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 重掌泉州,行省的不安

  聶原濟、林唐臣得知顧正臣回來的消息,不由得整肅衣冠,出晉江城前往泉州港迎接。

  誰都知道,陳寧一干人在泉州府「收集」顧正臣的罪證,勢必要將其治罪,甚至還發動了福建行省諸多官員一起上書彈劾。

  浪潮洶湧,顧正臣可謂凶多吉少。

  可現在,他回來了。

  很快,顧正臣官復原職,重掌泉州府的消息傳開,百姓之中鑼鼓喧天,商人不惜財力買下煙花爆竹,更是在當天晚上響徹晉江城內外。

  對於百姓而言,顧正臣回來就意味著官吏不敢欺負百姓,好日子還是有個盼頭的。對於商人來說,顧正臣回來意味著開海之策就沒什麼變故,生意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

  回來的是顧正臣,大家吃下的是定心丸。

  聶原濟、林唐臣等人總算是見識到了顧正臣無與倫比的人心,他在這裡的威望與名聲,不是什麼官員可以輕易取代。

  拿回知府印,顧正臣對金陵的事並沒有言說,只是審核了錢糧帳冊,商人以貨物折色貿易稅,市舶司又將四成貨物折成錢鈔送至府衙,一次進帳八千六百餘貫錢,估算開海之後第一次遠航的市舶司稅有兩萬貫上下。

  這已經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目,與五稅一的重稅有關,也與貿易初期海外貨物奇缺、價值較高有關。不過這個結果並不能讓顧正臣滿意,小半年一次的遠航貿易才這點錢,還不夠打造三艘寶船的錢,這怎麼行……

  擴大規模!

  顧正臣看向林唐臣:「洛陽造船廠下水了幾艘大船?」

  林唐臣道:「四艘。」

  顧正臣大手一揮:「全部投放港口,讓商人租賃出海。另外,從府衙提兩千貫錢至船廠,激勵所有造船匠人,讓他們力爭在今年年底之前,下水三十艘大船!」

  林唐臣重重點頭。

  去年造船慢是因為選址、尋人、砍木、興建造船廠等耽誤了不少時日,眼下造船廠已步入正軌,且實現了四艘船下水,說明已打通了每個環節,在這種情況下擴大生產自然可行。

  「白瀨水庫進展如何?」

  顧正臣詢問道。

  林唐臣搖了搖頭:「只完成了人口遷移,窪地內樹木、枯草等處理,尚沒有進行大規模圍堰。以徵調五千民力來計,想要完成水庫修築,至少需要三年……」

  顧正臣思索了下,嚴肅地說:「白瀨水庫關係晉江及下游百姓安危,關係田畝灌溉防洪,莫要說三年,就是五年、八年,也需要做下去。水庫一旦建成,將惠及後世數百年!我們用三五年時間去做一件數百年之後還庇護這裡百姓的水庫,有何不可?」

  聶原濟嘆了口氣:「行省衙署發公文,說泉州府徭役頻頻,命我等不得隨意徵調百姓,疲民服役。」

  顧正臣冷笑一聲:「行省衙署,陳參政還是高參政?呂參政是個明白人,絕不會發這種文書。既然我回來了,行省衙署的事你們不用理睬,這裡的事,我說了算。」

  聶原濟羨慕不已,當官當到如此霸氣的少有。

  不過也只有顧正臣這個知府敢正面扛行省參政,自己一個代理知府,實在是不敢。

  福州府。

  三山驛驛丞洪英直奔行省衙署求見陳、高兩位參政。

  洪英走入房中,見只有陳泰、高暉二人,行禮之後說:「收到消息,顧正臣官復原職,重掌泉州府。」

  高暉嘆道:「這個消息我們已經知曉。」

  陳泰沉默不語。

  洪英繼續說:「還有消息說,陳寧自殺於刑部大牢,與顧正臣脫不了干係。」

  「此話從何說起?」

  高暉問道。

  洪英回道:「今日三山驛迎來了前往福清上任知縣的周鳳,據其下人說,金陵中有傳聞,自顧正臣入監房見過陳寧之後不久,陳寧便絕食兩日,隨後自殺。小子猜測,是否顧正臣有手段,在報復彈劾過他的官員。」

  陳泰凝眸,臉色陰沉起來:「莫要無端揣測!」

  洪英告罪,然後行禮離開。

  高暉揉了揉眉心,對陳泰說:「不管陳寧之死是否與顧正臣有關,但有一點是不爭的事實,你我都上書彈劾過顧正臣,此人絕不會心胸寬大,一笑釋然。假以時日,他爬到你我頭上,說不得就會想盡法子讓我們落得陳寧那樣下場!」

  陳泰抓起茶碗,猛地摔了出去!

  為何會這樣!

  那麼多官員彈劾,地方官員與金陵官員內外聯動,這還沒要了顧正臣的命!

  他當真是不死之身?

  陳寧啊陳寧,你可是打了包票,這一次一定砍掉顧正臣的腦袋!

  可結果呢,你個騙子!

  活該死!

  眼下沒辦法找陳寧算帳了,想要他日不被顧正臣弄死,只能想辦法將顧正臣弄死。可行省衙署的手根本就伸不到泉州府去,顧正臣在泉州府是可以一言決斷大小事,不需要看行省臉色的!

  再彈劾顧正臣恐怕已沒了任何作用,尤其是當下,陳寧等人誣告已是坐實,再彈劾顧正臣沒個實打實的證據怕會被皇帝發配到鳳陽種地去。

  「我們危險了。」

  陳泰咬牙道。

  高暉知道,不管是顧正臣還是皇帝,經過這一次折騰,估計兩人已沒多少好日子了。皇帝現在沒動手,不意味著日後不動手,畢竟福建行省成群結隊地彈劾顧正臣,誰都看得清楚必然有行省衙署的參與。

  「我們根本無法對付在泉州府的顧正臣,除非他主動離開那裡,來到福州府。」

  高暉臉上浮現出了殺機。

  陳泰苦澀地搖頭:「不可能,他現在忙著開海之策,還需要訓練泉州衛,怎麼可能離開泉州府。」

  高暉也知事難辦。

  只是難辦的事,必須要去辦,他不死,不垮台,那倒下去的便是我們!

  春雷動,雨如絲。

  呂宗藝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行省衙署,走入房內,在下人的伺候下總算是躺了下來。

  夜深,窗外淅瀝。

  哐當。

  呂宗藝猛地驚醒,起身看向窗口,見窗戶竟被風吹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將腳趾深入鞋中,一腳一腳呱嗒呱嗒地走了過去,將窗戶關上,插栓插上之後轉過身,只感覺渾身一陣冰冷,一陣滲人的笑聲傳來。

  雷閃,光亮照入房間。

  空無一人的地面之上,刺啦一聲,冒出了一個血色腳丫,似乎有人在走動,一個個血腳印憑空冒了出來,一步接一步走向呂宗藝,如鬼魅一般,沒有人、更沒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