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覆了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法司三堂會審,審結的皇陵山貪腐案的條陳後,朱由檢又翻閱處理了一些日常奏章。
前前後後,約莫用了三四個小時的時間,直到天都快黑了,朱由檢才批閱完了最後一份奏章,放下筆,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
「什麼時辰了?」在活動身體的時候,朱由檢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問道。
從天色上來看,應該快要到傍晚的五六點鐘了吧,才剛剛開春,應該也還沒到春分時節,北京的天,黑得還是挺早的。
「回皇上,已經過了申時了。」一旁服侍的小太監王義急忙躬身說道,說著,停頓了一下,王義又說道:「坤寧宮皇后娘娘,已經兩次派人來詢問皇上是否用膳了,是否要去坤寧宮用膳。」
「都已經這個點了麼?」朱由檢微微愣了一下,聽王義說到用膳,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咕咕叫喚了幾聲。
伸手摸了摸肚皮,朱由檢又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回頭瞧了一眼御案上堆放在日常奏摺另外一邊的那一堆奏摺條陳,那是這幾天各部各司、世家勛貴、武將體系遞交上來的建獻條陳。
已經好幾天沒有翻過那些建獻條陳了,雖然其中有那些建獻條陳幾乎都是泛泛之談,空談無實,十份二十份條陳中,也未必有一兩份真正言之有物,或者可以切實落實推行的富國強民之策!
甚至別說富國強民之策了,能夠讓戶部和朝廷開源或者節流,能夠增加國庫歲入的建獻之策,又或者像茅元儀和魏國良上的那些於國政軍政有所裨益的建獻,都是少之又少!
然而,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朱由檢第一次嘗試著向朝堂文武百官,尋求富國強民之策,也算是為了尋求一個突破『太祖遺訓』的條條框框的約束的嘗試,無論如何,這短短的三個月的時間裡,那些朝堂文武百官進獻的『建獻條陳』,朱由檢怎麼也還得抽空給看完了。
哪怕是從矮子裡撥將軍,朱由檢也必須得從這些『建獻條陳』中,找出幾個可行之策,加以落實和推廣,更何況,像魏國良和茅元儀進獻的那些條陳奏疏,於大明的江山社稷,還是有所裨益的!
嗯,怎麼著,也不能打消了那些朝堂文武大臣的積極性不是,否則以後自己再想要推行一個什麼國策政策的,下面那些文武大臣應者寥寥,那這些國策政策,還如何能夠推行得下去?
微微猶豫了一下,朱由檢這才又回頭對王義說道:「派個人去皇后那說一聲,朕晚上就不過去用膳了。回來的時候,你再去御膳房,給朕隨便帶點什麼吃食來就行。」
聽了朱由檢的話,王義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躬身應道:「是。」躬著身子,後退了幾步,這才轉身離開。
離開的時候,王義眼角的餘光卻發現,皇上竟然又轉身走回了御案邊,做了下來,伸手拿起一份條陳,翻看了起來。
王義見此,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咱們這位大明天子,還真是勤政呢,每天晚上,批閱奏章條陳,幾乎都要批閱到戌時亥時,甚至有時候,都要過了午夜子時,才會就寢!
在心底微微感慨了一下,王義這才轉身,離開了乾清宮,往坤寧宮趕了過去。
而朱由檢則重新坐回了御案後面,拿起一份建獻條陳,翻看了起來。飛快的掃了幾眼條陳內容,朱由檢心中不由得又有些失望,果然還是泛泛之談,空洞無物,沒有一點是說到實處的,更沒有任何建設性,或者可以供自己採用,落實推廣的具體意見。
緩緩搖了搖頭,朱由檢將條陳合上,放到了一邊,又拿起了另外一份條陳,翻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朱由檢就已經翻看了大約十幾二十份條陳,卻幾乎沒有發現一份有建設性意見和建議的條陳,心中不由得更加的失望起來。
看來,滿朝文武大臣之中,會耍嘴皮子,寫官樣文章的不少,可真正能夠像徐光啟或者茅元儀,再次,便如魏國良那樣,哪怕是提出一丁點有建設性意見和建議的官員,都是寥寥可數啊!
失望的放下手中的建獻條陳,朱由檢又從剩下的那一堆建獻條陳中,從下往上,扒拉著瞧了幾眼,然後順手抽出了其中一份,抽出來的時候,卻帶得上面的幾份建獻條陳,滑落了下去,掉在了地上。
朱由檢轉頭瞧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建獻條陳,一旁伺候的小太監,正要上前收拾,朱由檢卻猛地叫住:「別動!」
小太監聽話的停住了動作,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樣。卻見朱由檢躬身,從散落在地上的幾本建獻條陳中,將一本已經翻開了的建獻條陳,拿了起來。
翻開的那本建獻條陳的題頭上,便寫著「請改大明宗親法度疏」!
請改大明宗親法度疏!
朱由檢只看到這個題頭,心中便猛地一震,大明宗室,那可真的可以說是歷朝歷代中,最為龐大的一個特權階層了!
太祖立國之時,初封親郡王、將軍四十九位,這是大明朝最早的宗室。
可是到現在,僅僅只用了兩百多年的時間,大明宗室卻已經發展壯大到幾十萬,甚至很有可能上百萬人了!
而這幾十上百萬的人,全都是大明的特權階層,甚至比定國公、英國公和魏國公這樣的世家勛貴所擁有的特權,還要特殊!
而且,這幾十上百萬的大明宗族,不僅不需要向大明朝堂交賦納稅,甚至朝廷還需要反過來,向他們支付龐大的日常開銷用度,甚至於,就連那些王府、郡王府的儀衛護衛,都得由朝廷撥付軍餉開支!
魏忠賢當權的時候,就曾經有想過,要削減限制藩王開支,而當他倒台的時候,錢塘貢生錢嘉征參劾魏忠賢的十大罪中,就有一項是『克削藩封』!
看吧,明明是為了增加國庫歲入,開源節流的一項善政,就因為是魏忠賢這個權閹提出來的,就變成了他十項滔天大罪中的一項!
嗯,雖然,由魏忠賢這個權閹來對藩王郡王,或者說整個大明皇室宗族的開支加以削減和限制,的確有些不妥,但在朱由檢看來,削減宗室開支,卻並沒有什麼不妥。
不妥的僅僅只是因為提出和執行這項策略的,是權閹魏忠賢而已!而且,這節約下來的開支,也並沒有落到戶部手中,而是被閹黨魏忠賢及其黨羽給中飽私囊了!
當初,在看到錢嘉征參劾魏忠賢的奏疏的時候,朱由檢就有想過,掌權之後,也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繼續落實對大明宗室開支的削減和限制,現在,這個機會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