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撿起來,呈上來,朕拿金印砸死你!

  第134章 撿起來,呈上來,朕拿金印砸死你!

  「你是有孝心的,會揣摩朕心思的啊。」朱祁鈺皮笑肉不笑。

  朱佐敬更加開心,王位徹底穩了。

  啪!

  陡然,忽然將案上的金制印璽丟下來。

  直接砸在朱佐敬的頭上!

  朱佐敬直接中招!

  印璽砸在腦袋上,慘叫一聲。

  朱佐敬都沒明白,為啥挨砸?

  「撿回來,呈上來!」朱祁鈺森然地看著朱佐敬。

  朱佐敬懵了,哭哭啼啼道:「陛下為何砸小王啊?」

  朱祁鈺只盯著他:「朕讓你拿回來,聾了!」

  朱佐敬渾身一哆嗦,撿起來印璽,雙手高捧,呈給下來的馮孝。

  馮孝拿上來。

  朱祁鈺抄起來,又砸在朱佐敬的頭上!

  朱佐敬慘叫一聲。

  第一次沒出血,就額頭腫了個大包,這次出血了!

  「撿起來,呈上來!」朱祁鈺語氣森然。

  朱佐敬哆哆嗦嗦地把印璽撿來,強忍著痛雙手高捧,送給馮孝。

  為啥啊?他也不敢問啊。

  啪!

  朱祁鈺又把印璽丟下來!

  幸好是金印,不怕砸!

  若是玉的,砸壞了,朕就讓靖江王府賠!

  這次砸了個結實,剛好砸在朱佐敬的腦門上,朱佐敬晃悠一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一聲悶哼都沒叫出來,直接倒了。

  劉廣衡摸了下脖子:「還有氣兒!」

  「撿起來!」朱祁鈺冷哼。

  朱佐敬慢慢爬起來,額頭上鮮血殷紅,直接哭了出來:「陛下,小王犯了何錯,竟要如此懲罰小王啊?」

  「何錯?你自稱什麼?」朱祁鈺冷幽幽地盯著他。

  「這……微臣知錯!」朱佐敬意識到,自己托大了,所以皇帝生他的氣了。

  不過,一筆寫不出兩個朱來,雖然伱我血脈偏遠,但終究是一家人啊!

  「該自稱什麼?」朱祁鈺問。

  「微臣!」朱佐敬悶聲回稟。

  「既然稱臣,那你是哪朝的臣子啊?」朱祁鈺冷幽幽地問他。

  朱佐敬更懵:「自然是陛下的臣子。」

  「大明朝?」朱祁鈺問。

  朱佐敬點點頭。

  「那大明朝,可有政策,讓土人進獻顏色好的童男童女啊?」朱祁鈺語氣陡厲。

  「啊?」朱佐敬更懵。

  「啊什麼啊!」

  「你為何逼歸順的土人,進獻部族內的童男童女啊?」

  「難道不知道,中樞為了歸化土人,費了多少心思嗎?」

  「到了你這!」

  「自己作威作福、禍害百姓也就罷了!」

  「連帶著把朕的名聲也給害了!」

  「朕讓你搜羅童男童女入宮了嗎?」

  「朕讓了嗎?」

  朱祁鈺指著地上的印璽:「撿起來,呈上來!快點!」

  朱佐敬整個人都是懵的。

  傻傻地看著皇帝。

  我這不是想博君一樂嗎?

  不就幾個土人嘛,您至於如此大動干戈嗎?

  「快點!」朱祁鈺指著地上的印璽。

  「這……」

  朱佐敬十分委屈,撿起金印,交給馮孝。

  馮孝呈給皇帝。

  朱祁鈺攥在手裡,居然在御案後面瞄準:「朕今天就用金印砸死你!」

  「陛下饒命啊!微臣知道錯了!」朱佐敬嚇壞了。

  若砸下去,還真能砸死!

  「你說,錯哪了?」朱祁鈺問他。

  朱佐敬根本說不出來啊!

  土人是人嗎?

  大家都這樣做的!不是他的封地一處啊!

  再說了,中樞也從來沒把土人當成過人啊!

  您什麼時候說要歸化他們了?土人有什麼好歸化的?都禍害死了,不更合了中樞的意?

  朱佐敬吭哧半天,什麼也沒說出來。

  啪!

  印璽砸了下來。

  朱佐敬又中招了!

