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挖士紳的根子,坐看土司攻伐,大明

  第185章 挖士紳的根子,坐看土司攻伐,大明再次君臨天下!

  奉天殿陷入僵持。

  群臣反對皇帝與各族土人聯姻,恐怕也會反對和漠北韃靼聯姻。

  這就是大明的氣節。

  「諸卿,朕想為邊疆地方做點事啊!」朱祁鈺嘆了口氣。

  于謙跪在地上,高聲道:「陛下英明神武,克己奉公,已是明君楷模。」

  「地方漢化土人縱然難,但我大明眾正盈朝,能臣賢吏如過江之鯽。」

  「若用聯姻方式侮辱主君,主辱臣死,吾等臣子無顏站在奉天殿上!」

  于謙擲地有聲。

  堅決反對皇帝紆尊降貴,聯姻土人女子。

  「何況,陛下若施恩於土人。」

  「聯姻的家族,是否會仗著自己皇親國戚,在當地做大,成為土司?」

  「屆時,雖然漢化了,卻是國中國。」

  「地方官吏為了討好皇親國戚,必然層層欺瞞,等我朝國力衰弱時,必然又是一個百越、安南、朝鮮之徒!」

  「是以,臣堅決反對施恩於土人!」

  于謙侃侃而談:「土人和漠北諸族一樣,畏威而不懷德。」

  「但土人實力偏弱,兵勢不強,又無強勢統治者。」

  「靠的是名山大川,靠的是地勢險峻而已。」

  「但自西晉衣冠南渡開始,我漢人便開拓南方,不斷化土為漢,壓縮土人的生存空間。」

  「但細究其因,乃中原淪喪,漢人不得不在中原之外重建家園,是以開發南方。」

  「如今我大明中原鐘靈毓秀,欣欣向榮,民間安樂,自然朝野懈怠,所以不願意擴大生存區域。」

  「微臣建議,朝堂當做思想引導。」

  「不宜強遷百姓過去,當以利趨之,告訴百姓,邊疆有發財的機會,令其自願移民過去。」

  「再鼓勵地方,開展商業,耕懇田土,潤物細無聲中,漢化土人。」

  聽著于謙娓娓道來。

  朱祁鈺點點頭,說白了就是炒概念,在雲南炒翡翠,在廣西炒旅遊,都是一樣的道理。

  人心趨利,有好處,自然會有人趨之若鶩。

  于謙話鋒一轉:「陛下強征天下士紳填充邊疆。」

  「您想過沒有,您在擴大士紳的觸角。」

  「本來國朝士紳已經尾大不掉,那些士紳家族的士子,對朝政指指點點,對朝野上下不滿。」

  「陛下以強硬手段強遷士紳,導致天下哀鴻一片。」

  「殊不知,其士紳家族指不定多開心呢,您遷居庶脈去邊地,他們有錢有糧有關係,自然會成為邊地大族。」

  「身處邊地,豈能不培養家丁武裝?」

  「有錢、有士、有武,假以時日,豈不唐朝藩鎮再現?」

  嘶!

  朝堂上下倒吸冷氣。

  于謙剛做了勛臣,轉頭就給士紳階層致命一擊。

  朱祁鈺眼睛一亮,這就是于謙!

  雖然他被強制填充進入武勛,那麼他就站在武勛立場上說話。

  從文勛到武勛,沒人比他更知道士紳的可怕。

  他今天敢說,是報答皇帝的不殺之恩。

  皇帝不但沒殺他,還給他無與倫比的恩寵,告訴天下人,朕有寬廣胸懷。

  于謙今日這番話傳出去,民間那些吹捧于謙的文人,一定會大跌眼眶,估計想轉頭就罵于謙。

  「諸卿怎麼看?」朱祁鈺看向群臣。

  葉盛立刻道:「陛下縱然強徵士紳方式過激,但卻能迅速填充邊疆人口,尤其是遼寧那等苦寒之地。」

  「若移民普通百姓過去,先不說所耗甚巨,只說百姓不認字,有胡化的風險。」

  「士紳有錢有糧,強征移民,中樞不必負擔移民費用,只要分地即可。」

  「所以移民士紳,是最優解。」

  葉盛話鋒一轉:「但邢國公之言,也不是危言聳聽。」

  「微臣以為,當順勢導引,削天下士紳武裝,嚴禁私役,並將士紳家私役強征入京,充入京營。」

  「這樣一來,士紳再做大,也只是癬疥之疾,成不了邊疆大患。」

  又來個狠的!

