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祥看著朱元璋一臉不信任的神情,開口道:「陛下,孫侍郎確係曹國公與靖海侯毆打所傷。」
朱元璋抬手:「傳李文忠、吳禎!」
很快,李文忠、吳禎便進入殿內,肅然行禮。
朱元璋板著臉,問道:「孫侍郎可是你們二人打傷?」
李文忠、吳禎對視了一眼,都很坦誠:「回陛下,是我等打傷。」
朱元璋臉色立馬陰沉下來,起身道:「成何體統!一個國公,一個侯爺,竟公然毆打朝廷重臣,朕看你們是吃了熊心豹膽!李文忠,你素來重規矩,何故至此?」
李文忠也不畏懼,挺著胸膛,高聲喊道:「陛下,我等不是毆打孫侍郎,而是毆打阻礙朝廷消滅元廷的罪臣!」
吳禎跟著補充道:「陛下渴望消滅元廷,還這朗朗乾坤一個太平盛世,讓天底下的人再無刀兵之害!可偏偏朝堂之上竟出現了孫侍郎,他憑一己之力,要將陛下的心愿徹底毀掉!臣等看不過,故此大打出手!若陛下認為我等有罪,是殺是罰,我們認了!」
朱元璋愣住了,一個消滅元廷,一個心愿,這和孫敏有什麼關係?
孫敏悲傷不已,喊道:「陛下,臣可沒有做任何阻礙朝廷消滅元廷之舉,赤子之心,天地可鑑……」
朱元璋走了出來,冷冷地看著李文忠,喊道:「到底為何!」
李文忠沉聲道:「孫侍郎要毀了遠火局!」
朱元璋臉色一變。
毀了遠火局?
現在新式火銃剛在戰場之上經歷了考驗,就有人想毀掉遠火局?
薛祥深吸了一口氣,娘的,現在終於明白顧正臣為何沒有發飆就走了,感情這傢伙是找打手去了。
孫敏也回過神,自己挨打,完全是顧正臣的緣故,那個傢伙收起了馬鞭子,轉身就找來了四個拳頭……
這頓胖揍,實在是太疼了。
李文忠、吳禎沒開玩笑,當顧正臣說起遠火局日以繼夜,不斷尋找「以步克騎」的道路,眼看著就要有所成,可不想被孫敏這個傢伙一錘子下去,所有努力即將功虧一簣。武將都盼著朝廷早日出征收拾元廷,可你孫敏算什麼東西,不讓我們轉守為攻?
顧正臣就一個意思:不解決工部對遠火局鐵石與煤炭的供應,遠火局就不復存在,神馬以步克騎,一個個都老老實實等個十年八年,等馬崽子多了再說收拾元廷的事。
既然顧正臣反覆提到工部侍郎孫敏,還咬牙切齒狀,那問題肯定出在這個人身上,找他揍一頓准沒錯。
朱元璋看向孫敏,目光凌厲:「朕記得工部是你負責統籌遠火局物資供應?」
孫敏低下頭,回道:「是臣負責。」
朱元璋問道:「出問題了?」
孫敏猶豫了下,開口道:「陛下,遠火局靡費巨大,其物力與財力甚至超出了兩個衛營,然其自建立以來,並無甚功績。遼東大捷的文書臣看過,新式火銃並不起眼,主要還是馬、葉兩位都指揮使運籌得當……」
朱元璋打斷了孫敏:「朕只問你一句,遠火局的東西,有沒有如數給足?」
孫敏搖頭:「沒有!」
朱元璋惱怒起來,厲聲道:「孫敏啊孫敏,朕看你是個人才,做事認真,這才將遠火局之事交你負責。接手不過五個月,你便敢自作主張起來了?薛祥,難道朕沒告訴過工部,遠火局物資,任何時候都不得短缺,遠火局所請,沒正當理由不得拒絕!怎麼,你沒將這話傳下去?」
薛祥低頭:「傳是傳了……」
「那就是有人將朕的話當耳旁風了!」
朱元璋深知遠火局的重要,尤其是現在已經看到了以步克騎的希望,若是在遼東同時使用山海炮與新式火銃,納哈出插翅難飛!
現在遠火局肩負的是整個王朝命運,是整個大明國運!
它決定著朝廷能不能在更短的年限內消除元廷的威脅,好讓自己騰出手來全心全意發展民生!
可孫敏竟在這個關頭使絆子,這頓揍不冤!
孫敏害怕了,沒想到遠火局的東西竟是如此燙手,自己也是想騰出更多資源去打造盔甲武器,並不是自己私吞。
朱元璋不管這些,下達了命令:「孫敏,聽命不從命,陽奉陰違,由工部侍郎貶為廣西平樂府賀縣知縣!薛祥,你雖無顯過,可遠火局之事如此重大,身為尚書不監管盤問,放任自流,朕也不苛責你,去北平當參政去吧。」
孫敏、薛祥聽聞之後,黯然行禮離開。
朱元璋肅然道:「自今日起,遠火局一應物資供應交大都督府負責,不經工部。此事吳禎安排人負責。但有句話說在前面,顧正臣是遠火局掌印,沒有朕的手令與他的許可,任何大都督府官員不得插手遠火局之事!」
李文忠、吳禎領命。
顧正臣還沒回到句容,就聽到了工部尚書被調任,侍郎被貶官的消息,秦松、劉聚等人敬佩不已。
不動聲色,就弄走了一個尚書,一個侍郎,這手段實在比抽人一鞭子更可怕。
顧正臣很清楚,這個時候誰給遠火局使絆子,誰就倒霉。
回到句容之後,顧正臣停留到正月十二日,沒時間過元宵,帶上張希婉、張培,借水師的船隻,順江下海,然後一路南下,只用了十餘日,便抵達了泉州港外海。
張希婉拿著望遠鏡,觀察著港口上的船隻,輕柔地說:「夫君,這不是返航,而是在準備出航,想來商人是在十二月或年初已經返航。」
顧正臣微微點頭:「算算日期,確實也該返航一些時日了,就是不知他們收穫如何,途中是否遭遇了海寇。」
船隻經過三道盤查,終進入港口。
張赫、趙一悔等人聽聞顧正臣回來了,驚喜不已,連忙跑到碼頭迎接。胡大山、黃如玉等商人聽到消息,也連忙跑到碼頭外候著。
船靠岸。
張赫仔細打量著顧正臣,哈哈大笑:「我就說顧縣男一心為朝廷,絕不會為流言所害!」
趙一悔白了一眼張赫,你自打知道各處官員彈劾顧正臣之後睡過一次好覺?多少個夜晚站在碼頭指著大海罵人,也不知道罵的是誰,連個名字都不敢提……