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不要說賞無可賞,朕讓你于謙做當代

  第184章 不要說賞無可賞,朕讓你于謙做當代武聖!

  早朝上。

  于謙、曹義身穿官袍,入朝叩拜。

  「太保快快請起!」

  朱祁鈺臉上掛滿笑容:「太保,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一戰打崩韃靼,為大明立心、立膽、立魄!」

  「今年真是雙喜臨門啊!」

  「邊境,先破瓦剌,再滅韃靼,揚我大明國威!」

  「宮中,三個嬪妃,俱已有喜!」

  說到這裡,朱祁鈺興奮地站起來:「老太傅,朕還要恭喜您,昨日太醫傳來喜訊,胡選侍有喜了!」

  「宮中已經有三個嬪妃,懷有身孕!」

  胡濙一愣,皇帝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臨幸三個妃嬪,全都有喜。

  可之前整整五年,後宮愣是沒有動靜,皇帝會不會多想呢?

  「臣等賀喜陛下!」于謙率先跪下。

  他被匆匆詔回京,就是因為後宮有喜,皇帝擔心有人戕害皇嗣,需要他坐鎮京中。

  群臣跟著跪下,但聲音難免多了幾分苦澀。

  章綸和薛遠事,他們已經聽說了。

  皇帝拿朝臣當鷹犬。

  偏偏強硬派章綸,都向皇帝屈服了,還有誰能限制皇權呢?

  本來,大家想的是于謙。

  于謙和胡濙合璧,皇權自然得到壓制。

  可于謙跪在地上的樣子,就知道不可能了。

  于謙變成武勛,已經不可阻擋。

  那吾等文人,難道真的只能成為皇帝鷹犬了嗎?

  正統朝的光輝,一去不復返?

  「哈哈哈!」

  朱祁鈺神清氣爽:「給皇家開枝散葉,就是大功,朕要封胡選侍為莊妃,等胡長寧在地方上做出成績來,就封爵位!」

  呃?

  胡濙頓時如扼住脖子的雞!

  他苦心造詣,就是嫌勛臣的屎坑臭,不願意跳進去。

  偏偏胡豅立下戰功,足夠封侯,長子胡長寧是文官,又是封疆大吏,結果女兒懷有身孕,被迫要變成勛貴。

  那麼他胡濙呢?

  兩個兒子當了勛貴?

  他胡濙還舔著臉當文臣?

  皇帝這招太絕了!

  斷了他胡濙當文官的任何可能。

  直接把文官兩個頂樑柱,全都變成勛臣。

  無聲無息間,就瓦解了文官集團的上層建築,讓胡濙和于謙變成他的基本盤。

  可有利就有弊。

  太祖為何屠戮功臣,就是因為武勛難制,功臣難封。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文官才有用。

  「陛下,爵位不可輕授!」

  胡濙跪在地上:「您常言,外戚不可封爵,胡長寧無功不受祿,絕不能壞了規矩。」

  看見胡濙拒絕,朝臣鬆了口氣。

  「就先讓胡長寧在地方磨礪幾年,再說吧。」

  朱祁鈺也不逼迫,笑道:「今天是太保歸來的大喜日子,也是胡妃傳喜訊的日子!多喜臨門!」

  「太保!」

  朱祁鈺看向于謙:「您不在京中的日子,朕這顆心,無處安放。」

  「您回來了,朕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朱祁鈺笑容就沒斷過。

  「微臣不敢受陛下稱讚。」于謙坦然跪下。

  「太保,你有大功於社稷。」

  「但如何封賞,著實讓朕犯了難。」

  朱祁鈺幽幽道:「若您想做文官,則做文官之頂端,國朝太師!」

  「若您想轉為武勛,朕以國公以待!」

  「國朝第一次,朕把選擇權交給你!」

  于謙面色發苦。

  太師,那是能賜下來的嗎?

  都是死後追贈的!

  活著時候的太師,要幹什麼?當司馬懿嗎?

  可當武勛……那個臭屎坑,于謙一直都非常抗拒。

  于謙恭恭敬敬磕頭:「微臣略有薄功,但皆賴聖上福澤,方才成全微臣,微臣不敢選擇,請陛下賜下,微臣歡心受之!」

  朱祁鈺不說話了。

  他追著授勳,人家于謙玩命跑不要。

  行,勛臣圈子是臭。

  朕也承認。

  問題是你戰功太大了,封無可封,太師不可輕授,國公就可以輕授了?

