看見了。」

  李鴻基咬了一口窩窩頭,從矮牆上跳了下來,渾不在意地說道:「沒事。過兒,辛苦你了。」

  「鴻基叔,你我叔侄間,何須這樣見外?只要能幫著叔父,別說做這些絮然小事了,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李過也絕不會皺半下眉頭!」李過拍著胸脯,語氣堅決地說道。

  李鴻基瞧了李過一眼,轉身走進了堂屋,李過也急忙跟了進去,剛跨進房門,卻聽李鴻基又說道:「有酒嗎?」

  李過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說道:「有,有,就是所剩不多了,還是昨兒晚上打的兩斤老黃酒。」

  「有酒就行,拿來咱爺倆好好喝幾杯。」

  按年齡,其實李過比李鴻基都還要大上一兩歲,只不過,鄉下人,特別是同村同族間,從來都是論輩分的,而不是論年齡。

  論輩分,李鴻基是李過的叔叔,這句『咱爺倆』李鴻基說得順口,李過聽得也並不會覺得刺耳。

  很快,李過便拿來了一個瓦罐酒罈和兩個土瓷碗,分別放在李鴻基和自己的面前,先給李鴻基倒了一碗,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干!~」李過還沒坐下,李鴻基就已經端起酒碗,在李過面前的酒碗上碰了一下,仰頭將碗裡的酒,一口乾了。

  李過見狀,一邊給李鴻基斟酒,一邊說道:「鴻基叔,喝慢點,喝得太急了,容易嗆著。」

  李鴻基卻像是沒聽見李過的話一樣,等李過剛倒上酒,李鴻基便又端起酒碗,一口乾了,李過只得又拿起酒罈給李鴻基滿上。

  一口氣喝了七八碗,李鴻基才放下酒碗,一邊打著酒嗝,一邊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為什麼,過兒,你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啊?為什麼會這樣?」

  「爺們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掙錢養家,呃,有,有一個錢都攢著,拿,拿回家來,那,那賤人倒好,在,在家裡偷,偷漢子,養,養野男人,就連狗,狗兒,也說爺,爺們兒是壞人,叫,叫那野男人爹爹!」

  「過,過兒,你說,這,這到底是踏馬的什麼世道啊,這天下還有公道可言嗎,還有天,天理嗎?」

  「叔父,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看開點,大丈夫何患無妻,嬸……韓金兒對不住叔父,那是她有眼無珠,識不得真英雄,真好漢,等將來叔父發達了,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李過在一旁勸慰道。

  「發達,過兒,你鴻基叔我,現在連軍驛所的工作都丟了,你說我,我還能發達嗎?」李鴻基醉眼惺忪地望著李過說道。

  「叔父,侄兒曾聽村裡的私塾先生說過,那個天將降什麼於什麼人也,必先苦什麼心智,勞什麼體膚。現在叔父所遭遇的這一切,說不定就是上天對叔父的考驗呢?」

  「是,是這樣的嗎?」李鴻基歪著頭望著李過,有些醉眼模糊地說道。

  「嗯,肯定是這樣的,叔父,你放心吧,將來你一定會出人頭地的!」李過肯定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道。

  李鴻基咧嘴一笑,說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說完,腦袋一低,便趴在了桌上。

  「叔父,叔父?鴻基叔,鴻基叔!」李過伸手搖著李鴻基的身子,叫了幾聲,李鴻基卻只是「嗯嗯」應了幾下,卻並沒有醒來。

  李過見狀,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嘆了出來,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抓著李鴻基的肩膀,將他生拉硬拽了起來,拖到了床邊,將他放在床上,又替他脫掉了腳上的鞋子,以及身上那沾血的衣衫。

  拿著沾血的衣衫,就著桐油燈昏暗的燈光瞧了一眼,李過隨手扔到了一旁,拉過床上的那床有些破舊的被子,替李鴻基蓋好後,這才又轉身拿起地上沾血的衣衫、鞋襪,走出了房間。

  走到院中,李過將衣衫、鞋襪往地上一扔,掏出火摺子,吹了兩下,吹燃了火摺子,提起衣衫一角,在火摺子上點燃了,這才重新站了起來。

  直到沾血的衣衫、鞋襪全都燃燒殆盡,化為了一堆灰燼,李過這才又重新走回了房間,關上房門,趴在八仙桌上,昏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