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許顯純做了左右金吾衛都指揮使?」
魏忠賢住處正堂上,太師椅上坐著的魏忠賢,聽了跪在下面的東廠番子的話,猛地吃了一驚,一下子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驚聲說道。
「是的廠公,皇上剛剛下的諭旨,委任王定安、楊文龍、魏國良、許顯純、周文宏、趙凱等六人為二品御營六都都指揮使。」東廠番子跪在下面,雙手抱拳,低頭再次重複了一遍。
停頓了一下,東廠番子又接著說道:「此外,吳襄、徐興恪、張建安等十二人,分別被委任為御營六都都指揮使同知、指揮僉事等職。」
聽了東廠番子的話,魏忠賢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東廠番子剛剛所說的這些人中,除了少數的幾個人,如許顯純、吳襄、徐興恪、張建安等人外,其餘的人,都是投靠在自己門下,或者投靠在田爾耕、崔呈秀等人門下的中下級武官。
之前,田爾耕、崔呈秀等人,甚至連內閣輔臣張瑞圖、李國等人,都私下裡給自己遞了條子,上面寫了他們各自想要安排進御營六都的族人或者門生故吏等等。
御營六都十八個新設的世襲武職中,絕大多數的人員名單,都是魏忠賢之前就已經知道的,除了許顯純、吳襄等人外。
徐興恪,那是定國公徐希皋的族人,張建安,同樣也是英國公門下,這兩個人出現在御營六都的都指一級上,魏忠賢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至於吳襄,那也是天啟二年的武進士,五年了,才做到一個游擊將軍,那已經是屈才了,現在往上升一級,從游擊將軍這個編外將軍,身為衛所軍職中的指揮僉事,只能說是得到了提拔,連越級提拔都算不上。
只是許顯純,這倒真是出乎於魏忠賢的意料之外呢!之前,魏忠賢也有想過,要從錦衣衛中抽調田爾耕或者許顯純他們頂上去,在御營六都之中,占據一席之地,也好將御營六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魏忠賢怎麼也沒想到,就因為自己當時猶豫了一下,竟然就讓皇帝給搶先了一步,先一步將許顯純從錦衣衛給『高升』到了御營六都都指揮使的位子上!
而許顯純高升後遺留下來的空缺,皇帝竟然沒有任何猶豫遲疑的,就安排了人填補上去,甚至連一丁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留給他!
哪怕只需要一晚上的時間,魏忠賢也能將合適的人,重新安排進錦衣衛,填補上許顯純『高升』後遺留下來的空缺啊!
現在好了,空缺被皇帝給填補上去了,而平調進入錦衣衛任指揮僉事,署理北鎮撫司提刑官的徐雲粱,還是從五城兵馬司出來的!
五城兵馬司,那可是總督京營戎政,英國公張維賢的禁臠,從五城兵馬司出來的人,而且還被安排進錦衣衛這麼重要的位子上的人,能不是他的人?
而且,這個新上任的錦衣衛指揮僉事,還姓徐,說不定跟定國公徐希皋也能扯上些什麼關係呢!
一個跟英國公和定國公兩個國公都有關係的人,自己想要動他,可都不得不好好的思量一番呢!
皇上這一招,可真是夠狠毒的,竟然將這樣一個人安插進錦衣衛,這不是擺明了要往錦衣衛中安插釘子嗎?
對於這個新上任的錦衣衛指揮僉事,除了將之架空外,田爾耕和楊寰,恐怕都沒有別的任何法子!
就算是架空,也只能由楊寰出面!而楊寰這個北鎮撫司理刑官,能不能順利的架空徐雲粱這個錦衣衛指揮僉事,還真不好說呢!
英國公張維賢和定國公徐希皋,那可都是精明過鬼的人,既然有心要往錦衣衛里安插釘子,這個釘子,肯定也得有幾分能力,至少要能夠在錦衣衛中站穩腳跟吧?
他們總不可能將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炮灰、廢材,送進錦衣衛去,故意噁心人吧?
而且,更讓魏忠賢心生疑竇的是,這件事,許顯純事先是不是已經知道了?那天他被天子身邊的貼身太監,嗯,現在已經是乾清宮副總管太監了的王承恩,叫去乾清宮,可是在乾清宮足足待了兩三個時辰!
這期間,皇帝是不是已經跟他商量密謀好了這件事,這可誰也說不清楚!
而且,如果當時皇帝,或者王承恩,私下裡已經向許顯純透露了,要將他升為御營六都都指揮使這一世襲武職,那許顯純事後為何沒有向自己稟報?難不成,他真的已經對自己起了異心,心生二意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許顯純今日榮升御營都指揮使,那可就真的是對自己的一場徹徹底底的背叛了!許顯純,自己的乾兒子,會是這樣一個賣父求榮之輩嗎?
若是在以前,又或者現在坐在皇帝寶座上的,還是先帝天啟皇帝,魏忠賢可以底氣十足的說,借許顯純十個膽子,他也絕對不敢背叛自己!
可是現在,坐在皇帝寶座上的,不是天啟皇帝,而是崇禎皇帝,而新皇帝對自己,對司禮監的敵意,幾乎是從他進宮,嗯,還沒進宮之前,就已經表露無疑了!
一邊是天子,是大明皇族,大明朝名正言順的皇帝,一國之君,給出的條件又是世襲二品武職,御營都指揮使。
另一邊卻不過是一個區區豎閹——雖然魏忠賢很討厭這個閹字,但是,無論他如何反感,如何避諱,當面沒人這麼稱他,可背地裡,卻肯定會有人這麼稱呼他!
天子和閹人,世襲武職,榮華富貴,蔭庇兒孫,和錦衣衛指揮僉事比起來,許顯純會作何選擇,恐怕也不難預料吧?
至少,如果自己是許顯純的話,肯定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投靠天子的!
一想到這些,魏忠賢不由得就感覺愈發的心煩氣躁起來!
自從新天子繼位以來,原本站在自己一邊的內閣輔臣,首輔黃立極,次輔施鳳來以及張瑞圖、李國等人,現在的態度也是變得越來越曖昧起來。
施鳳來就不說了,自從出任大行皇帝五大使之首的山陵大使之後,幾乎就沒怎麼在京師待過,一直在京郊皇陵山中,督建先皇陵寢。
可首輔黃立極呢,他能做上內閣首輔的位子,那可全都是靠著自己的舉薦!原本,在做了首輔之後,黃立極來自己府中的時候,也還算殷勤,可沒想到新皇登基之後,黃立極甚至連來都不來自己的府邸了!自己幾次三番的,讓人去請,竟然都藉故推辭,不肯過來!
真真的是豈有此理!
每每想到這些,魏忠賢便忍不住氣得想要罵一句:狗娘養的,忘恩負義的東西!
而就在魏忠賢在腦海里不停地胡思亂想的時候,跪在太師椅前地板上的東廠番子,在略微停頓了一下之後,卻又說道:「廠公,還有一事,屬下不知該不該講。」
「什麼事,說。」魏忠賢冷聲說道。
「今日大朝會,都察院御史楊維垣,兵部給事中楊所修,同參兵部尚書崔呈秀崔大人,崔大人現在已經回府,閉門待罪,謝絕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