  奉天殿內靜悄悄一片。

  誰都能聽出來,于謙是不願意變成武勛之首,他嫌棄太臭!

  而且,當了國公,就要卸任首輔之職。

  他的兒子于冕,也不能走科舉正途了,只能當個混吃等死的廢物點心。

  為何武勛家人廢物居多?

  試問皇帝會防著武將呢?還是防著文臣呢?

  文臣如走馬燈,可升可貶。

  武將,貶斥了,萬一心裡不痛快,等哪天起復後,起兵造反,怎麼辦?

  「太保不願做國公,那便加封太師吧!」朱祁鈺聽得出來,于謙非常不願意。

  朕的爵位就這麼不值錢!

  追著送伱,買一贈三,你還不樂意!

  不過,他需要于謙坐鎮京師,給他壯膽。

  便給你太師當吧,成全你,於(司馬)太師!

  于謙則叩頭,不敢吭聲。

  他敢當太師嗎?

  不敢的,上一個活著的太師是張輔。

  還是洪熙朝才欽封的。

  而且,張輔可是仁宗皇帝的老丈人,人家才封的。

  他于謙論戰功,確實是比張輔強的;

  但資歷欠缺太多了,除非等皇帝駕崩,太子登基,看他于謙臥病在床,沒幾天活頭了,為了收買人心才可能加封他做太師。

  否則,沒門。

  「陛下,於太保心念社稷,放不下內閣!」

  胡濙站出來打圓場:「不如效仿韓國公(李善長)事,請陛下封於太保為國公,同時擔任內閣首輔。」

  朱祁鈺眼睛眯起,韓國公李善長下場可不咋地啊。

  胡濙在映射于謙的下場嗎?

  今日的內閣首輔,不就是宰相嗎?

  李善長是國公,還是宰相,後果是什麼?

  「太保意下如何?」朱祁鈺看向于謙。

  「全憑陛下吩咐。」

  聽著就不情願。

  人家于謙立下潑天大功,還不邀賞,結果皇帝一腳把人踹進糞坑了,換誰心裡能好受。

  誰讓你功勞這麼大。

  沒法封。

  朱祁鈺也體會到了李廣難封的痛苦。

  「好!」

  「傳旨,欽封于謙為奉天翊衛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柱國、邢國公,食祿三千石,給予世襲誥券,另賞鈔、銀、彩幣等物不計其數!」

  朱祁鈺話音方落。

  奉天殿內竊竊私語,距離上一次封爵國公,起碼過去四十年了。

  上一次,是正統十二年,柳升戰死,追贈柳升為融國公。

  這是追贈。

  于謙是活著的國公!

  有明以來,算追贈的國公,僅有23位,于謙是第24位。

  而且,邢國,乃是古國名字,意味非常,比英國公還要尊貴。

  可這位國朝碩果僅存的國公爺,于謙如吃屎一般。

  好似不是封賞。

  而是懲罰。

  「于謙之功,非一國公爵位可酬勞!」

  「其妻故董氏,加封一品國公夫人;繼妻錢氏,加封一品夫人。」

  「再封,于冕為東安伯,賜世券,其長子世襲國公爵位,次子世襲伯爵!」

  皇帝的聲音又傳來。

  奉天殿倒吸冷氣。

  于謙憑一戰之功,獲封國公,長子榮封伯爵,養子榮封侯爵,女婿也被封為伯爵。

  一門四爵位,顯赫至極。

  他的繼妻錢氏,是宮女出身,是皇帝賜下來的。

  「陛下,于冕、朱驥無大功於社稷,不能封爵,請陛下收回成命!」于謙剛硬道。

  還第一次見到,拒絕爵位的。

  你去問問陳友、李震、毛忠,想爵位都想瘋了。

  人家于謙嫌爵位多。

  這國公,都是皇帝死乞白賴送人家的,人家還不稀罕,找誰說理去。

  「邢國公,你之戰功,大明有史以來位居前列,些許封賞,不足掛齒。」

  朱祁鈺笑著道:「何況,于冕在朕身邊護衛,乃是可造之材,他日給他機會,自然飛龍在天。」

  于謙面帶苦澀,這是皇帝給他的補償。

  他不接著,皇帝怎麼能放心用他呢?