  人搖搖晃晃的,為了王位,卻只能堅持跪著告罪。

  他有個弟弟朱佐敏,經常上表攻訐他,漠北王經常調節他倆的矛盾,所以他擔心,弟弟朱佐敏會藉此求皇帝轉移王位。

  「連哪裡錯了都不知道?如何知罪?」

  朱祁鈺厲喝:「撿起來,呈上來!」

  「微臣知道了!」

  朱佐敬嚎啕大哭:「微臣不該進獻童男童女啊!」

  本來是買好求榮的事,結果挨了多少次金印,腦袋都快被砸碎了,卻平息不了皇帝的雷霆之怒啊。

  純屬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多冤枉啊。

  「然後呢?」

  還有?

  朱佐敬趕緊磕頭:「微臣不該托大自稱小王,對陛下不敬!」

  「繼續說!」朱祁鈺道。

  還有嗎?

  朱佐敬偷偷瞄了眼奉天殿朝臣,心裡更是懵的,還有嗎?

  可看了眼染血的金印,心裡一哆嗦:「微臣不該從土人部族中強征童男童女,微臣知道錯了。」

  「撿起來,呈上來。」朱祁鈺指著金印。

  還錯啊?

  朱佐敬淚如雨下,哆哆嗦嗦地撿起了金印,雙手高捧,交給馮孝。

  等著下一擊!

  再砸幾下,直接就讓兒子繼位吧,他這個靖江王,肯定是做到頭了。

  不想死啊……

  「你該征童男童女嗎?」

  「那些孩子,本該幸福的長大,未來會歸化成為漢人的。」

  「你卻為一己私利,把他們強征入靖江王府,又特殊訓練後,進獻給朕?」

  「要幹什麼?」

  「朕是桀紂之君嗎?喜歡童男童女?」

  「你有這個心思,就該死!」

  啪!

  朱祁鈺話音方落,金印從丹陛上飛下來,正正好好砸在了朱佐敬的頭上。

  朱佐敬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劉廣衡又摸了摸脖子:「還有氣兒。」

  「叫醒,叫他滾起來!」

  朱祁鈺目光陰鷙,眼眸仿佛要噴射出火焰一般:「難怪土人年年造反呢!」

  「朕算明白了!」

  「都是你們給害的!」

  「朕要是土人,朕也要造反!」

  「被你們盤剝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把自己的兒女,送到你的王府上,被你禍害?」

  「朕若是那些土人,早就衝進你的王府,把你大卸八塊了!」

  朱祁鈺暴怒:「說,你強征這些孩子,害死了多少人?」

  朱佐敬面如金紙,被砸暈了兩次,人已經搖搖欲墜了。

  為了靖江王的爵位傳承,他咬著牙也要撐下去。

  因為,他還有個和他不對付的弟弟,對王位虎視眈眈呢。

  若是他倒下去,王位肯定會轉移到他弟弟那一支去,這是他決不允許的。

  「微臣沒計算過。」

  啪!

  金印又飛了下來。

  這回砸在了朱佐敬的肩膀上。

  「沒計算過?就是不計其數了?有多少個孩子,能經得住你這般禍害啊!」

  朱祁鈺胸腔起伏,怒視著他:「說,你還送給了什麼人?」

  「這……」朱佐敬不敢說。

  「不說,朕今天就砸死你,來,撿起來,給朕呈上來。」朱祁鈺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朱佐敬眼淚直接就流下來了,直接報出幾個名字。

  都是廣西地方高官。

  其中,竟然有柳溥!

  這就有意思了,柳溥是漠北王的人,最近才向朕搖尾乞憐,結果自己掉坑裡了,好玩。

  「把柳溥宣來!」朱祁鈺眸中厲芒閃爍。

  小孩子,是大明的未來!

  是這江山的未來,豈容你們這般禍害?

  朱佐敬跪著,瑟瑟發抖。

  「靖江王。」

  「你訓練童男童女,以此結交權貴。」

  「是誰教你的?誰給你出的主意!還有誰在做?」

  朱祁鈺盯著他。

  「是、是微臣的長史……」

  「來人,去抓,把他的兒女親人送到教坊司訓練!本人,及其三族,夷了!」

  朱祁鈺盯著朱佐敬:「還有呢?」

  朱佐敬嚇壞了。

  不就做一件附庸風雅的事情嗎?至於就夷了三族?

  那可是王府長史啊!

  是朝堂任免的官員啊!

  皇帝說殺就殺了,連個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可見,皇帝的威勢,到了什麼地步?