  士紳家族不是想培養家丁嘛。

  一經發現,就把家丁充入京營,去當軍戶,不問事由。

  葉盛說的是天下士紳。

  這番話傳出去,葉盛怕是要自絕於士紳階層了。

  「陛下,士紳能在地方做大,歸根結底是壟斷!」

  王竑叩拜道:「士人壟斷知識,只有士人家族的子嗣,才能高中進士。」

  「只要陛下降價書籍,再推廣陛下發明的簡筆畫,將開蒙書籍編成話本,發展戲曲、小說、簡筆畫,再將紙墨筆硯的價格降下來,知識壟斷自然會被打破。」

  「其次,是土地。」

  「士紳家族掌握的著地方土地。」

  「如老臣之家,名下田畝幾千傾,談不上多。但若細查,哼,老臣之家的土地,覆蓋整個江夏!」

  「這些土地,都是掛靠的,甚至老臣都不知道,究竟是我王家的土地,還是當地小士紳家族的掛靠我家的。」

  「老臣都不知道,哼,您說吧。」

  王竑殺瘋了!

  直接自爆!

  「其三,乃關係!」

  「當初老臣在奉天殿,怒而擊殺馬順,從而名滿天下。」

  「請陛下去想,老臣是如何揚名的?」

  「靠的就是關係!」

  「哪怕老臣不想藉此揚名,但有些人也會推動著老臣,被迫揚名。」

  「您也知道,自從老臣擊殺馬順之後,便得不到君王寵幸,老臣在都察院勤勤懇懇,卻當了十幾年的都御史!」

  「這揚名,是成全老臣呢?還是害了老臣呢?」

  王竑真的殺瘋了!

  用自己舉例,把士紳的來源、構成、弱點,詳細剖析出來。

  連朱祁鈺都傻眼了。

  人家于謙有爵位,你王竑、葉盛是文官啊,你們自己挖自己的根子,太狠了吧!

  「陛下,王家雖亂。」

  「但我王竑行得正做得直,吾父王少保(王佐)、吾王竑,吾子孫俱靠真本事顯赫於朝堂。」

  「絕不用蠅營狗苟之法,也不屑為之!」

  這就是王竑的底氣。

  我自爆又如何?

  我爹王佐、我王竑、我兒孫都有真才實學,只要皇帝寵幸,自然魚躍龍門,不靠邪門歪道。

  「壯哉,諸卿!」

  朱祁鈺站起來,高聲道:「大明初建時,太祖重用士紳,壓制功臣集團,建文承上啟下,太宗以文治國,方有今日士紳之顯赫!」

  「朕也不是一定要掘了士紳的根子,讓士紳去死!」

  「但是!」

  「諸卿能和朕掏心挖肺,說出這番話,朕心甚慰。」

  「朕知道,爾等和朕一樣,都是希望大明好的,朕與爾等君臣,勠力同心,創造景泰盛世!名垂青史!」

  朱祁鈺臉上露出笑容:「邢國公所憂慮,葉盛、王竑之擔心,俱有道理。」

  「但填充士紳於邊疆,不可動搖。」

  「葉盛的辦法非常好,強征天下士紳家中身強力壯者,填充京營,邊地也不許出現私人武裝。」

  「刑部,寫入大明律,有私人武裝者,一概誅族!年輕力壯者,未充入京營者,削掉手指!」

  「這些人更不能留在地方,這些人無孔不入,衛所糜爛,和他們不無關係。」

  朱祁鈺笑道:「朕剛才也說了,不是要殺光天下士紳。」

  「而是要限制士紳。」

  「朕說的粗俗一點,都在大明這口鍋裡面吃飯,誰敢砸鍋,朕就誅了誰九族!」

  「只要想在這口鍋里安安穩穩吃飯的人,朕才會容忍他們,永遠給他們留一口飯吃!」

  「今日暫且討論到這。」

  「諸卿回去後都想一想,明日給朕上奏章,明日朝堂上再討論。」

  「今日邢國公說的是土人,畏威而不懷德。」

  「那咱們就打。」

  「打到他們害怕!」

  朱祁鈺沒必要和士紳徹底撕破臉。

  他的兒子還沒出生,還沒長大,現在要克制,要忍。

  仔細想來。

  當初,為何扶他承嗣大統,沒有選擇朱瞻墡,因為朱瞻墡有成年兒子,不好控制。

  他朱祁鈺絕不能像宣宗皇帝那樣,年紀輕輕就沒了,幼君登基,主少國疑。

  所以,還要克制。

  「陛下!」

  于謙深深看了眼皇帝,皇帝成熟了。

  有了子嗣,就知道該後代考慮了。

  治大國如烹小鮮,總要一點點來的,您還年輕,國家在您手上,一定會重現漢唐榮光的。

  「靠武力,是永遠征服不了土人的。」

  于謙又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邢國公請細說!」朱祁鈺和顏悅色,他並不覺得這是忤逆,有不同看法,就要說出來。