  「微臣謝陛下天恩!」于謙叩拜。

  「快快請起!」

  朱祁鈺笑道:「胡豅的爵位也一併封了,傳旨,封胡豅為武清侯,不賜世券,但朕相信,以胡豅的能力,一定能博得世券的!」

  「陛下萬萬不可……」胡濙一聽就毛了。

  你封於家就封於家唄,扯上我家幹嘛啊?

  「好了老太傅,朕聖旨已下,難道讓朕自己打自己的臉嗎?」朱祁鈺直接耍無賴。

  胡濙就生氣了。

  您納我孫女,沒和我商量,如今又封我兒子爵位,又不和我商量?

  拿我胡濙當什麼?

  夜壺嗎?

  想用就用,想踢就踢!

  「您問問邢國公,胡豅在戰場上表現如何?」

  朱祁鈺自說自話:「因為您,朕都壓著胡豅封賞呢。」

  「否則以胡豅的戰功,足夠賜下侯爵世券。」

  「因為您的關係,也因為胡妃的原因,免得他被天下人唾罵,罵他胡豅靠爹,才得到的爵位。」

  「所以,朕就竭力壓著他。」

  哪壺不開提哪壺,您故意氣我是不是?

  胡濙氣得說不出話來。

  朱祁鈺還在說:「胡豅乃大將之才,而且朕知道,他允文允武,未來又是一個于謙!」

  當于謙,進入臭水溝嗎?

  我胡家是清白人家!

  莫名其妙成了外戚,現在又成了勛臣,你是嫌我胡家不夠臭嗎?

  胡濙快被氣暈了。

  朱祁鈺卻覺得好玩,這老頭跳腳的樣子好玩。

  「老太傅,朕也想晉一晉您的文爵,做太保……」

  噗通!

  朱祁鈺話沒說完,胡濙直接氣暈過去了。

  我胡濙半輩子功勞苦勞,怎麼變成了靠女人的外戚呢?

  陛下您過分了啊。

  于謙輕咳一聲,趕緊扶起胡濙。

  朝臣莞爾。

  朱祁鈺收斂了笑容:「于謙,朕問你,那鄭古塔可信?」

  說回正事。

  于謙肅然道:「陛下,歸化之將,皆不可信。」

  「只要我大明國力處於巔峰,他們自然為我大明出力。」

  「可一旦出了國力下滑,他們可就難說了。」

  朱祁鈺點點頭:「所以朕讓你把鄭古塔帶回京,充作京營,在京內同化他們。」

  于謙卻搖搖頭:「陛下,漠北人記吃不記打,懷柔是沒用的,對他們好是沒用的!」

  于謙和漠北諸族打交道最多。

  奉天殿上下都在聆聽。

  「只有殺!」

  「把他們殺怕了!」

  「自然就會像狗一樣,對大明忠心了。」

  于謙這幾仗打完,一身凶氣。

  朱祁鈺皺眉:「可畢竟他們投降了國朝,是大明官軍,如何想殺便殺?」

  「陛下不是想擴大疆域嗎?」

  于謙撫須笑道:「這些人就是最好的刀子!」

  讓他們自己人殺自己人!

  最後把這些人消耗掉。

  好狠的毒計啊!

  「他們會願意嗎?」王竑皺眉問。

  于謙看向王竑,冷笑道:「兵聽將命,陛下下旨,誰敢不聽命?」

  「不聽命就是造反,殺了便是!」

  「而且,一味威服還不行,還要施恩。」

  「那些韃靼將領,只想在大明混個富貴。」

  「只要咱們承諾他們權勢,升他們的官。」

  「為了富貴,他們可不會在乎兵卒的死活。」

  于謙微微停頓,跪在地上:「既然陛下封于冕爵位,那便讓于冕率領韃靼軍出關,兵進漠北,為陛下開疆拓土!」

  于謙是真捨得啊。

  帶著一群剛剛歸化不久的韃靼人,去打韃靼人的領地,于冕還能回來嗎?