  朱佐敬更加害怕了。

  「陛、陛下,此風在江南蔚然成風,很多富戶都養幾個丫頭小子,偶爾還送人……」

  朱佐敬偷瞄到了,皇帝的臉色,如暴風驟雨。

  「好個江南啊!」

  「這是哪朝的陋習啊?」

  「男煥女艾,此乃天數,毋庸置疑!」

  「但糟他孩子,是什麼情況啊?」

  「朕的大明,豈容這種禽獸容身呢!」

  朱祁鈺看向朝臣:「白圭,你做過浙江右布政使,說說江南是什麼情況?」

  戰火莫名燒到了白圭頭上。

  白圭趕緊跪在地上:「陛下,微臣倒是也有耳聞,只是此風乃前元傳下來的,此乃劣俗也。」

  「你有沒有啊?」朱祁鈺冷幽幽地問他。

  白圭打了個哆嗦:「微臣絕對沒有!孩子乃是大明的希望,微臣就算罪大惡極,也不敢禍害孩子啊!」

  「你這句話說得對,孩子是大明的希望!」

  「朕與你們,終究會老的,會死的!」

  「但是,孩子才是希望,是傳承大明的希望!」

  朱祁鈺目光陰冷,他也是活久見,民間居然還有這股風氣?

  以前竟沒人稟報過。

  甚至還以此附庸風雅?禮教去哪了?讀的書進狗肚子了?

  「白圭,你說此風是劣俗,朕能不能改啊?」朱祁鈺盯著白圭。

  白圭哆嗦一下:「回稟陛下,陛下乃天下人的君父,更改差俗劣俗,乃是理所應當。」

  「你這個禮部尚書,要給朕找出依據來。」

  「微臣遵旨。」白圭鬆了口氣。

  可是,宋琰卻站出來道:「陛下,老臣以為,下聖旨易,改人心難。」

  朱祁鈺看向宋琰,讓他接著說。

  「陛下,這些童男童女,都是那些大戶人家的家奴。」

  宋琰認真道:「就算陛下下了聖旨,人家大可以不帶出來招搖過市,在家裡偷著養,咱們也無處可查。」

  「你有什麼好辦法?」朱祁鈺看向宋琰。

  宋琰苦笑搖頭:「老臣也沒有辦法,除非陛下徹底廢奴,讓民間沒了奴僕,方能徹底根治此風。」

  白圭瞪大了眼睛,您沒辦法,瞎插什麼嘴啊?

  大家糊弄糊弄,把皇帝糊弄過去就得了!

  等以後,掀開蓋子,再讓皇帝去管唄。

  您倒是好,好人您當了,鍋讓我來背?

  果然!

  皇帝幽幽目光看向了白圭。

  「陛下,微臣並沒有想太多。」白圭戰戰兢兢道。

  「沒想太多?那你當什麼禮部尚書?怎麼不回家餵豬呢?」

  朱祁鈺指著他:「你是禮部尚書,你回家給朕想,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這天下人如此不守禮,都是你這個禮部尚書的責任!」

  「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殺多少人,朕就讓這種風氣消失!」

  「天地乾坤,自有規律,誰也不能亂了這禮法綱常!」

  「聽到了嗎?」

  白圭嚇得渾身發抖,連連稱是。

  朱佐敬卻看傻了。

  這哪是宣宗皇帝啊,這是太宗皇帝啊!

  把群臣當成豬狗一樣驅趕!

  他還聽說,太宗皇帝因為得位不正,對群臣算是好的,最苛刻的乃是太祖皇帝!

  這天下,會不會再出一個太祖皇帝呢?

  難道群臣都不怕,由著新太祖皇帝誕生?他們傻了嗎?還是都瘋了?

  朱佐敬害怕了。

  「陛下,安遠侯柳溥覲見!」門外太監稟告。

  「宣進來。」

  朱祁鈺目光灼灼。

  朱佐敬老老實實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柳溥進殿,行禮後,說了一堆肉麻的恭維話。

  「朕問你,他送沒送過你童男童女?」朱祁鈺指著朱佐敬問柳溥。

  柳溥臉色一變。

  這事,不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嗎?

  皇帝想以此攻訐他?

  「啟稟陛下,老臣確實收到了。」柳溥老老實實回答。

  這是讀書人的雅事啊,有罪嗎?