  「曾幾何時,蒙人何其強大,鐵蹄蹂躪中原。」

  「但我漢人臣服了嗎?」

  于謙激動道:「沒有!我漢人從未臣服過!」

  「土人也是同理。」

  「我大明強勢攻伐,只會讓土人報團取暖。」

  「您知道為何土人屢屢造反嗎?」

  朱祁鈺剛想說,是因為貪官污吏,嚴酷剝削。

  于謙卻道:「因為,我大明想化土為漢!所以土人不同意!」

  「啊?」朱祁鈺愣住了。

  是啊,他苦心造詣,就是想將雲貴兩廣閩等邊疆省份,徹徹底底變成漢地,讓人說漢話,讓人變成漢人,徹底受大明統治……

  等等!

  這和蒙元馬踏中原有什麼區別?

  土人認為,那是他們的土地啊,大明才是那個入侵者!

  朝臣也都露出恍然之色。

  「陛下想的沒錯,對土人而言,我大明就是蒙元!」

  「我們在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

  「所以,他們才會對我大明心生不滿!」

  「不願意被懷柔,不願意被漢化。」

  于謙笑道:「您可以問一問陳侍郎,他在雲南政通人和,是如何做的?」

  他看向陳文。

  陳文是孫原貞舉薦的吏部侍郎,他因母喪請求去官守孝,被朱祁鈺奪情啟用,如今剛剛入朝。

  「微臣拜見陛下!」陳文恭恭敬敬行禮。

  朱祁鈺看著他。

  「回陛下,回邢國公。」

  陳文如履薄冰,因為他的舉主是高谷,按理說高谷一黨,應該不受待見。

  但他入京之後發現,各部都在忙碌工作,和之前他當京官時,風氣完全不一樣。

  辦事效率提升,各部百官都在絞盡腦汁思考如何辦實事。

  反倒是競爭更加激烈,更加勾心鬥角。

  「微臣在雲南,僅做了一件事,就是為百姓著想。」陳文說的簡單。

  但試問,地方官員,有幾個做到的?

  那些官員,哪個不在地方作威作福?當自己的土皇帝?

  有誰為百姓著想過?

  古往今來,鮮有為之!

  「對土人呢?」于謙問他。

  「人心趨利,給土人適當利益即可,他們自然願意被漢化。」

  「只是土司難制,土司會禁止土司境內的百姓被漢化。」

  陳文認真道:「只要推平土司,給土人利益,他們就會主動漢化,無非是順勢而為。」

  「好一句順勢而為!」

  于謙讚賞道:「陛下想過沒有,倘若咱們停止漢化,也不再擴大勢力範圍,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反而賣給各大土司武器。」

  「然後充當整個邊疆的裁判,任由這些土司互相攻伐。」

  「只要咱們不動,土司們自然會蠢蠢欲動,因為一點利益就會打得頭破血流,和漠北諸族沒有兩樣。」

  「到時候,咱們大明就能漁翁得利。」

  嘶!

  這還是士大夫說出的話嗎?

  「此乃不仁……」陳文失聲道。

  「陳侍郎,咱們對土司講仁義,土司是怎麼對待咱們的?」

  于謙反問:「土司不願意漢化,認為我大明在搶占他們的領土!認為土人應該自成一家!稱王稱霸!」

  「我大明又不是仁義善人!」

  「憑什麼對異族仁義?」

  「何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土人又如何?陛下將大明國學送給土人學習,那是天恩浩蕩!」

