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朱由檢猛地握拳,一拳砸在御案之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幾乎將王承恩都給嚇了一大跳。
之前,朱由檢就覺得三法司對塗文輔和貪腐案的其他涉案人員的量刑太輕了。現在看來,三法司對塗文輔的量刑,不是太輕,而是太太太輕了!
像塗文輔這種人,就應該凌遲處死,滿門抄斬也不為過!現在可不是後世,說什麼罪不及妻兒,自己犯的罪,與他人無關什麼的!
別的罪行,說家人毫不知情,或許還有可能,可貪污受賄,若說家裡的親人,老婆孩子,一概不知,那怎麼可能?
那麼多,那麼大筆的錢,一筆一筆的往家裡拿,家裡人怎麼可能毫不知情?抄家滅族,就貪腐犯來說,絕對不會抓錯!
而三法司,對塗文輔的量刑,竟然僅僅只是腰斬、籍沒家產,對於他的親人,竟然就這樣雲淡風輕的給放過了?
想到這些,朱由檢一邊將塗文輔名字後面的「腰斬」叉掉,寫上「凌遲,查抄三族親戚家產」,一邊又問道:「其他人呢?其他人貪了多少。」
王承恩微微愣了一下,才又說道:「皇上,皇陵山貪腐案,涉案人員眾多,奴婢也記不住,不過刑部三法司有詳細卷宗,皇上若是要看,奴婢這就去取來。」
「嗯,馬上去取來,朕要最詳細的卷宗!」
王承恩躬身行禮離去,約莫過了一兩個時辰後,王承恩才又帶著兩個小太監,抱著一大堆卷宗,重新走進了乾清宮,將卷宗放到了朱由檢的御案前。
朝朱由檢躬身行禮後,王承恩這才又說道:「皇上,這些就是皇陵山貪腐案的所有卷宗了,包括人證物證口供,也包括三法司審核量刑所引用的律法條令。」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王承恩又拿出一本條陳來,然後說道:「此外,這份條陳上,便是皇陵山貪腐案涉案人犯一百四十七人所貪墨的具體數字。」
聽了王承恩的話,朱由檢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這老王辦事就是體貼,不僅把詳細的卷宗弄了來,還把涉案人犯貪墨的具體數字,也給統計了出來,也難怪去了將近兩個時辰呢。
微微愣了一下,朱由檢旋即說道:「遞上來。」
王承恩躬身上前,將手中的條陳,遞到了朱由檢近前,朱由檢伸手接過條陳,展了開來,一瞧,果然跟前面那份三法司定罪量刑的條陳大不相同。
人犯還都是那些人犯,一百四十七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只不過,跟那份三法司定罪量刑的條陳比起來,這份條陳雖然沒有量刑,但涉案金額卻是寫得明明白白。
包括有多少房產地契,有多少商鋪,有多少家產,金銀珠寶有多少,銀票有多少張,總額多少,全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朱由檢一看,就全都心知肚明了!
比如首犯塗文輔,有巨額銀票四百二十七張,價值五十五萬三千五百兩,家產中還包括珍珠一斛,金珠四箱,金元寶四箱,銀元寶十箱,以及房產商鋪二十一處,地契三十三張,良田十三萬七千畝等等等等。
而在那四百二十七張價值五十五萬三千五百年的巨額銀票中,又有一百三十七張,共計二十五萬三千五百兩的面額,是塗文輔通過倒賣剋扣的民伕徭役的口糧,貪腐來的。
嗯,這二十五萬三千五百兩,應該就算是皇陵山貪腐案中被貪腐的最大的一塊蛋糕了!