  我也只是附庸風雅一下而已。

  「你倒是坦白啊。」

  朱祁鈺嗤笑兩聲:「柳溥,你雖是勛臣,卻也讀過書,可知此事,守禮否?」

  讀書人的事,能叫不守禮嗎。

  柳溥注意到朱佐敬臉上的血,心裡一哆嗦,就知道皇帝要借題發揮了。

  「陛下,老臣知道錯了!老臣一時糊塗,犯了錯事,求陛下奪了老臣的爵位,讓老臣閉門思過吧!」

  柳溥反應極快。

  他的言下之意是,你可以打我罵我,但絕不能奪了我家的爵位。

  「奪爵不至於,把他吊到午門上,吹幾個時辰,清醒清醒。」

  朱祁鈺冷冷道:「以前不知道,朕也不罰了。」

  「你們回去後,家裡有的,趁早給朕處置了,別讓這股妖風邪氣,傳到朝堂上來,朕嫌噁心!」

  「更不要等朕罰到你們頭上,朕這個人,殺起人來,向來不手軟,你們是知道的!」

  「至于靖江王……」

  朱祁鈺看向他:「本人算是有孝心,又不知者無罪,此事便就此翻篇。」

  「朕也不罰你了,你乖乖去宗人府,閉門思過,無詔不得出門!」

  朱佐敬長鬆了口氣!

  這頓打沒白挨!

  起碼爵位保住了!

  不過,想到以後要在京中住一段時間,日子可就太難熬了,不禁悲從中來。

  「至於你還未入京,便登門送禮,毀了朝中官員的清白仕途!」

  朱祁鈺冷冷道:「你便站在奉天殿中間,讓這些官員,每人打你一個耳光,再把禮物退回去,這件事就結了。」

  「啊?」

  朱佐敬整個人都傻了。

  京中上千官員,送禮的也有數百人,每個人一個耳光,豈不把我給打死了?

  「你有異議?」朱祁鈺盯著他。

  朱佐敬趕緊搖頭,淚如雨下,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別看他在奉天殿縮頭縮腦,驚恐萬分的。

  在封地里,那可叫一個威風!

  整個封地里的百姓,都是他的奴僕,隨他欺辱、打殺、蹂躪。

  這藩王啊,就沒一個好東西。

  柳溥看見朱佐敬的下場,再看看自己,何其幸運啊。

  朱祁鈺揮揮手,讓人朱佐敬站到殿外去,等著挨耳光。

  「柳溥,朕讓你回京閒住,可有不滿啊?」朱祁鈺看向柳溥。

  柳溥打了個激靈,難道還沒完?

  他瑟瑟發抖回稟:「啟稟陛下,微臣半生戎馬,此刻能在京中偷閒,心裡是開心的。」

  「而且,陛下命太醫入住微臣之家中,為微臣日夜診治調理身體。」

  「陛下關懷之心溢於言表,怎敢有絲毫不滿。」

  柳溥感激涕零地磕頭。

  「知道的,知道朕關懷功臣;不知道的,以為朕刻薄功臣呢!」

  朱祁鈺冷笑道:「如今不少名將都齊聚京中,卻沒個差事做,不知道有多少心裡罵朕呢。」

  「罵朕重用親信,枉顧老臣心思,罵朕不知道選賢任能。」

  「朕都知道。」

  奉天殿靜悄悄一片,沒人敢觸霉頭。

  「但朕真是那樣的壞皇帝嗎?」

  朱祁鈺看向百官:「朕讓你們來京中,除了調養身體之外,還有一層目的。」

  「朕打算開設講武堂,讓爾等老臣名將,做老師,開班授課!」

  「為大明培養軍事人才!」

  「然後,朕要開武科,考取武狀元!」

  嘶!

  朝臣倒吸一口冷氣,皇帝這如意算盤打得好啊。

  開設講武堂,不許勛臣老將敝掃自珍,將家傳秘籍公之於眾,為大明培養人才。

  那他們自家的傳承呢?不要了?

  柳溥明白了!

  皇帝根本不是要掛他幾個時辰,若是不答應,直接就掛死為止!

  皇帝的話,真不能信啊。

  「前朝開過武科,都是以勇武為主。」

  「但朕認為,逞匹夫之勇的不是名將。」

  「名將應居中調度,運籌帷幄,而不是親臨戰場,奮個人勇武。」

  「所以,朕開武科,沒有什麼練石鎖之類的,和科舉一樣,是用筆寫的。」

  帶兵打仗,靠的不是個人勇武,而是韜略、智慧。

  就如這個時代的名將,于謙,連甲冑都披不起來,卻依舊決勝於千里。

  「所以,朕要立講武堂!」

  「把你們這些名將的經驗,傳承下來!」

  「朕親自擔任講武堂的祭酒。」

  「從講武堂出來的,俱是天子門生!」

  「正好,你們在京中閒著也是閒著,去講武堂,講講課、培養幾個衣缽傳人,為大明添磚加瓦,也是好的。」

  朱祁鈺看向柳溥:「安遠侯,你怎麼看?」

  「陛下不嫌微臣蒲柳之姿,微臣願意入講武堂授課!」柳溥有的選嗎?