  「若換做宋元,早就以強兵征伐,殺光了事了!」

  于謙厲喝。

  陳文發現,朝堂中無數道森冷目光看向他。

  尤其是丹陛之上的皇帝。

  「邢國公請細說!」朱祁鈺懶得搭理陳文。

  于謙拱了拱手,道:「陛下,隋朝時,長孫晟以『遠交近攻、離強合弱』之策,分化瓦解突厥。」

  「如今土司,就如我大明國中國。」

  「與其強行征伐,空耗錢糧,還會令互相見血,互成仇敵,反而加重了漢化難度。」

  「不如行太祖之策,在邊地建立王府,分化土司,離強合弱,徐徐吞併。」

  「您之前讓邊地多多修路,是無比正確的。」

  「只要有大軍震懾,挖通山脈,多多挖出幾條道路,勾連水系,讓天塹變通途。」

  「咱們就能蠶食土司之地。」

  于謙侃侃而談。

  這不是西方殖民那一套。

  而是太祖用的殖民方略,所以在雲南建沐王府,就是讓沐王府做雲南土司的裁判,太祖之心,是想囊括雲南往南。

  可惜,後世之君沒人在用了。

  「此法是否太慢?」

  王竑皺眉:「我大明行了近百年,土地非但沒增加,反而還不斷被土司侵占。」

  這能怪政策不行嗎?

  是皇帝不行好吧。

  「王閣老,一點都不慢!」

  「我明軍從徵召大軍,適應氣候,到訓練,起碼需要一年時間。」

  「而且,挖通道路,還需要當地土人配合,咱們是要讓利給他們的,那些土人可沒什麼遠見卓識,自然趨之若鶩。」

  「都需要時間。」

  于謙認真道:「既然準備時間長達三到五年,何不在此期間,削弱土司的力量呢?」

  「大明無非花費一些財貨,就如宣德朝,用馬市牽絆住漠北,是一樣的道理。」

  「咱們也能藉機捏住土司的錢袋子。」

  「等咱們平推土司時,土司連錢都沒有,拿什麼跟咱們打仗?」

  「憑地勢險峻嗎?」

  「別忘了,這期間,咱們把路都修平了!」

  于謙撫須而笑:「到時候,整個邊疆,都是我大明領土,陛下下旨,天下莫敢不服!」

  朝臣大多點頭。

  其實,土司一直都不是大明的心腹之患。

  甚至朝堂上下都不願意邊疆南擴,因為消耗太大,治理難度太高。

  看看現在富裕的江浙,那是漢人幾百年耕耘的結果,從三國時期東吳開始,衣冠南渡之後,才真正富裕繁華起來的。

  所以,當漢人有了舒適圈後,就不願意開拓新的領土,不願意再耕耘新的土地。

  因為所耗時間太久了,萬一發生戰爭,就便宜了其他人。

  想徹底把邊疆省份養熟,快則百年,慢則三五百年,期間需要海量的物資往裡面堆,試問哪個君主願意做吃力不討好的活?