  見朝臣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于謙哈哈大笑:「諸位,你們未免太高估韃靼人了。」

  「韃靼人哪有什麼家國觀念呀!」

  「韃靼人最勢利,只要對他們有好處的事情,莫說去殺同族,就是殺親爹,他們都下得去手!」

  「只要咱們大明是天下第一,國力強橫,借韃靼人一百個膽子,都不敢反!」

  「于冕去了,只有戰功,沒有危險!」

  真的嗎?

  朱祁鈺覺得咋這麼魔幻呢?

  若漠北人這麼好對付,土木堡是怎麼敗的?

  「陛下!」

  「今時不同往日了!」

  于謙不得不解釋:「如今咱們大明衰弱,遠不如永樂朝,但漠北也沒強盛到哪去。」

  「這些年,漠北一直在打仗。」

  「也先想稱汗,攻伐各部,草原上一片血色。」

  「後來也先被殺,草原上四分五裂,又陷入內戰,鮮血染紅了草原。哪怕漠北諸族再善戰,部民也厭倦了戰爭。」

  「而且常年征戰,損耗實在太大了。」

  「這才給了我們大明可乘之機,微臣才能僥倖勝利。」

  「陛下。」

  「如今的漠北,和永樂朝的大不一樣了,哪怕是正統朝的瓦剌,也遠遠不如。」

  「所以微臣才能戰勝韃靼人,不是微臣用兵如神,而是韃靼兵衰弱,韃靼各部爭權奪利,已經到了白熱化。」

  「給了微臣各個擊破的機會罷了。」

  「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于謙叩拜。

  若別人打了勝仗,肯定會吹噓敵人有多強。

  偏偏于謙,認為自己打勝仗是取巧而已,這才是真的強者。

  一次運氣好。

  兩次三次還是運氣好嗎?

  于謙在削弱自己的戰功,讓皇帝好做。

  「可于冕缺乏獨立領兵的經驗。」

  朱祁鈺還是不放心于冕去。

  萬一于冕死在了漠北,他怎麼跟于謙交代?

  于謙可是定海神針啊。

  萬一兒子死了,他黑化了,怎麼應對?