  他是朱祁鎮的人!

  皇帝殺了多少他這樣的人了?

  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這股機靈勁兒,和聽話。

  所以,皇帝才用他借題發揮。

  因為柳溥不敢拿全族的性命開玩笑,自然願意和皇帝唱雙簧。

  「嗯,安遠侯心裡是有天下的!」

  朱祁鈺讚揚道:「諸卿呢?你們怎麼看?」

  今日早朝,一些老將沒上朝。

  「若是講武堂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老臣願意出一份力。」劉廣衡倒也痛快。

  他沒得選。

  皇帝想培養他做勛臣,等他有了一定戰功後,便會封爵,進入勛臣陣營。

  朱祁鈺看向成國公朱儀。

  朱儀倒是不在乎去講武堂授課。

  只是擔心,武科人才被批量製造出來後,勛臣的根子不就被挖斷了嗎?

  以後皇帝需要打仗的人才,未必需要從勛臣陣營中提拔。

  而且,勛臣能穩穩屹立朝堂一角,靠的是在軍中千絲萬縷的聯繫。

  皇帝以講武堂,控制天子門生,把這些人撒入軍中,肯定會撕咬、蠶食他們在軍中的勢力,漸漸地,他們對軍中的掌控力會越來越弱。

  而皇帝,則越來越強。

  有了武科人才,便能隨時替換掉勛臣。

  還有一層,物以稀為貴。

  什麼東西少,才值錢,一百個勛臣很值錢,一萬個勛臣,只會捲起來,到時候必須依託宮中,才能得到兵權,只能為皇帝忠心賣命。

  以皇帝的手段,恐怕會製造出幾萬個、數十萬個勛臣出來。

  到時候,勛臣多如狗,遍地走。

  還值個屁錢了!

  只能依靠宮中,苟延殘喘地活著。

  不過,他敢拒絕嗎?