  「邢國公,陛下在擴充鎮國軍,想平推廣西土司,您覺得呢?」王復開口問。

  于謙略微思考後,回答:「陛下想平推土司,在廣西可行,但在雲南絕對不行!」

  「廣西算不上生地。」

  「從宋元時期便不斷漢化,至今已經算得上內地了。」

  「廣西土司強大的,多在廣西和安南邊境,大明新擴入的領土。」

  「方瑛帶著鎮國軍,在廣西苦練一年,想平推廣西,大治兩廣,並不困難。」

  「但云南可不一樣!」

  「雲南往南,有麓川、東吁等各國,錯綜複雜。」

  「而且雲南土司連成一片,實力強勁,想徹底漢化,必須先韜光養晦,再用強軍平推。」

  「還有一條,就是雲南的瘴氣過於厲害,十萬大山綿延於邊境,地勢才是我軍最大的難題。」

  于謙拱手道:「微臣以為,可以征伐麓川國為名,苦練新軍,在雲南本地徵兵,尤其是多多招募土人,建雲南軍。」

  只有當地土人,才能適應當地的氣候、地形,才能成為強軍。

  朱祁鈺微微頷首:「邢國公老成謀國。」

  「就讓閣部列出的條陳,認為招募多少人合適,再該派誰去領軍,都由閣部討論後決定。」

  「不建雲南軍,直接建雲貴軍。」

  「先拿貴州土司練手,再動雲南土司!」

  說到這裡,朱祁鈺沉吟,道:「想收買雲南土司,就大肆發展茶馬古道。」

  「用這條古道,把邊疆土司串起來,先捏住他們的錢袋子。」

  「再派人進行挑唆,合縱連橫,令各土司不停攻伐,咱們賣武器給他們。」

  「至於建王府,酌情建吧,不派諸王出京,暫時由朝臣管著,以王府的名義行事便是。」

  朱祁鈺兒子還沒出生,其他王他可不放心放出去。

  「陛下聖明!」朝臣叩拜。

  下了朝。

  進入乾清宮,朱祁鈺盯著地圖看。

  地圖重新畫了,把漢州都司、捕魚兒海都司和吉林都司全都畫出來。

  疆域擴大一倍。

  但都是貧瘠之地,得靠兩京十四省輸血供養。

  早朝時耿九疇還哭窮,未來兩年戶部更難。

  「皇爺,徐珵求見。」馮孝小聲回稟。

  朱祁鈺愣神,才想起來,是徐有貞。

  很快,徐珵穿著太監衣服,恭恭敬敬磕頭,張嘴叫了聲皇爺。

  眼淚差點流出來。

  好好的文臣,鑽營鑽營,鑽研成為了太監。

  「回皇爺,那御米成熟了。」

  徐珵下意識自稱微臣:「微、奴婢親自試過了,確實無毒,而且果實飽滿好吃,奴婢估量著產量不低。」

  說著,進獻一支玉米棒上來。

  看著黃澄澄的玉米棒,又驚又喜。

  這玉米棒不大,不像後世用科技培育出來的玉米棒,又大又飽滿。

  這根果實還算飽滿,個頭不大,而且被吃掉了一半,這是層層驗毒的結果。

  「可否培植?」朱祁鈺問。

  「回皇爺,是可以培植的。」

  「因為從南方運來一批成品,奴婢用了幾種辦法培植。」

  「如今已經長出了小苗,還不知道能長成什麼樣子,但奴婢估算,應該是可以培植的。」

  徐珵老老實實回稟。

  「畝產多少?」朱祁鈺問。

  「這是您賜下的第一株,當時只有一株,無法確定畝產,但僅此一株,結出兩根御米。」

  徐珵道:「奴婢以為,如果做果時,只留一根御米穗,果實會比這一株大一些。」

  朱祁鈺頷首:「你覺得這東西習性如何?」

  「非常皮實好養,您送到宮中的一批,奴婢栽種在院裡,也不照看,基本不怎麼施肥,照樣茁壯成長。」

  徐珵道:「唯獨需要滅蟲,奴婢正在掌握經驗,日後會編纂成書,教導民間如何種植。」

  這就是大才!

  當初沒殺他,果然是對的。

  朱祁鈺笑了起來:「徐珵,伱做得很好,宮中設農業監,你來做提督太監。」

  「奴婢謝皇爺天恩!」

  徐珵已經不抗拒太監身份了。

  他這樣的人,能活命已經法外開恩了。

  「你在宮中好好干,你家人朕自然會多多關照!」

  朱祁鈺給甜棗:「明年開恩科,讓你兒子徐世良參加吧。」

  「奴婢謝皇爺恩寵!」徐珵磕頭。

  朱祁鈺之所以留下徐珵。

  還有一個原因,他有兩個厲害的外孫,一個是祝允明,一個是蔣燾。

  祝允明號枝山,就是四大才子之一。

  蔣燾乃是切瓜分客的主人公,也是一代文學家。

  再者,朱祁鈺實在欣賞徐珵的才華。

  搞政治水平一般,卻是個實幹人才,這樣的人才大明最稀缺。

  「其他作物,培育得如何了?」朱祁鈺又問。

  「回皇爺,全都栽種下去,都生了苗,奴婢以為這些作物都非常皮實好養。」

  徐珵老老實實道:「只是,奴婢不知道此幾種作物,能否在寒冷氣候下生存。」

  他也在投其所好。

  既然認下太監身份,就得在宮裡使勁往上爬。

  朱祁鈺略微沉吟:「這樣吧,你帶著作物出宮,去遼寧栽種,朕讓你做吉林都司鎮守太監。」

  徐珵眸現驚喜,皇帝的決心不可動搖。

  只要他培育成功這幾種作物,自然會青雲直上,說不定有朝一日,他能做司禮監掌印太監呢!

  咕嚕!

  徐珵吞了吞口水,當太監也許還真不錯。

  「徐珵,你只負責在不同環境下,培育作物!」

  朱祁鈺看著他:「政務暫時交給其他人,你就做這件事,只要能成功,朕在漠北挑一座城池,用你的名字命名!」

  「他日,你也能位極人臣,做司禮監的大璫!」

  徐珵可是官場老油子。

  瞬間明白皇帝的深意。

  如果他做不到,那麼就不必回宮了,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吧。

  這是死命令。

  「奴婢一定在今年之內,就培植成功!」徐珵叩拜。

  「需要什麼,跟李賢、商輅去要,他們必須滿足你。」朱祁鈺又叮囑幾句,才打發他走。

  「把這半根御米,送去內閣,讓閣臣品嘗一下。」朱祁鈺跟馮孝說。

  馮孝愣了愣神:「皇爺,這東西怎麼吃呀?」

  「試毒太監怎麼吃的?」朱祁鈺問。

  「生吃的。」

  朱祁鈺無語:「放進鍋中煮熟,就能吃了。」

  這麼簡單?