  「陛下擔憂甚是,邢國公,不如再請一位老持穩重的將領去漠北吧。」

  胡濙也擔心。

  別看皇帝愛坑人,但封賞起來,絕對大方。

  于謙這般大功,皇帝一口氣封出去四個爵位,足見皇帝心誠,仍尚覺不足。

  他家若倒向勛臣,他家必然人人封侯,他胡濙死後必然追贈王爵。

  朱祁鈺沉吟,得派個老將去。

  雖然漢州都司有毛勝和李瑾,但三萬韃靼兵,可要管好了才行,于冕可去,但必須要保證絕對安全。

  本心裡,他是不希望于冕蹚這渾水的。

  「陛下,不如請安遠侯走一趟!」王竑開口。

  安遠侯是柳溥。

  「可。」

  朱祁鈺決定把柳溥放出京,三萬韃靼兵,需要一個強勢老將坐鎮。

  柳溥雖然打仗水平一般。

  但老持穩重,總不至於把韃靼兵給弄沒了。

  「老臣還有一個人選。」

  胡濙忽然跪下:「陛下可還記得平定葉宗留的張楷嗎?」

  張楷是永樂二十二年進士。

  其人文武全才,平定鄧茂七、葉宗留造反,皆有戰功,是個允文允武的人才。

  但在景泰元年,因為奸佞污衊,原主將他罷官了。

  「升任張楷為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隨軍去漢州都司,做漢州都司巡按使!」

  朱祁鈺果斷決定:「再從今科進士中,挑一批人去漢州都司。」

  「邢國公,您認為,是否該在這支韃靼兵中摻入漢人?」

  「陛下不可!」

  于謙果斷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軍適合消耗掉。」

  「還有孫尚書接納的帖木兒騎兵,都該投放到戰場上去,消耗掉。」

  「我大明繳獲無數牛羊馬匹,想訓練騎兵,可訓練我漢人成軍。」

  「韃靼人,終究非我族類。」

  「就讓于冕擔任此軍主將,多多提拔韃靼人,由您賜下漢名,將三萬人消耗到一萬餘人後,再打散了,充入各軍,徹底漢化。」

  于謙認真道:「屆時,朝堂賜下幾個指揮使,酬功於他們。等到了下一代,自然就成漢人了。」

  朱祁鈺頷首。

  「就按邢國公說的辦!」

  朱祁鈺卻道:「但于冕太年輕了,讓柳溥擔任總兵,于冕做副總兵。」

  就是說,送死讓柳溥去,于冕不許死。

  于謙翻個白眼。

  您是真不把柳溥當個玩意兒啊。

  「曹義,你來擔任九門提督府提督。」

  朱祁鈺看向存在感很低的曹義,先讚揚曹義的功勞,才說正事:「為朕訓練兵卒。」

  「老臣謝陛下隆恩!」曹義叩謝。

  「梁珤暫時協鎮遼寧,暫不調入京中。」

  「所以京中缺兵,朕從各鎮抽調回來一批,正好由曹義你來練兵。」

  「閒暇時候去講武堂任教。」

  朱祁鈺看向于謙:「邢國公,你此戰居功至偉,必然見解極為深刻。」

  「也去講武堂任教,將你的經驗,傳授給年輕人!」

  「微臣領旨!」于謙是樂意調教新人。

  又討論了幾件事。

  朱祁鈺站起來:「諸卿,晚上皆來乾清宮赴宴,朕這隻鐵公雞,可不容易讓你們一頓,都留著點肚子,來乾清宮把朕吃窮!」

  朝臣哈哈大笑,氣氛輕鬆。

  下了朝,朱祁鈺在勤政殿處置政務。

  因為乾清宮正在準備晚宴。

  大明由守轉攻,開疆拓土。

  邊境不斷有奏章送入宮中,毛勝、李瑾分兵,毛勝沿著湯河往北推,李瑾則往灤河方向行軍,成果喜人。

  各地不斷將罪犯押送進入長城外。

  一座座城池,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在草原上。

  王恕和李秉同心協力,沿著長城建城,然後修建棱堡,連成一片。

  李秉還把善於建城的陳泰帶了過來。

  陳泰是建城高手,當初把也先弄得十分無語。

  北京保衛戰時,他丟了紫荊關,退守白羊口,也先白天攻城,他晚上修城,把也先氣得跳腳。

  遼寧省。

  牛珍、顧榮率軍出塞,拿下遼河套,築城守衛。

  各地士紳被迫拆分出一支,陸陸續續,遷入遼寧省。

  江南的文人,也被強征入京。

  河道上,每天都是人頭攢動,無數人入京,進入漠北。

  各條馳道都在修建,改善河道,溝通水運。

  以前擔心漠北諸族入京要道上,也開始勾連水系,完善交通。

  梁珤駐守四平城,四平城繼續開建。

  吉林都司的治所暫時設在四平城。

  有上百房的北孔,被拆出來七十房,進入漢州都司,每建一城,入駐一房。

  被勒令出京的文人,也被安置在各城。

  還有宗室,都被陸續安置。

  這些文人,在江南是草,在京中是狗,到了漠北那都是寶,罪人可以死,宗室可以死,唯獨文人一個都不能死。

  漢州都司都指揮使王恕先入京拜見,皇帝囑咐他很多,告訴他不必善待宗室,讓宗室在長城外繁衍生息。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

  「馮孝,兩個月,三個妃嬪懷孕,以前你敢想嗎?」朱祁鈺放下奏章,在庭院裡溜達。

  馮孝不敢說話。

  「朕都不敢想,朕有生之年,還會有孩子!」

  朱祁鈺冷笑:「朕一直以為,是自己身體有問題。」

  「結果呢?」

  「朕剛和他們達成協議,後宮就有動靜了,真是有趣啊。」

  朱祁鈺也不想多說。

  這種事不敢細想,細思極恐。

  都說乾清宮有毒,住在乾清宮裡的,都不孕不育。

  結果呢?

  他不還是有了孩子?

  「馮孝,那個盧宣是你的人?」

  噗通!

