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塗文輔的孝敬

  聽了東廠番子的話,魏忠賢臉上卻並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微微揮了揮手,說道:「行了,本公知道了,下去吧。」

  「是,廠公,屬下告退。」東廠番子有些意外的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躬身應道,起身後退了幾步,退出了大廳。

  都察院御史楊維垣、兵部給事中楊所修,同參崔呈秀這件事,魏忠賢其實早就知道了,而且,這件事本來就是魏忠賢安排的!

  當初,楊維垣、楊所修兩人出現在魏忠賢的住處,就是被崔呈秀正好碰上那天,就在這裡,就在這間大堂上,魏忠賢才剛剛和楊維垣、楊所修兩人商量決定好了這件事!

  崔呈秀是自己手下最為得力的幹將,朝野內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一點,就算魏忠賢或者崔呈秀想要否認,也絕對否認不了!當然,魏忠賢和崔呈秀也從來都沒有否認和避諱這一點!

  甚至於,崔呈秀其實還很是以自己是魏忠賢門下義子義孫之首為榮,也常常以閹黨二號人物自居,甚至連內閣首輔黃立極、次輔施鳳來等人,也完全不放在眼裡!

  如果不是年齡資質不夠的原因的話,甚至於在崔呈秀看來,內閣首輔那個位子,完全就應該是他的!

  因此,只要眼不瞎耳不聾的人都知道,參劾崔呈秀,其實就是參劾魏忠賢!就是跟閹黨,跟魏忠賢作對!

  可是,誰也不知道,楊維垣和楊所修,參劾崔呈秀,其實完全是奉了魏忠賢的命令。而之所以參劾崔呈秀,其實也只是為了試探一下新皇帝對魏忠賢,對閹黨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僅此而已!

  如果新皇帝真心容不下閹黨,在大朝會上,說不定就會順水推舟,做出查處崔呈秀的決定來!可如果新皇帝並沒有要動閹黨,動魏忠賢的意思,就會將這件事按下來,最後不了了之!

  當然,最後不管皇帝對閹黨到底是個什麼心思,過了今晚,等到明天早上,六部、內閣就會收到無數份條陳,有為崔呈秀脫罪的,也有參劾朝中其他文武大臣,甚至是參劾楊維垣和楊所修的。

  總之,就算皇帝不想將崔呈秀的事情按下去,魏忠賢也會有辦法將事情按下去!如果按不下去,那就將朝野內外掀個底朝天,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

  皇帝再厲害,也總不能真將整個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全都給趕出京師去,或者全都鎖拿問罪吧?這大明的朝堂,光靠一個皇帝,可根本沒法玩得起來!

  其實,當初崔呈秀碰見楊維垣、楊所修的時候,還在自己面前,善意的提醒了一句自己,讓自己小心一些楊維垣和楊所修這兩個剛剛從外道回京的御史!

  只不過,崔呈秀怎麼也沒想到,楊維垣和楊所修參劾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他本人吧?當時,魏忠賢其實也很想跟崔呈秀透個底,也好讓他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可那樣一來,崔呈秀被參劾的時候,在朝堂上的表現,恐怕就會有所紕漏,萬一被皇帝看出破綻來了,自己這番苦心,可就白費了!

  因此,當時在猶豫了一下之後,魏忠賢最終還是沒有提前告訴崔呈秀!只是現在看來,自己沒有提前告知他,恐怕也讓他心裡有些不舒服呢!

  之前散朝的時候,魏忠賢派了東廠番子去請崔呈秀過來,崔呈秀都沒過來,恐怕就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滿吧?

  崔呈秀很聰明,以他的聰明才智,在被楊維垣和楊所修兩人共同參劾的時候,恐怕就已經想到了,這是自己的安排,否則怎麼可能楊維垣和楊所修兩人同時出現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既然能夠想到這一點,而自己當時又完全沒有對他透露半點風聲,崔呈秀現在心裡有些意見,自然也是人之常情了!

  自己也只能在以後,多多的補償他了!

  想到這些,魏忠賢忍不住又長長地嘆息了一口氣,自己最近做的這幾件事,好像都有些欠考慮了呢,嗯,甚至可以說是昏招頻出了!

  難不成,就因為先皇上仙,自己也真的有些急昏了頭了?