  馮孝趕緊讓尚食局做,然後送去內閣。

  工部來報。

  養心殿和軍機處竣工。

  在乾清宮右側,西六宮的前面。

  以後去養心殿辦公。

  「皇爺,談娘娘差人來稟報,到了該給皇爺請脈的時候了,問皇爺何時去永和宮?」

  正在處置政務的朱祁鈺抬起眼眸:「晚上便去,晚上便在永和宮歇息了。」

  談允賢懷孕,朱祁鈺不讓她來回奔波,免得傷了胎氣。

  「奴婢這就去稟報。」馮孝剛走。

  于謙和胡濙聯袂而來。

  進了乾清宮,行禮過後,于謙便急聲問:「陛下,此御米收成幾何?」

  就知道是為了御米而來。

  朱祁鈺讓人把徐珵的記錄拿來給他們看。

  「朕已經讓徐珵去遼寧了,去遼寧栽種,過幾個月便知道,是否耐寒。」

  「微臣吃了一粒,味道甜美,入口甘甜,吃了一粒就想吃第二粒。」于謙笑道。

  胡濙也不停點頭:「老臣腸胃不好,但吃了幾粒,並沒有不適感。」

  「朕就說過,這東西是個寶貝。」

  朱祁鈺笑著站起來:「二位,等到了年關,朕的夢境一定能應驗!」

  「臣等亦希望陛下神機妙算。」

  「若御米能在遼寧栽種,說不定也能在漠北栽種呢!」

  胡濙笑道:「哪怕畝產低一些也無妨,只要能吃,咱們在漠北就能站穩腳跟!」

  「老太傅,等著土豆、地瓜成熟結果,你們就知道嘍,這些都是利器。」

  朱祁鈺笑道:「漠北,咱們這次徹底紮根,不走了!」

  「土豆、地瓜?」

  胡濙蹙眉:「名字過於粗俗,不如御米更高雅一點。」

  朱祁鈺起名御米,沒叫玉米,已經頭疼了。

  當時是為了推廣便捷,但卻不接地氣,叫起來彆扭。

  「名字無所謂,只要這東西能吃,能飽腹,能在惡劣環境下栽種,就足夠了!」于謙道。

  又談笑了幾句,朱祁鈺問:「二位匆匆入宮,所謂何事?」

  于謙從袖兜里拿出一本奏章,呈遞上來。

  朱祁鈺皺眉:「這驛遞里,全是貓膩兒,才抓出這幾個人,殺得不盡心。」

  奏章是俞山上來的,關於反腐驛遞系統。

  「俞山也是個廢物!」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朱祁鈺收斂喜色,沉吟道:「也別回京了,留在山西吧,做山西巡撫,俞綱去做陝西巡撫。」