  皇帝對兵權放在一人之手,十分不放心,沒看要求各路大軍,日日上密奏稟報嘛。

  可見皇帝心裡不信任任何人。

  他需要把兵權攥在自己手裡。

  起碼讓軍中各方勢力制衡,小亂、小爭鬥起來,各方都不是一條心,這樣的軍隊才不可能叛亂,他才能徹底安心。

  「陛下,微臣願意入講武堂!」朱儀跪在地上,只能聽之任之。

  「好!」

  朱祁鈺振奮道:「朱儀既然這般說了,想來勛臣方面都能答應!」

  言下之意,心裡有恨的去怪朱儀,是朱儀替你們答應的,別來找朕,朕不管。

  朱儀只能報以苦笑。

  「這講武堂,設在瓊華島上!」

  「怎麼樣,朕對你們不錯吧,瓊華島,朕甚愛之,年年都會登島欣賞風景。」

  「在島內挑一處宮殿,做講武堂用!」

  「朕親自題字,掛上牌子。」

  「至於生源……」

  朱祁鈺看了眼朱儀,勛臣算是聽話的,總該給些甜頭。

  「勛臣中的家眷,經過審核後,都可入學。」

  「再從民間徵召一批有志從軍的孩子。」

  「對了,靖江王獻上來的童男,都送入講武堂內學習。」

  群臣眸中閃過一絲嫉妒,這些孩子可是因禍得福了。

  皇帝如此重視講武堂,等這些孩子學成畢業,必然在軍中嶄露頭角。

  不過,這對懷柔廣西土族,有著重大作用。

  「這講武堂,以三年為一期。」

  「諸卿由簡入難,講解在戰場上如何用兵。」

  「最後一年,為實地學習,朕會派他們入軍中,從士卒做起,慢慢往上爬。」

  「至於講課的講材,由諸卿擬定,朕不懂軍事,便不橫加干涉了。」

  「等講材編纂好,給于謙送去一本,讓他出出建議。」

  群臣狂翻白眼。

  您不懂,就讓于謙挑毛病。

  就差說了,你們編纂的,朕信不過,讓于謙把把關,然後再拿回來,讓你們再看于謙修改過的,再一番爭論。

  只要一對比,就知道誰忠誰奸了。

  說白了,就是讓你們狗咬狗,咬出真理來。

  「臣等領旨!」朱儀、柳溥跪在地上。

  朱祁鈺也驚到了,沒想到,講武堂竟這般容易就定下來了。

  「所有閒置在家的老將、老臣,都可以入講武堂授課演講,把你們的經驗,傳授給他們。」

  「至於一應用度,全部由內帑支付。」

  「學生們的食宿,由光祿寺負責,朕出錢。」

  朱祁鈺會讓廠衛去民間挑人,入講武堂。

  可一聽花錢,戶部尚書耿九疇不樂意了:「陛下,您打算招生多少人?」

  「如今京中閒置老將很多,初期招一千人吧,應該顧得過來。」

  耿九疇問:「那您可有算過,這一千個生員,一年的吃喝用度是多少錢?陛下,微臣知道您內帑有錢,可錢不能這樣揮霍呀。」

  這耿九疇什麼意思?

  讓百姓花錢供學生嗎?

  京中百姓,雖然生活條件還可以,可讓他們供養一個武生,肯定是不願意的。

  男孩子到了十二三歲,就是勞動力,該下田幹活的下田幹活、該去做店鋪夥計的做夥計,賺的錢要供養弟弟妹妹,貧苦人家皆是如此。

  想說動這些人家,把孩子送到講武堂學習,都得費一番口舌。

  若是再讓他們家中負擔學費,恐怕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招不到了。

  那招的都是誰?

  勛臣、文官、士紳、富戶家的唄!

  耿九疇在幫誰說話呢?

  「你有什麼建議?」朱祁鈺不動聲色問。

  「回稟陛下,微臣以為,從軍戶、百姓家中招孩子,是可以的。」

  「但學費可讓京中商戶捐助。」

  「肯捐助的商戶,可允一子入講武堂學習。」

  耿九疇道:「這樣一來,您內帑的銀錢就節省下來了;陛下又能收京中商賈之心。」

  「絕不可以!」

  白圭立刻針鋒相對:「陛下,商戶乃是賤籍,如何能從軍?陛下可從軍戶家屬中招募生員,絕不可讓商戶進入講武堂,亂了綱常!」

  此話引起不少朝臣的附和。

  朱祁鈺也點點頭。

  若讓商戶之子入講武堂,未來他們的軍旅仕途必然一馬平川,因為有銀錢開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爭不過他們的。

  本來,普通人家的孩子頭上就有了勛臣家的子侄了,再加一層商賈,前些年還好說,過些年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關閉了上升窗口,他辦這個講武堂又有什麼用途?

  朱祁鈺開講武堂,就是想進一步把皇權深入軍中,把軍權牢牢攥在手裡。

  若是講武堂的學生,都是底層軍官,用途反而變小了。

  「陛下,您以為您不允許商賈之子進入講武堂,就能擋住他們的腳步嗎?」

  耿九疇語不驚人死不休!

  反正,他都被皇帝一腳踢出京城了,再不展示自己的存在感,可就徹底沒機會了。

  「說下去!」朱祁鈺的臉色陰沉下來。

  耿九疇跪在地上:「陛下,京中多少權貴,和商賈藕斷絲連!就問這奉天殿上,多少朝臣的妾室,出身商賈?」

  轟!

  整個奉天殿直接就炸了。

  有表忠心的,有罵耿九疇的,有跪下求情的。

  但是,朱祁鈺冷冷道:「接著說!」

  奉天殿內頓時一肅,沒人敢說話。

  「陛下,就算您攔著,也就表面不允許罷了,這些商賈無孔不入,會把自家兒子變成別人的義子、外甥、侄子,光明正大的進入講武堂。」

  耿九疇豁出去了。

  為了留在京中,他無所不用其極。

  「呵呵,朕終日捕鼠,以為抓了幾隻老鼠,就洋洋自得呢,結果才知道,最大的老鼠,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朱祁鈺慢慢站起來:「商賈誤國!重農抑商!」

  「這些話,都是你們教朕的!」

  「朕想放開商賈的管制,你們不許!」

  「朕想殺光商賈,你們也不許!」

  「每天諄諄的說,告訴朕這、告訴朕那。」

  「結果呢?」

  「你們卻和商賈蠅營狗苟!」

  「朕問你們,心裡有大明嗎?」

  「有嗎!」

  陡然,朱祁鈺爆吼。

  奉天殿內,所有朝臣跪在地上請罪。

  過了半晌,朱祁鈺幽幽道:「誰的妾室是商賈,站出來!」

  「誰的家人,有商賈,站出來!」

  「誰的父祖,和商賈有瓜葛的,站出來!」

  「讓朕看看,究竟誰對大明這麼不忠心啊?」朱祁鈺冷喝。

  可是。

  朝堂上沒人站出來,全都跪著,請罪。

  「怎麼?一個都沒有?」朱祁鈺驚到了,難道這朝堂上,都是純臣?