  馮孝跪在地上:「是皇爺的人,奴婢不敢結黨。」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方瑛上的奏章,裡面說,盧宣家財很多呀,這個盧宣在廣西十幾年,沒少賺啊,你收了多少?」

  「奴婢家裡只有五十萬兩銀子,您是知道的!」馮孝不敢撒謊。

  「朕逗逗你。」

  「該收的就收,日子總要過得好些嘛。」

  朱祁鈺笑道:「朕已經下旨,讓方瑛放了盧宣,他是你的人,讓他回來跟著你吧。」

  馮孝吃了一驚。

  皇爺是最討厭貪污的,據說盧宣家中搜出來價值四百二十萬兩的現銀和東西!

  420萬兩啊!

  怎麼就輕輕放過了呢?

  朱祁鈺歪頭,看著他:「不明白?」

  「奴婢愚鈍。」

  「他給方瑛的一張禮單很有意思啊,方瑛進獻給朕,朕看完後,觸目驚心。」

  「朕都在想,該不該處置!」

  朱祁鈺目光陰鷙:「嗯……你打個招呼下去,盧宣不許死。」

  馮孝明白了。

  皇爺想用盧宣制衡方瑛。

  方瑛握著十萬大軍,皇爺是睡不著覺的,所以和方瑛有仇的盧宣,就有了利用價值。

  讓盧宣給方瑛拖後腿,尤其不能讓方瑛在廣西結黨。

  萬一來一出黃袍加身,該怎麼剿?

  「新建的三個都司,缺錢啊!」朱祁鈺幽幽道。

  「奴婢願意貢獻出全部家財!」馮孝心領神會。

  「朕貪你那點錢?」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快起來吧,想辦法把古玩字畫變現就是。」

  馮孝明白了!

  這是讓禮單上的人買呢!

  盧宣送禮對象,都是宮中的太監。

  太監不附庸風雅,都信佛敬道,把錢都往廟觀裡面砸,想圖個餘生心安,也想求一場來生富貴。

  「按市場價出吧,你做主便是。」朱祁鈺掉頭進了勤政殿。

  「奴婢遵旨!」

  馮孝打算把錢,全都買進古玩字畫。

  然後,再賣給京中達官顯貴,說不定還能大賺一筆!

  他眼睛登時一亮。

  晚上。

  乾清宮晚宴。

  朱祁鈺高舉酒杯:「今天是給邢國公接風宴,朕先干為敬!」

  「這是真酒!」

  「不是水!」

  朱祁鈺特意說一句。

  但這是黃酒,不是蒸餾酒,他喝不了那玩意。

  朝臣忍俊不禁,皇帝拿白水誆騙諸王的一幕,歷歷在目。

  朱祁鈺一飲而盡。

  「臣等敬陛下!」朝臣叩拜。

  場面其樂融融。

  一連喝了三杯,朱祁鈺臉色泛紅。

  慢慢站起來,高聲道:「于謙!」

  「朕不是不可共富貴之君!」

  「你的功勞,朕看在眼裡!」

  「根本不必擔心功高蓋主,朕會殺你!」

  「絕對不會!」

  「諸卿都在這裡!」

  朱祁鈺吐了口酒氣,道:「為朕做個見證!」

  「而且,你更不必擔心,朕不會用你!」

  「活著的王爵,我大明不是沒有!」

  「你于謙,就是第二個徐達!」

  朱祁鈺自比太祖皇帝:「諸卿,舉杯,這杯酒,共敬邢國公!」

  于謙跪伏在地,淚涕俱下:「微臣謝陛下厚恩!」

  這是他變成武勛的回饋。

  如果他做太師,肯定命不久矣了。

  想做太師可以,效仿張輔,當國丈。

  「這杯酒喝的痛快!」

  朱祁鈺竭力高捧于謙,是因為他需要于謙,護佑他的子嗣平安誕下,健康長大。

  「先有喀喇沁攻略遼東,後有韃靼兵圍大寧,直逼京師。」

  「朕這心吶,一直懸著吊著,一刻都不能安生。」

  「煌煌大明,又到了風雨飄搖的十字口上!」

  「朕一刻都不敢安枕!」

  「多虧了邢國公!」

  「挽救大明於水火!」

  于謙跪在地上,連說不敢。

  朱祁鈺卻擺擺手:「你的功勞,朕、朝臣、大明都記在心裡!」

  「朕打算將大寧城,改名為廷益城!」

  「取自于謙的字。」

  「表彰于謙之大功,讓後世世代記住,你于謙在廷益城,一戰封神!」

  朱祁鈺不吝惜獎勵之詞:「再在廷益城立一座生祠,鑄邢國公像,受世代香火!」

  「讓陳祥親自出京,為你雕像!」

  陳祥,那是工部侍郎,雕塑極為傳神。

  「陛下,微臣何德何能,豈能受民間香火?」于謙嚇壞了。

  這是要把于謙抬到關羽、岳飛的地位上去啊。

  大明,沒有這個規矩!