  「虎頭蛇尾!」

  朱祁鈺本想對驛遞系統大做文章。

  結果呢,雷聲大雨點小。

  讓那些宵小之徒再次隱身。

  「二位,朝中誰懂經商?」朱祁鈺問。

  這可難住于謙和胡濙了。

  「陛下想找一個懂商業的官員,去管驛遞系統?」于謙問。

  「沒錯,朕想把驛遞和邸報,都變成商業化,朝中需要人盯著,要懂商業,不能被人忽悠。」

  「陛下,微臣以為可讓一忠貞之臣去管著。」于謙認為,人品比能力更重要。

  「國子監典籍錢溥修撰的奸臣榜,朕看完甚是滿意。」

  朱祁鈺頷首:「就讓錢溥去做吧,不行再替換。」

  「臣等無異議。」

  于謙躬身道。

  「邢國公,你對朝鮮怎麼看?」朱祁鈺問。

  于謙略微沉吟:「其實,朝鮮和遼東表里一體,微臣在遼東時候,經常和李賢商議局勢。」

  「每次都把朝鮮算在其中。」

  「可朝鮮王昏聵無道,沒有藉機襲擾女真部,奪回長白山。」

  「所以微臣以為,朝鮮勢弱,只要大明強兵入駐朝鮮,朝鮮自然會屈服於我朝。」

  胡濙卻道:「陛下,從羅綺傳來的消息來看,朝鮮國王李瑈是個野心勃勃的君主。」

  「他乃篡位奪權之君,於景泰七年被我朝冊封,方才名正言順。」

  其實,朝鮮歷史,就是翻版明朝。

  李瑈是靖難奪位,效仿的是太宗皇帝,而太上皇李弘暐又復辟幾次,差點就復辟成功。

  靖難之役,奪門之變。

  看看,這就是小天朝。

  「老臣以為,李瑈不是沒有野心,也不是沒有實力。」

  「而是朝中局勢詭譎多變。」

  「使得朝鮮進入內耗之中。」

  「幸好陛下預知先機,派遣羅綺和程信,以天朝使者的身份,坐鎮朝鮮。」

  「我朝方能藉機快速懷柔朝鮮。」

  胡濙看了眼于謙:「邢國公以為用強軍彈壓朝鮮,老臣卻以為不需要。」

  「朝鮮局勢,已是烈火烹油,我朝順勢利導,讓朝鮮局勢不斷傾軋。」

  「就能漁翁得利。」

  「畢竟朝鮮一向恭順,我朝沒有出兵的理由。」

  于謙剛要說話。

  胡濙卻笑道:「只有等朝鮮向天朝借兵,一旦借兵,咱們就屯守朝鮮,再也不回來了!」

  「倘若御米真能廣泛種植,在惡劣環境下生長。」

  「那麼朝鮮之土,就是我大明之土!」

  歸根結底,還是糧食問題。

  朝鮮窮困,所以被歷朝君主嫌棄。

  「老太傅以為朝鮮會向天朝借兵?」于謙皺眉。

  胡濙卻笑道:「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于謙恍然。

  胡濙是用政治手段解決問題,他想用軍事實力強壓。

  朱祁鈺認為都不錯。

  「還需要派誰去?」朱祁鈺問。

  「陛下,有羅綺和程信坐鎮,已經足夠了。」

  胡濙自信滿滿:「再令遼寧隨時呼應,有李賢和商輅在遼寧,完全無憂矣。」

  「等我朝將御米推廣下去,整個遼東都種上御米。」

  「哼,那麼天下都是我大明領土!」

  胡濙心情極佳。

  「老太傅老成謀國,朝鮮方面朕就不擔心了。」

  朱祁鈺看向于謙:「女真部呢?」

  「陛下,女真桀驁不馴,難以制服。」

  于謙慨然道:「微臣以為暫不急懷柔,先讓兀良哈和女真消耗,也不怕他們跑了。」

  「遼東適合居住的地方就這麼多,他們跑不出咱們的手掌心。」

  聽于謙的意思是,今年不打仗了。

  遼寧要休養生息,重新建制。

  「傳旨,令於康收攏遼寧衛所,組建遼寧軍,於康任總兵,牛珍任副總兵。」

  「令胡豅建吉林軍,胡豅任總兵,顧榮任副總兵!」

  「建制……各十萬大軍!」

  話音方落。

  胡濙卻道:「陛下,二十萬大軍啊,遼寧一省,如何養得起?」

  「老太傅以為多少是極限?」朱祁鈺問。

  胡濙認真思索半晌,才道:「整合遼東鎮,維持十二萬到十五萬即可,再令當地軍戶操練,隨時補充便是。」

  「允!」

  朱祁鈺沉吟道:「也該調河南軍回河南了。」

  梁珤去河南,完全是浪費。

  何況,林聰督撫河南,需要河南軍震懾的。

  于謙看出皇帝的擔心,拱手道:「陛下,當務之急是造船!」

  梁珤是近臣。

  所以派梁珤去督建造船。

  但啟用松江造船廠,朱祁鈺望而生畏,他不親自坐鎮南京,不能放心江南。

  「陛下,江南倭寇最是猖獗,不能安全造船。」

  于謙笑道:「不如在遼寧重建造船廠,微臣看旅大就不錯。」

  旅大隸屬於金州衛。

  「拆分旅大,改為旅順和大連二縣,金州衛和復州衛、蓋州衛、岫巖合併為金州府。」

  「設金州造船廠!」