而除了塗文輔之外,其他的諸如塗全忠、孫如冽等同犯、從犯,在其後面,也同樣羅列了貪腐的具體數字和金額。
有在皇陵山貪腐案中貪腐來的,也有平時從其他渠道,或者其他方式貪墨來的,也都是在審理皇陵山貪腐案的時候,審問出的線索,然後順藤摸瓜,審理出來的。
朱由檢一個接一個的比照著看了下去,從排在第一個的首犯塗文輔的名字往下,看一個勾一個,一直勾到大約三十名開外,貪墨的金額終於降到了十萬之內。
微微遲疑猶豫了一下之後,朱由檢這才又繼續往下看去,又看了大概十幾二十個人的名字後,這個數字終於降到了五萬之內。
朱由檢在處於五萬以上和五萬之內的那兩個人的名字之間,遲疑猶豫了好久,最後一咬牙,一狠心,將五萬之上的那十幾二十個人的名字,也一併勾了,然後寫下了「斬立決」三個字。
隨後,朱由檢又將五萬之下的那些人的名字,也圈了起來,又圈了二十多個,一直圈到貪腐的金額在一萬兩之下,朱由檢這才停筆,在那些被圈了起來的人名後面,寫下了「斬監候」三個字。
而貪腐金額在一萬兩以下的,朱由檢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便在刑部擬定的量刑意見上,往上稍微提了一點,比如充軍發配兩千里,改為三千里,或者五千里什麼的,又比如罰做苦役五年,改為七年或者十年什麼的。
之後,朱由檢又將整個條陳,從頭到尾,再次檢查了一遍,看著那五十多個被勾決了的人名,朱由檢心中其實還是有些不忍的!
但一想到這些貪官污吏,竟然為了一點黃白之物,就罔顧皇命,草芥人命,甚至直接就可以被認為是謀財害命,害死了十幾二十個無辜民伕民役,害得無數個家庭家破人亡,朱由檢便又狠下了心腸來!
亂世用重典,現在已經到了大明帝國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不用重典,怎麼可能鎮得住貪污腐化之風?怎麼可能讓那些魚肉百姓,敲骨吸髓的貪官污吏心驚膽戰,感到害怕?
將條陳重新檢查了一遍後,朱由檢轉手便將條陳遞給了王承恩,說道:「王承恩,馬上送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交三法司照辦。」
王承恩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應道:「是。」接過了條陳,躬著身子,後退了幾步,轉身大步離去。
剛才,朱由檢勾決的時候,他就站在朱由檢的身旁,對於朱由檢在那一長串的名單上,一個接一個的用硃筆打著勾,直看得王承恩都心驚膽戰,眼角不停地抽動著。
緊隨在塗文輔的名字之後,塗文輔又被御筆硃批,從腰斬,改成了凌遲,那這些被御筆硃批,打上勾的人,還能好得到哪去嗎?
用腳後跟想,王承恩都能夠想像得到,等待他們的,絕對不可能有什麼好下場。
事實也的確如此,那一長串,王承恩在心底暗自計算了一下,朱由檢足足勾了三十五個人,而在這三十五個人的後面,朱由檢直接寫了三個字——斬立決!
僅僅只是一個斬字,就已經註定了這三十五個人的下場,更何況斬字後面還有個立決了!
而在這三十五個人,加上塗文輔,總共三十六個人的後面,又足足有二十三個人,被朱由檢用御筆硃批給圈了起來,然後寫下了「斬監候」三個字!
嗯,雖然王承恩還是第一次看到『斬監候』這三個字,但是從字面意義上,也很容易理解,就是斬,只不過暫時送到監牢里看管起來,等待秋後問斬!
一個是斬立決,一個是秋後問斬,其實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只不過,一個當時就死了,而另外一個,則能夠暫時留得一條性命,多活上半年。
而在這多活的半年裡,一旦遇上大赦什麼的,又或者關係通天,走通了關係門路,讓皇帝回心轉意了,說不定也就保住一條小命了!
所以,從這一點上來看,斬監候,還是要比斬立決好上一些,至少,多給了囚犯一些時間和一絲活命的希望和可能!
然而,不管是斬監候還是斬立決,可都落在了一個『斬』字上面!
也就是說,凌遲的塗文輔加上斬立決的塗全忠、孫如冽等三十五個,再加上斬監候的二十三個人,皇陵山貪腐案主從案犯一百四十七人中,要被處死,或者等著被處死的,就有五十九個之多!
一次性殺掉五十九人,這,除了太祖開國,成祖遷都定國之時,之後歷代先皇,應該沒有任何一個案子,一次性就處置過這麼多人犯吧?
拿著條陳的時候,王承恩感覺自己的手都在不停地抖動著,只感覺手上的條陳,好像有千萬斤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