  「陛下,是一個沒瓜葛的都沒有!」耿九疇高聲道。

  朱祁鈺眼睛一黑,差點暈死過去。

  「你說什麼?」朱祁鈺難以置信。

  「陛下,微臣說的是,所有人都和商賈有瓜葛,包括微臣自己!」耿九疇苦笑。

  群臣沒有反駁。

  就是說,他說的對!

  「呵呵!哈哈哈!」

  朱祁鈺怪笑起來:「原來重農抑商,是給朕自己定的啊!」

  「原來商賈誤國,誤的是朕啊!」

  「原來……天家才是最大的笑話啊!」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起來,陡然,笑聲一收,爆喝道:「那你們怎麼有臉,每天跟朕說什麼重農抑商,商賈誤國啊?」

  「究竟是商賈誤國!還是你們誤國啊!」

  「你們究竟是大明的官啊!」

  「還是商賈啊!」

  「難怪不許朕查這,不許朕查那呢?」

  「原來,後台都是你們啊!」

  「難怪不許朕再下西洋呢?」

  「原來都賺你們口袋裡去了!」

  「胡濙!」

  「當初你是怎麼教朕的?來,在這裡,大聲說一遍!讓朕再聽聽,你那些羞於啟齒的話!」

  朱祁鈺大發雷霆。

  胡濙又被點名了,眼淚都快飈出來了。

  「陛下,微臣和商賈倒是沒關係,但是胡一寧的一個妾室,乃是江淮鹽商。」

  胡濙苦笑:「老臣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她家藏得太深了,防不勝防啊。」

  「是啊陛下,商賈無孔不入,防不勝防啊。」劉廣衡哭著磕頭。

  「那你們為何諄諄教導於朕呢?」

  朱祁鈺盯著他們:「當朕是傻子?還是玩弄朕,覺得很有成就感?畢竟把皇帝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感覺,想必是非常爽的。」

  「老臣不希望陛下掉入其中啊。」胡濙哭了起來。

  他開始琢磨,皇帝的深意。

  皇帝的廠衛遍布京中,早就把他們的家裡摸清楚了,早就知道了他們和商賈千絲萬縷的聯繫,為何偏偏今天發作?

  目的是什麼?

  再說了,商賈不過是朝臣養的一條狗罷了,皇帝早就知道,畢竟皇帝也養著狗嘛。

  可皇帝如此大發雷霆,為了什麼呢?

  胡濙琢磨著。

  等等。

  講武堂缺錢,皇帝要薅羊毛了!

  「老太傅,朕真沒想到,你也會在屎坑裡?」

  朱祁鈺冷哼:「真是法不責眾啊,誰能想到,你們所有人不但皮股下面有屎,本人早就坐在屎坑裡了!」

  「朕提起來,都嫌臭得慌!」

  「若是一個兩個,朕直接誅你們九族!」

  「可你們全都和商賈有勾連,讓朕怎麼辦?」

  朱祁鈺冷冷道:「把名單交出來,把家裡的小妾,統統打殺了!斬斷一切聯繫!」

  「以後天下百官,決不許和商賈產生任何聯繫!」

  「有的,官員本家誅九族,商人家誅十族!」

  「今天,朕就不罰了。」

  「但是,僅此一次,不要逼朕清洗朝堂!」

  「回去後,把名單交給錦衣衛,錦衣衛自然會處理。」

  嘶!

  朝臣明白了,皇帝是看上這些商賈的家財了吧?

  皇帝是真狠啊,缺錢了,不是薅羊毛,而是殺死羊吃羊肉啊。

  「這講武堂的學費,由朝臣負擔吧。」

  朝臣都想一頭扎死在這。

  一年到頭,俸祿賺不到,還年年往裡面搭錢。

  這官兒當的,還不如回家賣紅薯呢!