  魏忠賢正胡思亂想著,一個東廠的番子,又腳步匆忙的小跑了進來,走到魏忠賢跟前,跪下磕頭行禮說道:「廠公,塗大璫派人來了。」

  塗大璫?魏忠賢微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東廠番子說的是塗文輔。微微愣了一下,魏忠賢急忙說道:「快,快讓他進來。」

  「是。」東廠番子急忙應了一聲,後退著出了大廳,不一會兒,便又帶著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幾步走到了魏忠賢跟前,跪倒在了地上。

  魏忠賢仔細一瞧那小太監,的確是塗文輔身邊的人,而且還是塗文輔在宮中收的義子,應塗文輔所求,被先皇天啟皇帝賜名的塗全忠。

  「侄兒塗全忠,拜見伯父,伯父萬福永安。」塗全忠乖巧的跪倒在魏忠賢跟前,磕頭行禮說道。

  「好,好孩子,快,快起來。」魏忠賢急忙招手說道,「來,過來說話。」

  「是,伯父。」塗全忠跪著上前了幾步,挪到魏忠賢跟前。

  魏忠賢仔細地端詳了他一下,有些心疼地說道:「黑了,也瘦了,在皇陵山中,吃了不少的苦頭吧?」

  「能為先皇略盡忠心,苦點累點,也算不了什麼。」塗全忠笑了笑說道。

  聽了塗全忠的話,魏忠賢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先皇待咱家,待你父親(塗文輔)都不錯,你父親和你,能夠在山陵中,為先皇再盡忠心,也足見忠義了,只是……」

  說到這裡,魏忠賢忍不住又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自己對先皇的這片忠心,新皇可是半點情都不肯領呢!

  長嘆了一聲後,魏忠賢才又說道:「算了,不提這些也罷。你父派你來見我,可是有什麼緊要之事?」

  塗全忠微微笑了笑,說道:「伯父,家父許久未見伯父,心中甚是掛念,故而遣小子,專程前來拜訪伯父。」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塗全忠又說道:「說起來,家父能夠出任山陵監工大使,也多虧了伯父的一力保薦呢!」

  魏忠賢輕笑著擺了擺手,說道:「這事不用謝咱家,咱家也沒使上什麼力氣。」

  當初,內閣輔臣在先皇山陵五使的任命上,又增加了一個山陵監工大使,以內官充任之。當時魏忠賢提出的人選,其實是徐應元,監工副使才是塗文輔。

  只不過當時皇帝說,徐應元去了鳳陽皇陵,祭拜大明始祖,山陵監工大使之職,才落到了塗文輔的身上。

  聽了魏忠賢的話,塗全忠急忙又說道:「那也是因為伯父一力舉薦的緣故,若沒有伯父在皇上面前替家父美言,家父如何能做得了這山陵監工大使?」

  說著,塗全忠又上前一步,從懷裡掏出一迭薄薄的紙片來,躬身遞給魏忠賢,說道:「伯父,這是家父命小侄進獻給伯父的一點小小的心意,還請伯父笑納。」

  魏忠賢低眼一瞧,便已經認出了塗全忠手上那一迭薄薄的紙片,全都是銀票!微微愣了一下,魏忠賢才接過了銀票,展開一看,最上面一張,便是一千兩的四海錢莊的銀票!

  魏忠賢見此,不由得又愣了一下,略微清點了一下那一迭銀票,竟然全都是四海錢莊出具的巨額銀票,足足有二三十張,面額最小的,就是一千兩,最大的,足足有一萬兩!

  而魏忠賢手上拿的這二三十張銀票,少說也在五六萬以上了,甚至很有可能有十萬兩!

  魏忠賢見此,不由得也猛地吃了一驚,失聲說道:「這麼多銀子,你,你父親是從哪弄來的?」

  「嘿嘿,伯父,家父身為監工大使,管著山陵工地上的財計審核呢。這些都是家父從那些泥腿子的口糧中,省出來,拉去四海錢莊,典當來的。」塗全忠嘿嘿輕笑著說道。

  聽了塗全忠的話,魏忠賢不由得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望著塗全忠,過了好一會兒,魏忠賢才回過神來,對塗全忠說道:「小塗子,你,你父親,剋扣了多少工人口糧?」

  「也,也沒多少,父親說了,這些錢,有一半都是伯父您的,所以就專門派小侄跑了這一趟。」

  一半?也就是說塗文輔手上,至少還有十萬兩銀子!嗯,還不止,塗文輔雖說是監工大使,可山陵工程中,當時自己可是足足派了好幾十個大大小小的監工使,還有監管、現場監督等等,可足足有上百個人啊!

  這些監工、監管、現場監督什麼的,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麼大一鍋油水,全落進塗文輔的手中?

  也就是說,山陵工地上,被塗文輔他們剋扣下來的那些工人的口糧,都足足有二三十萬兩,甚至更多了!

  想到這些,魏忠賢頓時不由得又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才怒喝了一聲:「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