  甚至,武廟都被太祖皇帝拿掉了,這是在竭力遏制武將。

  開國第一功徐達,被立廟供奉了嗎?

  沒有!

  他于謙功勞能比徐達大?

  沒有的,皇帝要幹什麼呢?

  「你一戰打崩了韃靼精銳,便是大功!」

  「你一戰,囊清漠北,就是大功!」

  「你一戰,為大明立心,就是大功!」

  朱祁鈺擲地有聲道:「不要說賞無可賞,朕能賞!也敢賞!」

  「你于謙想做聖人!」

  「朕就讓你做武聖!大明的武聖!」

  朱祁鈺走下台階,高聲道:「諸卿,爾等只要有大功於社稷,朕也讓爾等做聖!」

  「以後,有大功於社稷者,便將一城,改其名,讓世人記住;鑄其像,受世代香火,此為定製!」

  這是給于謙的第三個回饋。

  朝臣都驚呆了,自古以來,華夏沒有將城池名改為人名的先例。

  隋唐之前確實有,如禹州、任丘、茂名等。

  因為現在的人忌諱。

  國人忌諱此事。

  但由皇帝親自命名,就是表彰了。

  何況,只是用了于謙的字,沒直接叫于謙城,也是對于謙的尊重。

  「陛下,微臣微薄戰功,豈能封賞如此之重?」于謙有點嚇到了。

  他倒是不忌諱。

  主要是封賞太大了,他擔心反噬過重。

  「朕還嫌賞賜得太輕呢!」

  朱祁鈺笑道:「你這一戰,朕都想直接封你為王!」

  「不過,朕為了能讓你繼續征戰,便暫息了這個念頭。」

  「除此之外,朕還給你準備了一份重禮!」

  朱祁鈺拍拍手。

  有太監捧上來一個托盤,托盤用紅布蓋著。

  掀開紅布,竟是一本古籍。

  于謙眸中泛起波瀾,這是李白的手書!