  胡濙卻看得明白。

  皇帝這是要動天下商賈呢,先切斷商賈和朝臣的聯繫,再強征天下商賈入京,到了京城,就是待宰的羔羊。

  省著皇帝殺商賈的時候,朝臣跳出來反對,讓他難做。

  皇帝學會布局了。

  「都起來吧。」

  「此事到此為止,朝野不許議論。」

  朱祁鈺冷冷道:「諸卿,以後要做到知行合一。」

  「這是你們當初教朕的,朕原方不動的,送給你們。」

  「臣等領旨!」朝臣又叩拜。

  朱祁鈺收斂怒氣:「好了,說完糟心事,說些開心的,端午節要到了。」

  「朕讓宮中準備了粽子,下朝時候,諸卿帶回家裡去。」

  「端午節,朕額外發一個月的俸祿。」

  「諸卿好好過個好節日,忙乎了小半年了,心驚膽戰的,朕都能理解。」

  「今年端午,朕打算對諸卿開放太液池,讓諸卿也泛舟河上,算是朕額外的賞賜了。」

  讓臣子入太液池?

  這是逾制的事情啊!

  太液池乃是天子的西苑,豈能讓臣子泛舟於上?

  皇帝對皇權看得那般重?怎麼會允許這種事逾制的事情發生呢?

  「哈哈,朕打算讓宮女兒們,站在景山上,挑選挑選諸卿,哈哈哈!」朱祁鈺得意大笑。

  明白了,皇帝是非要把暗探塞到每個人的枕邊,方能安心。

  陛下啊,管制太甚,反而會引起反彈。

  管制越重,反彈越大。

  胡濙深深地看了眼皇帝,幽幽一嘆。

  「靖江王進獻來的童女,全部進入醫學局,由談選侍親自教導醫術,以後也能為朝堂效力。」

  朱祁鈺安置好這些孩子,目光一閃:「靖江王就在門口,爾等下朝的時候,扇完了耳光再走!」

  然後宣布下朝。

  朱祁鈺心情不錯,讓人去藏書閣,把武經七書找出來。

  「皇爺,還有本武經總要,可用?」從藏書閣回來的谷有之,氣喘吁吁地問。

  「要!」

  朱祁鈺接過來書冊:「把武學有關的書籍,全都找出來,交給經廠刊刻幾套,送去講武堂。」

  「馮孝,你親自去盯著,講武堂務必要大,簡陋些無妨,瓊華島上的建築都可以用。」

  「讓蒯祥親自去盯著。」

  馮孝知道,皇爺十分重視講武堂:「奴婢遵旨。」

  朱祁鈺翻開《黃石公三略》。

  很快,谷有之帶回來十幾本書:《陰符經》、南宋陳傅良撰的《歷代兵制》、陳規、湯濤編纂的《守城錄》等等。

  「大明也該有兵書啊!」

  朱祁鈺目光閃爍:「該讓朝中的老將,一起彙編成一本書,把他們的寶貴經驗,傳承下來。」

  「等編纂成功了,朕親自做序!」

  「讓每個講武堂出來的武生,都熟讀於心。」

  「皇爺壯志凌雲。」谷有之拍個馬屁。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交給經廠刊刻,然後送去講武堂,那些老將肚子裡沒多少墨水,派幾個對兵法韜略感興趣的翰林過去,幫著他們,讀懂這些書,再編纂一本講材出來。」

  「奴婢遵旨!」

  朱祁鈺放下兵書,裝不下去了,實在看不懂。

  還是繼續批閱奏章吧。

  「馮孝,朕的柿子,可以吃了嗎?」朱祁鈺歪頭問馮孝。

  馮孝擔心,柿子樹有毒,所以先讓狗服用後,要過幾天,確定狗無事後,再讓太監吃,又過幾天太監無事,讓宮女吃……

  反覆確定無事後,才能給皇爺食用。

  「皇爺,還要再等三天。」馮孝回稟。

  「你可別把朕的六月柿都吃光了啊!」朱祁鈺瞪了他一眼。

  馮孝不敢應答。

  和柿子相比,皇爺的性命是天底下一等一重要的事。

  「皇爺,廣州市舶司送來的密奏。」懷恩從外面進來,滿頭大汗。

  「快呈上來!」朱祁鈺眼睛一亮。

  又有傻鳥舉報章節,還得修改,紅眼病是真多啊,這本書都撲街了,作者完全在為愛發電,居然還有人盯著,這心裡多陰暗啊……不要怪作者多寫實事情節了,寫得爽的就被舉報,都是他們逼的……作者當初開書時承諾寫三五百萬,還會堅持寫到三百萬以上的,大綱是五百萬字的,感謝訂閱的大佬們,為了你們,作者也會寫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