  「令梁珤提督造船廠,在旅大訓練水師。」

  朱祁鈺走到地圖前,幽然道:「該水師對外保密,只說是遼東軍,一應用度內帑支撐。」

  「令從護漕軍中抽調出來一批人,充入遼東軍。」

  「再從地方抽調一批水師將領,歸梁珤管轄。」

  「造船廠所耗甚巨。」

  「朕派緹騎指揮使盧忠,親自坐鎮旅大。」

  「二位可有適合的文臣推薦?」

  朱祁鈺意有所指道:「要忠心的。」

  胡濙抿了抿唇:「陛下既然要保密,不如從新科進士中挑幾個人,去造船廠便是。」

  于謙點頭。

  「那便依老太傅所說,人選您來定。」

  朱祁鈺道:「海疆倭寇甚是猖獗,朕打崩了韃靼,打退了瓦剌,這回該拿他們開刀了。」

  「陛下,做事當輕重緩急,分清主次。」胡濙提醒。

  「老太傅放心,朕心中有數。」

  又討論了一會,二人離宮。

  朱祁鈺接著處置政務。

  枯燥的一天過去。

  晚上,用了晚膳,又看了會奏章,才去永和宮。

  談允賢還未顯懷,身體苗條、裊娜,但吃食明顯用得多,她宮中所有用度,起碼要經過十幾道試毒,才能入她的口。

  味道肯定是不好吃了,但安全最重要。

  朱祁鈺把手,輕輕放在她肚子上面。

  「陛下,還未顯懷,尚無胎動。」談允賢笑道。

  她多麼盼望,這是個兒子啊。

  那她就能一步登天,母儀天下!

  「朕的身體如何?」朱祁鈺問。

  這次請脈,談允賢並未跪著,而是坐著。

  這是皇帝的恩典。

  「陛下身體康健。」

  談允賢用筆記下來,每一次請脈紀錄,她都認真記錄。

  還要存入宮中歸檔。

  「朕也覺得,近來身體愈發孔武有力,長時間鍛鍊的好處凸顯出來了。」朱祁鈺笑道。

  談允賢輕笑。

  皇帝從未有一天間斷過鍛鍊,日日不停,堅持不懈,可見大毅力。

  「你也是,孕期也要多多走動。」朱祁鈺笑道。

  千萬別以為,中醫養胎,就是讓人躺著。

  其實,中醫早就寫明如何養生,如何養胎,早就成為體系。

  「多謝陛下掛念。」

  談允賢輕笑,聽著夫君噓寒問暖,雖然這些關心的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眼睛彎起一枚月牙,充滿歡喜。

  「陛下,臣妾不能侍奉陛下,請陛下移居他處。」

  談允賢的意思是,皇帝該寵幸新納的林氏。

  林氏被安置在景陽宮,懷孕後,自然會封妃。

  「朕又不是種豬。」

  朱祁鈺擁著她,笑道:「你和朕相互扶持,走到了今天。」

  「你在孕期,為老朱家開枝散葉。」

  「朕剛好今晚沒有繁忙的政務,多陪陪你,朕也舒坦。」

  「可林選侍……」

  談允賢清楚,皇帝不會把愛交給一個女人的。

  後宮女人是天下最幸運的人,也是最不幸的人,她們只是皇帝的生育機器罷了。

  但世家大族,難道就不是嗎?

  「她欺負你了?」

  朱祁鈺看著她:「那就晾她幾天,懲罰她。」

  「陛下您千萬別……」

  談允賢大急,可回過頭來,看到皇帝眼中的促狹,登時大羞。

  朱祁鈺哈哈笑道:「只要愛妃高興,愛妃說什麼就是什麼。」

  「陛下就會糊弄人!」談允賢生氣地推開他。

  朱祁鈺大笑:「朕豈敢誆騙愛妃呀,要不就把她叫過來,在永和宮門口站規矩。」

  談允賢輕哼一聲,表示不信。

  可皇帝剛要下旨,她立刻道:「求陛下息怒,臣妾不過耍耍小性子罷了。」

  「哈哈哈!」

  朱祁鈺擁著她:「你是朕的妻子,和丈夫耍小性子,才是妻子該做的,不然女子為何要嫁人?不就找個郎情妾意的男子,和他廝守終身,耍耍小性子。」

  談允賢訝異,她真的不明白,女子為何要嫁人。

  仿佛是約定俗成的。

  「陛下此言,未免太過驚世駭俗。」

  談允賢驚呼:「女子在家便學三從四德,哪敢使小性子呀!」

  「朕家裡的談氏,何時拘泥於三從四德了?」朱祁鈺滿臉訝異。

  「臣妾哪有!」談允賢急了。

  她確實拋頭露面給人看病,但也是戴著惟帽的,不曾露臉,更不曾和人接觸。

  但民間尚且傳出她不檢點的流言。

  「哈哈哈!」

  朱祁鈺輕輕撫摸她的肚子:「朕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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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