  那不是古籍,而是用來裝裱手書的。

  宴會上多有文人,都喜歡閒來無事時寫幾首詩歌,自然崇拜盛唐詩人,李白的手書,那是無價之寶啊。

  是宮中的典藏,皇帝竟然取來,賜給于謙。

  這叫投其所好。

  「陛、陛下,此禮太過貴重了!」于謙的聲音在顫抖。

  這才是讀書人心中的無價之寶啊。

  「朕在聖旨里,要賞你金銀無數。」

  「但朕知道,你不喜歡那些俗物。」

  「再說了,真要賞你,朕內帑也沒有呀。」

  「又不能不賞。」

  「所以朕就左思右想,知道你愛讀詩看文章。」

  「就將宮中典藏的,世間獨此一份的,李太白的《上陽台帖》賜予你。」

  朱祁鈺收買人心呢。

  他需要于謙,護佑他子嗣誕生,就得下血本。

  「陛下懂微臣,那些俗物,微臣看都不看一眼,唯獨此等雅物,微臣能看一眼,死了都值得!」

  于謙哽咽道。

  這才叫投其所好。

  你送于謙一卷畫,他未必喜歡,送一本古籍,他應該能喜歡,但無法彰顯出特殊性。

  還是體現不出皇帝對他的另眼相看。

  所以,他就想到了李白手書。

  李太白存世唯一的手書,《上陽台帖》。

  只是區區四言詩,25個字。

  但卻是李白唯一存世的手書,價值根本不能用錢財估量。

  朝臣們全都眼熱。

  都想一睹為快。

  這套手書,連皇帝都捨不得看,萬一損壞了,能心疼死。

  但歷史上,這手書被賞賜給了項忠,被其後裔項元汴收藏。

  「哈哈哈,邢國公,把這無比珍貴的手書打開。」

  「給諸卿看看吧!」

  朱祁鈺笑道:「這東西雖然收藏在皇宮裡,但朕都沒看過呢,也想一睹為快。」

  于謙先敬手,讓太監把案幾擦得極為乾淨。

  他又用袖子反覆擦幾次,確定沒有油漬。

  才小心翼翼展開。

  還不許人近看,擔心誰噴上吐沫星子,毀了絕世名書。

  看于謙的小氣勁兒,朱祁鈺樂了。

  朝臣也都是愛書之人,當古籍展開時,所有發出驚呼。

  宴會也隨之進入高.潮。

  朝臣激動之下,效仿《上陽台帖》,作詩論詩。

  一個多時辰,宴會才散。

  朱祁鈺興致勃勃。

  回到內宮,懷恩蔫啦吧唧伺候著。

  懷恩倒是沒少騙,結果汗庭沒了,于謙也太猛了,把他的功勞也給弄沒了。

  但汗庭得知精兵俱損,直接從和林搬跑了。

  他這個大明使者,倒是沒人敢得罪,恭恭敬敬送回來了。

  但功勞沒了,懷恩十分鬱悶。

  淨事房太監高得善進來,請翻牌子。

  「翻誰啊?」

  朱祁鈺眯起眼睛:「後宮三個,都懷有身孕了,翻誰的牌子?」

  高得善跪下磕頭。

  準是馮孝安排的,想讓他再納女人。

  他也沒想到,胡貴菊這麼快就懷上了。

  太祖皇帝為何生那麼多孩子?

  只要宮外沒人攙和,他也能生那麼多!

  「讓林鈺伺候吧。」朱祁鈺想到林鈺那哀怨的小眼神。

  畢竟林聰督撫河南,勞苦功高,就安撫安撫他吧,他在山東和朱英合作並不愉快。

  只是林鈺體毛重,他不太喜歡。

  聖旨傳下去,林鈺欣喜若狂,趕緊梳妝打扮,由著太監被扛入乾清宮。

  朱祁鈺還沒說話,她便主動從他腳下爬上來。

  十分主動。

  卻不太會。

  朱祁鈺樂了:「沒進雨花閣嗎?沒上第四層?」

  「回皇爺,您匆匆傳旨,教習嬤嬤教了一些,奴婢蠢笨,沒有學會!」

  林鈺把姿態放得很低,更惹得皇帝喜歡。

  「那朕教你吧!」

  朱祁鈺翻身起來,忽然看到林鈺眸中的促狹。

  頓時停下:「你敢欺君?」

  「呀!」

  林鈺嚇得趕緊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就這樣,不許動……」

  直到天色蒙蒙發亮。

  朱祁鈺才起床,神清氣爽,胡濙說得沒錯,不能經常,要隔七到十天,不止身體好,精神狀態也好,越想這事,才有滋味。

  否則就成為一台機器,有什麼意思?

  「馮孝,你說各族不服,以武力壓服之後,能否從其族選一美女,進獻入宮,做朕的妃嬪,此族能否願意漢化?」

  朱祁鈺突發奇想。

  用聯姻的方式,懷柔各族。

  「陛下,怕是要苦了您。」

  馮孝小聲道:「那些土人長相黝黑,又醜陋,怎麼能入宮侍奉陛下呢?」

  這就是你不懂了。

  不同風味的,有不同的妙處。

  體毛重的,有體毛重的好。

  只要長相漂亮就好。

  「能懷柔各族,朕委屈些也無妨。」朱祁鈺決定獻身自己。

  鍛鍊後,用早膳,上朝。

  「陛下乃天潢貴胄,豈能以身試法?」胡濙堅決反對。

  「土人不懂漢話,也不懂規矩,如何入宮侍奉陛下?」葉盛也反對。

  「陛下迫切懷柔之心,臣等清楚,但請陛下愛惜自身,皇室血統,絕不容玷污!」

  王竑堅決道。

  朝臣全都反對。

  整個奉天殿,沒人瞧得起土人,都把土人當成野蠻人。

  就這種心態,怎麼懷柔人家?

  朱祁鈺皺眉:「聯姻,是最快的漢化方式!」

  「陛下,我朝大軍壓境,輪不到土人說不!」王竑認真道。

  欠一點,明天補一千!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