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魏賊之罪

  很快,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便在皇極殿中的一個小太監的引領下,走進了皇極殿,來到朱由檢身前的御階下,跪拜行禮,說道:「奴婢魏忠賢,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本來,像魏忠賢這樣的宮中大貂璫,就算不是權傾朝野的權閹,在山呼萬歲之後,作為皇帝的,都會說一句「免禮平身」。

  而作為權閹,在天啟朝的時候,天啟皇帝甚至根本不會等魏忠賢行完禮,就會說一句「起來,快起來」之類的話。

  就算是之前,朱由檢對魏忠賢雖然是又忌憚又厭惡,但每次魏忠賢拜見朱由檢的時候,明面上,朱由檢還是會給魏忠賢保留一絲顏面的,至少還從來沒有完全的撕破臉面。

  只是這一次,魏忠賢山呼萬歲之後,朱由檢卻並沒有讓魏忠賢起來,而是淡淡地說道:「魏公公,知道朕為什麼叫你來嗎?」

  朱由檢沒有讓魏忠賢起來,魏忠賢就只能繼續跪倒在地上。聽了朱由檢的話後,魏忠賢連頭都沒抬一下,低著頭說道:「奴婢不知。」

  「曹愛卿,還是你來說吧。」朱由檢冷眼盯著魏忠賢,冷聲說道,話卻是對都察院左都御史曹思誠說的。

  曹思誠微微愣了一下之後,旋即出班,躬身說道:「是。」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才又說道:「昨日曹某巡視宮禁,於午門外,見一人長跪不起。曹某上前詢問,卻是國子監貢生錢嘉征。」

  說著,又略微停頓了一下,曹思誠才又提高了一些聲音,說道:「錢嘉征手捧血書,直言『請誅國賊,以正君側』!」說完,曹思誠便冷眼盯著魏忠賢,閉口不言了。

  聽了曹思誠的話,魏忠賢眼神微微縮了一下,只不過他一直低著頭跪在御階前,高坐在龍椅上的朱由檢也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一絲寒光從眼中一閃而過,魏忠賢旋即便又低頭說道:「如今,聖天子在位,何來國賊之說?陛下,這不過是國子監的貢生,出仕無望,又不肯安心讀書,只想著通過這種危言聳聽的方式,為自己博個正直的名聲,好憑此掙些功名、前程罷了。」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魏忠賢又說道:「像這種想要通過危言聳聽的方式出名的貢生,皇上隨意賞他一官半職,便會感恩戴德,所謂『誅國賊,正君側』之說,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說著,又停頓了 一下,魏忠賢卻又說道:「只是,公府職事,乃是國家名器,豈能輕易與人?此例一開,天下不學無術之事,豈不皆會有樣學樣,以危言聳聽,駭人聽聞之辭,為自己博名博利,謀求官職?」

  一口氣,魏忠賢便說了這麼大一堆話,而且話里話外的意思,直接就將上了血書的國子監貢生錢嘉征定性成了,為了博名博利,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為自己謀求官職的宵小之輩!

  至於國賊什麼的,那自然就是心懷怨憤的不第仕子的怨懣之言罷了,又怎能當真呢?

  聽了魏忠賢的話,朱由檢眼神也不由得微微縮了一下,這個魏忠賢,還真是有些小聰明呢,錢嘉征攻訐國賊的血書,到了他嘴裡,就成了為了博名博利,追求仕途官職的手段了!

  沒錯,血書什麼的,的確是有博名博利,追求功名利祿的意思在裡面,可是,錢嘉征攻訐魏忠賢的血書,未必就是空穴來風,他所說的,又有哪一條,不是魏忠賢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眼神微微縮了一下,朱由檢旋即微微點頭說道:「魏公公所言,也不無道理。只是……」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朱由檢才又接著說道:「朕這些日也曾翻閱古籍史書,資治通鑑,如今就放在朕的床頭之上。」

  「翻遍整部資治通鑑,以血上書之事,也鮮有所見,鮮有所聞。朕甫一登位,便收到此血書,心中著實不安,國賊一說,魏公公就不想聽聽,錢生所指,到底為誰麼?」

  「狂生胡言亂語,聽之作甚?」魏忠賢不屑地說道,停頓了一下,卻又說道:「陛下若想讓老奴知曉,老奴便姑且一聽好了。」

  聽了魏忠賢的話,朱由檢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怒,這老賊,事到臨頭,還敢嘴硬!錢嘉征的血書,本就是參劾他的,到他嘴裡,竟然倒成了老子求著他聽似的!

  心中憤怒異常,朱由檢臉上卻並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只是淡淡地說道:「錢生血書,字字鮮血凝聚,朕與滿朝臣工,都應該聽一聽。」

  說著,朱由檢這才又轉手將手中血書,遞給小順子,冷聲說道:「小順子,念。」

  小順子躬身應道:「是。」接過血書,轉過身來,面對著滿朝文武百官,展開血書,瞧了一眼,但旋即,臉色卻猛地一變,只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兩股戰戰,好像連站都快要站不穩了一樣。

  只是,自從信王府中那天晚上,跟著信王殿下,嗯,現在應該稱為皇帝陛下,進入紫禁城,進了乾清宮,見到了先皇之後,小順子就只能跟著朱由檢一條道走到黑,再沒有別的選擇的可能了!

  特別是在信王殿下,為了自己,帶著府中羽林衛,衝進地牢,從信王府中的大管事徐應元手中,將自己救下之後,他陳順忠的這條命,就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而是屬於信王殿,嗯,皇帝陛下的了!

  臉色猛地一變之後,陳順忠的眼神旋即便變得更加的堅定起來,雙腿也不再打顫,清了清嗓子,尖聲說道:「錢塘監生錢嘉征,頓首百拜,聖天子闕下,泣血以聞。」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陳順忠才又接著念道:「先賢有教,君有諍臣,不亡其國,父有諍子,不亡其家!今國賊當道,蒙蔽聖聰,當朝諸公,盡皆失聰,滿朝文武,有視無睹!」

  「征雖百黎,亦是聖賢子弟,熟讀聖賢之書,明忠義之理,豈能因惜身惜命,而枉顧國賊當道,蒙蔽聖聽?」

  說著,又略微停頓了一下,陳順忠才又接著念道:「國賊者,閹豎魏某者也!魏某者,先皇賜以忠賢之名,實則不忠不賢,不仁不義,不孝不悌之饕餮大賊耳!」

  「魏賊之罪,一曰並帝,二曰蔑後,三曰弄兵,四無二祖列宗,五曰克削藩封,六曰無聖,七曰濫爵,八掩邊功,九曰脧民,十通關節。罄南山之竹,不足書其奸狀,決東海之波,難洗其罪惡!」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陳順忠才又接著念道:「並帝者,魏賊自號九千九百九十歲,謂先帝曰坐皇帝,謂自己曰立皇帝,賊子謀逆之心,可見一斑!」

  「蔑後者,魏賊並其對食客氏,不敬後宮,威凌聖母皇后,後宮百務,皆出魏客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